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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女相(NPH)在線閱讀 - 第162章 像她

第162章 像她

    夜半,船在黑夜里徐徐前進(jìn),行過蘆葦處一片蛙叫蟬鳴,莫不靜好。

    燕云歌被船艙里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吵得睡不著,干脆從船老大那借來盞煤油燈擱在腳邊,就著月光下看了一晚上卷宗。

    “云歌?”沈沉璧也來到甲板,燕云歌將手中的卷宗放下,挪了個(gè)位置,招呼他一起來坐下。

    “論勤勉,我不及你?!鄙虺凌狄娝_邊已經(jīng)看完好幾本卷宗,不由感慨。燕云歌輕笑出聲,“論才智,我也比不了你,只好勤能補(bǔ)拙了。”

    話中客套不難聽出,他內(nèi)心不由難受,又想到此行三番兩次遇險(xiǎn),糾結(jié)再三還是將內(nèi)心疑惑問出,“云歌,我一直奇怪,此行你何以會叫上我同去?!?/br>
    府里接到圣旨時(shí),父親唯恐是他得罪了哪位權(quán)貴,多番打聽才知道前因——知是她向陛下舉薦的自己,他更加百思不得其解——他以為云歌是報(bào)復(fù)他當(dāng)日檢舉,可幾日相處下來,她為人和善,亦對當(dāng)日之事絕口不提。

    燕云歌從卷宗里抬起臉,煤油的燈光昏暗,卻不妨礙那雙眼睛在黑夜里亮得出奇,她微微笑著,直言不諱道:“覺得我害了你,讓你深陷險(xiǎn)境?”

    沈沉璧沒想到她如此坦然,一時(shí)緘默。

    許久后,他才握起拳,肅起容來說:“那日城墻之上,你問我為何為官,問得我啞口無言,回去幾日我一直有反思,今日我便認(rèn)真回你,我為官為一展抱負(fù),為一展所學(xué),也為我一個(gè)兄長,替他達(dá)成入仕為官的愿望,我并不是那等貪生怕死愛慕虛榮之輩。”

    兄長?沒聽說沈太醫(yī)還有兒子。燕云歌有心一想,又很快放下,沈家是傳統(tǒng)的世家,旁枝末梢的親戚多,他口中的兄長未必就是她理解的意思,沈世安不也是沈家的。

    聽罷沈沉璧的推心置腹,她亦誠懇回道:“好,那你留心聽我下面的話。”

    “你說?!?/br>
    “沉璧你為人坦蕩腹有才華,一不喜趨炎附勢,二不為虎作倀,又得了御史臺這么重要的官職,按說你的前途無量,輪不到我替你可惜——”

    話到這,她似有顧慮。

    “云歌,你有話不妨直說?!?/br>
    “你不知世故而世故,懂禮數(shù)而不越雷池,雖不愿同流合污,亦不善撫眾,大事不奏,小事專達(dá),長此以往下去,若我是陛下,也必生不喜。”

    語氣平淡卻字字犀利,沈沉璧臉色不由難看,卻因她突然遞來卷宗而被迫分神。

    “離到惠州還有兩日,咱們該布個(gè)局了?!毖嘣聘柚钢碜谏系囊惶帲哉劺镞€有笑意,“這嚴(yán)昆不是個(gè)東西,卻是個(gè)沽名釣譽(yù)之輩?!?/br>
    見談到正事,沈沉璧心中惱怒發(fā)不出來,眉梢緊擰著想了會,回道:“釣譽(yù)之徒,積重難返,若不能使其泯滅于官場,不如——讓他作繭自縛受其累?!?/br>
    “我也是這么想?!毖嘣聘杷朴姓J(rèn)同,又不動聲色地起身,看不遠(yuǎn)處船手爬上桅桿收著帆,雙手?jǐn)n袖笑道:“我們此行為彈劾國舅,朝野矚目,憑他遠(yuǎn)在惠州若沒有同黨,他哪里來的能耐貪污幾百萬兩,我們才出京便遭遇不測就是證明。用尋常方法肯定對付不了這些人,沈大人,我們不妨通力合作,替朝廷拔出這群害蟲之馬,還朝堂一個(gè)干凈。”

    沈沉璧突然想起出發(fā)前父親的苦口婆心,沉默半晌,艱難道:“云歌,出發(fā)前家父對我耳提面命,不時(shí)遵囑,讓我……讓我隨機(jī)應(yīng)變,皆因此案辦得好,頭功也不在我,辦不好,沈家要被我連累,父親常年在前朝和后宮中奔命,知曉一些暗地里的事,他的話我不能不聽——”

    燕云歌起身拍了拍沾灰的衣擺,輕笑出聲:“沈大人,論揣摩圣意,你當(dāng)真不及我?!?/br>
    “什么?”

