1228812288耽妃站在椅子上。

    1228812288“十年前，九年前，你們的唐老師在丹溪學(xué)堂開課時(shí)，說的第第一句話是什么？”

    1228812288“你們是天之驕子！”廳堂里，響起整齊的聲音。

    1228812288三十六桌所有的年輕人，都站了起來。

    1228812288“她在騙你們?！钡㈠?。

    1228812288三十六桌靜了下來，整個(gè)儒雅樓都靜了下來。

    1228812288“九年前，我站在丹溪學(xué)堂的cao場上，說的第一句話是什么？”耽妃又問。

    1228812288“你們將是世界的主人！?！比烙忠淮锡R聲呼喊。

    1228812288“我也在騙你們。當(dāng)年，在花花世界。我們的老師也曾這樣騙我們。他們都不是世界的主人，沒資格說那樣的話?！钡㈠鸫跬?，又道；“九年前，他，歹徒老師的第一句話是什么？”

    1228812288“知識(shí)就是力量?！?/br>
    1228812288“九年前，叢老師說的是什么？”耽妃又問。

    1228812288“你們的未來，要靠你們自己去拼，去搶。我們，教你們?nèi)绾稳テ矗缛??！?/br>
    1228812288“他們沒有騙你們?！钡㈠溃掷鹛煲坏篱L；“道長呢？”

    1228812288三十六桌，響起一陣笑聲，紛紛扯著嗓子叫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1228812288“他教的，是神仙之道?！钡㈠鷫褐谱∷麄兊慕新?，正色道“你們的命運(yùn)，因?yàn)榈は獙W(xué)堂而改變。但你們不是天之驕子，也做不了這個(gè)世界的主人。這個(gè)世界的主人，在天上。”

    1228812288耽妃左手指天，右手撫胸；“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唐老師和叢老師不信這句話，他們，被天譴了。”

    1228812288三十六桌第一列，傳出聲聲啜泣。那些都是女子，半數(shù)穿著耽記的服飾，是耽記各店的店員；半數(shù)，已經(jīng)嫁為人婦。

    1228812288“你們之中，也有四十七位同學(xué)，不信這句話，他們，也被天譴了?！钡㈠h(huán)視一圈；“我讓他們跑，讓他們跟著歹老師跑，跟著唐老師和叢老師跑，他們不聽話……他們，跟錯(cuò)人了。他們，跟誰跑了？”

    1228812288“彭老師……”三十六桌，傳出稀稀落落的聲音。

    1228812288“彭老師最常說的是什么？”

    1228812288“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1228812288“他是怎么做的？”

    1228812288廳堂里靜了片刻，李廣站起來，高聲道“彭老師，把跟著他跑的同學(xué)，送給了松岳唐。他們，都死了?！?/br>
    1228812288“你們的彭老師回來了，今天沒有來，他不好請(qǐng)，架子大，現(xiàn)在是仙人了。好了，回憶過去是為了更好的面向未來?！钡㈠呐氖?；“十年前，你們是一群孩子。那時(shí)，唐老師對(duì)你們寄予了莫大的希望，你們還記得，你們的第一課做的是什么？”

    1228812288“釀酒！”“造酒！”“老師教我們釀酒?！比赖拇鸢?，第一次沒有統(tǒng)一。

    1228812288“唐老師帶著你們釀酒，你們當(dāng)時(shí)肯定覺得有苦又累，是不是？”耽妃問。

    1228812288“不苦，不累?！薄八麄兺党跃圃愫图Z食。”“他們偷喝酒，醉的亂跑……”三十六桌的氣氛活躍起來。

    1228812288“真的嗎？”耽妃也笑了；“我還以為，你們有怨言呢。不過，你們釀的酒，唐老師都給你留下了。她說，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十年后，這些孩子都長大了。十年后，咱們搞一場同學(xué)會(huì)。那時(shí)，給他們個(gè)驚喜，讓他們嘗嘗，自己小時(shí)候釀出的酒。大牙，上酒！”