    “此案難辦,不是難在嚴(yán)昆國舅的身份,而是他背后的嚴(yán)家。沈大人,萬馬齊喑究可哀,雖不至于道路以目,但人才濟(jì)濟(jì)的朝堂,敢于說真話辦實(shí)事的官員總還要有的?!?/br>
    “云歌……”沈沉璧內(nèi)心極為震撼。

    此時(shí)天亮了,油燈中的棉芯被人輕輕地掐滅,慢慢地騰起了黑煙。

    燕云歌遠(yuǎn)眺新一天的旭日升起,雙眼微瞇,一夜未睡的臉龐未見疲態(tài)不說,反隱約藏著一股興奮,那興奮是她即將開始的仕途向她揮手,而她只需輕輕邁出一步。

    為官以來,從九品的蟄伏到現(xiàn)在從七品的迅雷,若此案再辦得好,她便是奔著從五品的戶部主事去的,至于辦不好——她一笑,竟未想過會有辦不好一日。

    她笑著轉(zhuǎn)身,向沈沉璧伸出手去,“沈大人,這陳舊腐朽的朝堂需要動一動了,萬事開頭難,就讓你我打破這個(gè)萬難的局面,使朝野不再噤聲,國人亦敢肺腑,如何?”

    沈沉璧怔愣之下,鬼使神差般伸出手,那手冰冰涼涼地將他用力拉起,力氣之大都讓他忘了驚訝那手臂的纖細(xì),兩人并肩一起看旭日時(shí),他的腦海里不斷想著一句話:仗劍行千里,微軀敢一言,男兒從來不恤身,縱死敵手笑相承。

    他不及她,他沈沉璧不及燕云歌。

    人聲鼎沸的鬧市之間,有人駕著快馬瘋狂地喊著“避讓,快避讓!”,敢在當(dāng)街縱馬,不用說自然是官府中人,百姓早已自覺地讓出了一條道路,兩旁小販亦抱起安身立命的家當(dāng)紛紛退讓。

    “報(bào)!京里來的信!”驛使翻下馬,快步朝破舊的衙門里跑去,正趕上里頭的人出來,沒好氣地回,“嚷什么!要嚷得全縣的百姓知道京里來信了么!信呢?拿給我,我去呈給大人?!?/br>
    說話的是縣衙的主薄,姓孫,面相精明,體型稍胖,四十開外的年紀(jì)。

    驛使從馬屁股上取過一塊腌漬的豬后腿rou,跟在一旁,討好說道:“孫主薄,這是我家老母親托我給大人送的一點(diǎn)心意,感激大人上次舍命救我弟弟一事,求您幫小人在大人面前遞個(gè)話吧,小人想見大人一面?!?/br>
    這年頭誰家里能拿出點(diǎn)rou沫都是不容易,面對這么大一塊豬后腿,孫主薄差點(diǎn)心動,斜眼一看驛使那風(fēng)塵仆仆的樣子,那大腿都沒比自己胳膊粗,心一軟揮揮手讓他回去,“留著自己吃吧,大人不會收的,大人也不只救了你一家,就是順手的事情,你放在心里感激就成。”說罷,扭著渾圓的腰身進(jìn)了縣衙。

    驛使面露失望,拿著馬鞭轉(zhuǎn)身回去牽馬,卻被身后兩個(gè)同樣風(fēng)塵仆仆的年輕人驚了一驚,“您二位是?”

    其中身量稍高些的男子微笑著道:“大哥,朝你打聽個(gè)人,燕行燕大人可是在此處辦公?”