    1228812288金大牙上場了，帶著十四身穿灰衫的年輕人。

    1228812288金大牙捧著一個(gè)黑色的酒壇，十四個(gè)年輕人，每兩人抬著一只樸實(shí)厚重的大酒缸。

    1228812288酒缸上，有黃泥酒封，被一張大紅紙封著。

    1228812288紅紙已經(jīng)發(fā)黃，卻依稀能辨認(rèn)出上面的字跡丹溪一期一班，班長，藍(lán)媚兒，副班長，申衛(wèi)……丹溪一期二班、班長張武，副班長，周鐘……丹溪一期三班，班長，段大江，副班長李廣……

    1228812288耽妃走出歌臺(tái)，站到七個(gè)大酒缸前“今天，十年之期到了，可惜，丹溪學(xué)堂只辦了兩期。那時(shí)，是我們最快樂的時(shí)光……唐老師和從老師……不說了，不說了，十年了，大家終于聚在一起。要高興，一定要高興！丹溪一期的同學(xué)們，可以喝你們當(dāng)年釀的酒了。丹溪二期的同學(xué)們，還要等一年。你們的酒，就在這里。你們?nèi)粢染?，可去向?qū)W長、學(xué)姐們要。

    1228812288“每缸有酒三百斤，都是你們親手做出的十年陳釀，在小東門的酒庫里存了整整十年。一壇三百斤……三壇九百斤，夠大家喝了。媚兒、唐武、李廣，你們是班長，代表你們的班級(jí)，開酒封！分酒！今天，咱們不醉不歸！”

    1228812288耽妃說完，舉起一只酒碗，下面，三十六桌，鴉雀無聲。

    1228812288所有人都盯著歌臺(tái)前的七只酒壇，

    1228812288藍(lán)媚兒、唐武和李廣，都站在酒缸前，卻都不動(dòng)手。

    1228812288衛(wèi)王子淚流滿面，向耽妃鞠躬行禮，道“老師，對(duì)不起了，這酒，今天不能喝。我們，不忍喝。”

    1228812288耽妃大怒，舉起酒碗砸向丹溪一期一班的酒缸。

    1228812288“嘭”的一聲，泥封碎裂，卻都飄了起來，沒有半點(diǎn)掉進(jìn)酒缸。

    1228812288“我盼今天盼了整整十年，你們以為，這缸酒，只屬于你們丹溪一班？”

    1228812288“姓唐的，站起來?！碧莆浣忾_左臂，喝一聲，露出一個(gè)青色的紋身，唐。

    1228812288“姓李的，站起來?！崩顝V也解開左臂，露出個(gè)“李”字。

    1228812288三十六桌第三排，齊刷刷站起一百零八個(gè)校尉。

    1228812288他們，都舉起左臂。

    1228812288這些羽林衛(wèi)、青羽衛(wèi)、王城禁軍的年輕校尉，一半姓唐，一半姓李。

    1228812288唐是唐余丹，李，是耽妃在花花世界的姓氏。

    1228812288“你們這是干嘛？”耽妃板起臉；“那邊坐了好些貴人，影響多不好?！?/br>
    1228812288“老師，我們要喝酒。”唐武和李廣，分別砸開了丹溪一期二班、三班酒缸的泥封。

    1228812288校尉們每人舉著一杯酒碗，排隊(duì)來到酒缸前，挖起滿面一碗酒，雙手捧著，躬身面向耽妃。

    1228812288“這才是我的好學(xué)生。”耽妃接過李廣送上的酒碗，仰頭一飲而盡。

    1228812288隨著第一碗酒的下肚，撲鼻的酒香，充滿了儒雅樓的廳堂。

    1228812288氣氛松弛了，丹溪學(xué)子們，紛紛去找耽妃和歹徒敬酒。多多大師，也曾在丹溪學(xué)堂帶了幾天課，不得不大碗喝酒……

    1228812288金大牙抱著酒壇，來給側(cè)邊三席上酒，說這也是真正的十年陳釀，是丹姐釀出的第一批翠湖春一號(hào)。

    1228812288王奇山看完耽妃的表演，暗暗注意周杰和呂翔。他們的表情，都顯得很輕松，眼睛深處，卻能看出幾絲凝重與黯然。

    1228812288校尉，相當(dāng)于百戶，南衛(wèi)軍隊(duì)中百人隊(duì)的正負(fù)統(tǒng)領(lǐng)，可說是一支軍隊(duì)中的中堅(jiān)力量，將軍的爪牙。