    府衙內(nèi),穿著正七品文官官服——上繡有鸂鶒圖案的年輕男子接過信,迫不及待展開一看,匆匆閱罷,他面露狂喜之色,對著孫主薄道:“是我父親的信,他說皇上派了御史要來考察惠州?!?/br>
    孫主薄接過信看,寥寥數(shù)十字,寫信之人相當(dāng)謹(jǐn)慎,字里行間只是表達(dá)關(guān)切之情,若將每句的第二字,最后二字單獨(dú)取出,這信便有了新的意思,此舉擱在謎面里叫藏頭露尾之法——也全靠此舉,他們雖遠(yuǎn)在惠州,亦對京里的形勢有所掌控。

    “燕相未有言明來的御史是誰,是敵是友也未透露,大人怎么看?”

    燕行從容不迫地點(diǎn)起火折子將信燒毀,言談間鎮(zhèn)定自若,“管他是誰,若是忠的,我一個(gè)七品未必見的到,若是個(gè)jian的,我也不需見?!?/br>
    話是這么說,但父親信里未有讓他多加注意,想必來的是個(gè)幫手。會是誰呢?會是——他趕緊打消這荒謬的念頭,再想見她,便是誰來,他都舍不得她來。

    “也是,早晚會見到,咱們好奇也沒用?!蓖蝗幌氲秸?,孫主薄的表情一變,“大人,今晚知州何大人和幾位鄉(xiāng)紳擺了宴,也請大人一塊去,之前我替大人回了——昨日他們又發(fā)來請?zhí)f晚上請了幾個(gè)糧行管事,要商討大人上次借米一事——”話到這,主薄將聲音壓低,“去了,大人少不得要被刁難,這不去,話中又有威脅之意,且他們故意把席面設(shè)在花樓教坊,擺明要抓大人的錯(cuò)處?!?/br>
    燕行已經(jīng)往外走去,門口衙役拱手問安。

    “我一不受賄,二不碰女人,他們要尋我什么錯(cuò)處?真想檢舉我行為不端,也得將信送到京里的御史臺才行?!毖嘈袧M腦子里都是東邊地里的莊稼又長了蟲害,西頭地勢低洼難以防汛,愁地恨不能長出三頭六臂來,哪有閑心思去應(yīng)付那群專愛給他下絆子的閑散老爺。

    孫主薄知他性子剛正,正欲再勸,抬頭一看,有輛奢華馬車從不遠(yuǎn)處駛來,他連忙將低頭想事的燕行拉到一旁來,低聲道:“是知州府上的。”

    燕行早就習(xí)慣在這城里給各路府上的老爺讓道,面無表情地看著那馬車揚(yáng)塵而去,漠然道:“上個(gè)月剛撞死了人,這個(gè)月還敢當(dāng)街縱馬,是我那三十板子打輕了?!?/br>
    “大人!”孫主薄喝住了他。

    燕行頓覺得沒意思,他雖是縣老爺,卻人微言輕,連知州的馬夫都對付不得,上個(gè)月的屈辱歷歷在目,令他心頭不快起來。

    燕行揮手讓他先回去,聲音沉悶道:“我去書市轉(zhuǎn)轉(zhuǎn),主薄先回府衙吧。”

    “那晚上的宴——”

    “再說罷。”

    孫主薄嘆了聲,感慨青天朗日下好官難為,他此刻是真希望那新來的御史能重整惠州,給這里的百姓一點(diǎn)生的盼頭。

    到了晚間,燕行拗不過孫主薄曉之以理,還是動身去了城里最具規(guī)模的花樓——采擷館。

    他著一身官服入館,驚地前來迎接的嬤嬤都不知該如何招呼,花娘們亦是礙于那身威嚴(yán)朝服不敢上前。

    燕行面不改色,著其中一名花娘領(lǐng)路后,入了隔間就正襟危坐。

    采擷館他不是第一次來,初到惠州時(shí),他有心勵(lì)精圖治,被不懷好意的鄉(xiāng)紳下了套,竟真以為解散花樓教坊可以救這里的花娘出水生火熱,未料他才開口,就惹得一群花娘哄笑連連。

    一名花娘笑道:“大人真會說笑,奴家自小得嬤嬤琴棋書畫心細(xì)調(diào)教,這日子啊比不上千金小姐,但這一身皮rou也委實(shí)金貴著,大人覺得我們姐妹苦,我們姐妹是苦,但是苦得不是心頭,是這處……”說著將他的手往她下身帶。

    當(dāng)時(shí)他氣紅了臉,陪席的鄉(xiāng)紳還取笑著,“月兒姑娘可別難為我們燕大人了,他怕還是個(gè)童兒,哪曉得你們女子身上的妙處!”

    燕行回憶往事,心頭還覺羞憤,然他已非昔日懵懂,很快將情緒斂地半點(diǎn)不露。

    須臾等待后,聽到簾外腳步聲響,一道粗啞的聲音響起:“老夫路上耽擱了,都有誰來了——”說著掀起簾子。

    燕行已經(jīng)起身,微微作了一揖:“何大人?!?/br>
    來人是惠州知州何晏,他發(fā)須半白,約莫不惑之齡,背手看向燕行,一笑:“倒是難得在此處見到燕大人,”轉(zhuǎn)頭對跟在身后的嬤嬤說,“著幾個(gè)干凈的來伺候我們燕大人,他京里來的,眼光高,別讓什么庸脂俗粉的都往他跟前湊?!?/br>
    嬤嬤連聲稱是,下去吩咐了。

    燕行含笑不語,再三邀何晏入席。

    “燕大人難得來一趟,等會可要多飲幾杯,”何宴似隨口提的,但四品官的氣勢就壓人一頭,燕行不吱聲,同時(shí)到的鄉(xiāng)紳咧著嘴直笑,拍了拍手,吩咐外頭的人進(jìn)來,“今日知道燕大人來,我還特意將新得的小妾也帶來了,紅娘,進(jìn)來,陪燕大人喝幾杯?!?/br>
    女子揭簾,口喊大人翩翩入內(nèi),眉目嫵媚含情,聲音溫柔纏綿,再配以那一身紅色薄衫,一進(jìn)來成功讓幾個(gè)晚到的鄉(xiāng)紳失了態(tài)。

    燕行被連番言語欺辱都沒有變色,卻在瞧見那女子后驚訝的失了神。

    房頂上,沈沉璧揭著瓦片同樣驚訝,他看看那叫紅娘的女子,又看了看身旁沉穩(wěn)自若的燕云歌。

    乍一看下,會將魚目認(rèn)珍珠,但只要看過正主就能輕易感受出不同來,那女子縱然生得三分皮囊像她,到底掩不住那骨相中的濁氣。

    燕云歌這般驕傲風(fēng)骨的人,誰能輕易像得了她。

    燕行最先回過神,心里清楚是之前知府送的那些個(gè)美人——因其中有人的眉眼神似jiejie,他曾多留心了幾眼。之后被人投其所好,越來越多相似jiejie的女子出現(xiàn)在他周圍,反教他意志更為堅(jiān)定。

    世間只有一個(gè)jiejie,再清俊無雙的好皮囊,若不是jiejie,也不過是幻化的皮相。

    jiejie的傲骨棱棱,不是這些仗著身材窈窕容貌秀麗,實(shí)際貪入皮欲入骨的不知自愛的女子可比。

    燕行見其他人如癡如醉面露丑態(tài),心中嗤笑不斷,這等一顰一笑只余虛榮的女子,也虧得他們瞧地上眼。

    紅娘依偎在燕行身側(cè),燕行不為所動,他身邊的鄉(xiāng)紳一笑:“打京里來的就是眼高,紅娘這般容貌竟還瞧不進(jìn)眼,燕大人是想要什么天仙人物?”

    燕行目不斜視,回話時(shí),嘴角有淺笑,“下官心里是有個(gè)天仙人物?!?/br>
    “還真有這么個(gè)人?她是誰?”有人好奇了。

    “是與太子一母所出的華陽公主,下官曾有幸與公主行過一次酒令,公主天人之姿,皎皎如月,”燕行似陷入回憶,很快捏著酒杯一口飲下,無不可惜道:“只恨往日讀書不勤,當(dāng)時(shí)未有拔得個(gè)頭彩送予公主,之后任世間女子千嬌百媚,但能令下官心折的唯公主爾!”