    1228812288他們，都是耽妃的學(xué)生……

    1228812288七叔申解注意著第二列的十二桌，那些年輕人，不是步行街商圈各店鋪的大掌柜、二掌柜，就是賬房先生，可說掌握著大半個(gè)江左鎮(zhèn)的經(jīng)營命脈。

    1228812288他們，都是耽妃的學(xué)生……

    1228812288唯一表情沒什么變化的是韋豐。

    1228812288江左水師之中，沒有耽妃的學(xué)生。

    1228812288遇洲先生喝下一杯酒，嘆息一聲，默默起身，走了。

    1228812288姬季亦與姬渚，包括羋尚和李治、南韓王子，都只會(huì)呆呆地看著，眼神中飄忽著躲閃與恐懼。

    1228812288這一刻，他們才明白，耽妃就是南衛(wèi)兩支主要戰(zhàn)力，羽林衛(wèi)和青羽衛(wèi)的靈魂。

    1228812288這也是她敢于拋開南衛(wèi)的一切，說走就走，去北方搞風(fēng)搞雨的依仗。

    1228812288任何人敢于挑戰(zhàn)她，即便是已經(jīng)有了王位正統(tǒng)，掌握了調(diào)兵虎符，只要她登高一呼，只要這批人尚在，萬軍即刻為之傾倒。

    1228812288淳于賢舉著酒杯，與王奇山碰了下，道“殿下這是在引火燒身啊?！?/br>
    1228812288王奇山想說，花花世界還有更厲害的……

    1228812288那邊，更厲害的已經(jīng)來了。

    1228812288藍(lán)媚兒和白靈，扯下罩在歌臺(tái)上的橫幅的紅布，三十六桌頓時(shí)哭聲一片。

    1228812288那是兩副栩栩如生的畫像，一幅是唐余丹，一幅是叢易。

    1228812288衛(wèi)王子哭的最痛，鼻涕都流出來了。

    1228812288耽妃喝的滿臉桃花，舉起酒碗道“哭什么，他們沒有死。我耽妃發(fā)誓，上窮碧落下黃泉，定把唐老師和叢老師，給你們找回來。只要你們齊心協(xié)力，沒人敢欺負(fù)你們，沒人能欺負(fù)你們，你們，就是這個(gè)世界的主人。只要我們一起努力，他們一定會(huì)回來?！?/br>
    1228812288唐武帶頭，十三唐面對(duì)條幅跪倒在地。

    1228812288叢易畫像前，跪倒了一群女子。

    1228812288李廣帶頭，十八條漢子舉杯，誓死追隨女王殿下。

    1228812288從他們的哭訴中，可大約聽出。

    1228812288八年前，唐余丹護(hù)著丹溪學(xué)堂的男生逃入小昆山；叢易護(hù)著女生們，去淳魚的洞府避難。

    1228812288他們兩個(gè)，一個(gè)死在丹溪路上，一個(gè)死在叢易路口。

    1228812288半個(gè)月后，耽妃帶領(lǐng)王城禁軍殺回江左鎮(zhèn)，浴血鏖戰(zhàn)，趕跑了松岳唐的武士，救出了李廣等一批被俘的學(xué)生。

    1228812288盡管如此，還是有七十余位丹溪學(xué)子死于那場災(zāi)難。

    1228812288他們的牌位，都擺放在三十六桌之上。

    1228812288此后，半數(shù)以上的丹溪學(xué)子投筆從戎。

    1228812288青羽衛(wèi)中有了十三唐，羽林衛(wèi)中，有了十八李。

    1228812288八年后，耽妃帶著羽林衛(wèi)，將松岳唐家從上到下殺了個(gè)一干二凈。

    1228812288攻破唐家堡的，砍下唐公人頭的，就是曾經(jīng)被他們百般的青澀少年，十八李的領(lǐng)頭大哥，李廣。

    1228812288李商隱隨之動(dòng)容，一時(shí)之間卻又找不到靈感，吟哦道

    1228812288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1228812288杜十三血脈沸騰，猛喝一碗十年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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