    話題談及皇室宗親,眾人訕訕之下只得隨聲附和,有心直之人少不得在心里笑燕行癡心妄想,而心思靈活之人回過味來,再想拿花娘折辱燕行都需要掂量掂量。

    有個(gè)鄉(xiāng)紳未去過盛京,又央他再說一些京里的事。

    燕行挑起眉來一掃席面,漫不經(jīng)心地端起酒來抿了一口,喉間咽下酒去時(shí),起的話頭都讓人驚了一驚。

    “難得良辰美景,各位大人老爺想必不是找下官秉燭談心?若下官是傾城美人,或許還說的過去,偏是個(gè)不識好歹的小子,白辜負(fù)了大人們的心意。自古宴無好宴,幾位大人有話不妨直說?!?/br>
    一語雙關(guān),何宴變了臉色,卻揮手令要發(fā)作的侍衛(wèi)退下。

    沉默間,嬤嬤帶著數(shù)女上樓來,那些女子體態(tài)優(yōu)雅,舉手間或生澀可人,或淡定從容。何宴笑著轉(zhuǎn)過話題,命那些女子全依偎在燕行身旁。

    一時(shí)間,脂粉花黛味全襲燕行鼻尖。他喝了不少,眼神卻一直清明,他命紅娘為他斟酒,送至唇邊卻不喝,紅娘得意在眾人間出頭,聲音有些輕飄:“大人,今夜讓奴家伺候大人好么?”

    燕行一飲而盡,順手將她欲摸上自己臉龐的手按下,似笑非笑說,“本官兩袖清風(fēng),時(shí)而還靠百姓接濟(jì),你若跟了本官,洗衣做飯打掃馬廄這等粗活可全由你來做,本官怎舍得讓美人跟著受苦?!?/br>
    紅娘似乎有一絲動搖,很快又喂酒,嬌笑著說,“大人真會說笑?!?/br>
    燕行并不搭腔,看著這張僅眉眼相似jiejie的面龐,到底說不出重話,他微微閉目,似在養(yǎng)神,很快借由腦中幻想,貪戀般地去接過她的喂酒,那般著迷神態(tài)落在眾人眼里是會心一笑。

    沈沉璧瞧了半晌,沒從這虛偽的推杯過盞中瞧出什么來,他將瓦片擱回去,小聲地問燕云歌,“云歌,這燕行好古怪,他空手赴會還敢挑釁知州,可一問正事,他又一副被那女子著了心智的樣子,而且言談間也——。”

    也似曾相識,可怪在他從未與燕行打過交道。

    燕云歌心中有數(shù),一語道破,“是不是覺得他舉手投足話里行間都像我?”

    “對對!”沈沉璧差點(diǎn)驚聲,“這燕行在學(xué)你?他與你相識?”

    “同宗兄弟,他是本家,我是旁支?!毖嘣聘桦S口道。

    沈沉璧未有多想,燕云歌又打著手勢示意先下去,兩人輕飄落了地,將身影藏在黑夜里。

    出了采擷館后,燕云歌回首一望,沈沉璧猜她是在擔(dān)憂,安撫道:“他是燕相的繼子,那些人至多為求道保命符拉他下水,傷他性命還不至于。只是,這個(gè)何宴命燕行起草公文去向朝廷要賑災(zāi)銀子,燕行幾次不接話,他今天晚上想全身而退也不容易?!?/br>
    燕云歌頷首,“惠州貧瘠,之前連逢三年旱三年澇,什么百姓土地能禁得起這么折騰?燕行不接話是對的,萬一說錯(cuò)了被人拿住了話柄,那么多張嘴他回都回不過來?!?/br>
    何宴要拿住燕行甚至不需要自己開口,她觀燕行城府有了,算計(jì)不足,他就是裝傻充愣熬得過今晚,明日知州要將事情擺明面上談,也不容他再逃避過去。

    “他起草了文書,朝廷派下款也到不了他手里,他不答應(yīng),在任期間官不好做,之前就聽說七品的縣官難做,不少剛上任就死得糊里糊涂,今日一見——”沈沉璧頗為感慨,自顧自說。

    “走吧,我們奔波了連月,先回去養(yǎng)精蓄銳,明天好會會這惠州城里的大小老爺?!?/br>
    燕云歌走前還看了一眼,似乎能透過門口這群迎來送往的腌臜皮囊,一眼看見里頭最為孤高的青年官員。

    一別經(jīng)年,燕行褪去了青澀和沖動,倒有幾分成熟男子的模樣了。

    若將秋玉恒比作玉,那燕行便是瓦,易被作踐到糟爛,不被寒透骨髓心肺,無法浴血重生。

    不過玉也好,瓦也好,大事上不能為她所用,都與礫石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