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絕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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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越下越大,燕云歌忽而聽到外頭樹權(quán)折斷的聲音。她驚出一身冷汗,坐起時心頭還撲騰著。這幾日才來的奶娘聽到聲響趕緊過來詢問,“夫人可是夢魘了?” 她捂著胸口還有點驚魂未定,下意識問:“孩子呢?” 奶娘端來溫水為她潤喉,回道:“大人正抱著呢。”說著又壓低了聲音,“睡著了都不肯放下,非說孩子醒了要找他,奴婢說孩子這會還不記事的,回頭抱懶了,再想放下可難啰。夫人可知大人怎么回的?” 燕云歌捏著杯子不出聲。 奶娘自顧將話接下去,輕輕笑說,“大人竟說‘這是我的福氣。’” 回想幾日前自己被擄來那會,奶娘不由感慨,“奴婢原當大人兇神惡煞的似悍匪出身,未想竟是這般有情有義的郎君,夫人當真好福氣?!?/br> 燕云歌冷著臉將杯盞遞回給她,奶娘一肚子話被這記冷眼憋了回去,心驚之余不敢再作聲。 昏暗的燭光里,那道頎長身影始終抱著襁褓輕輕搖晃,若落到盛京那群人眼里,不定要驚碎多少雙眼珠子。從一開始的手腳不知如何安放,不過幾日,他已對各種局面游刃有余——倒比她這個生母稱職多了。 燕云歌頓覺氣悶,察覺是屋內(nèi)炭盆燒得火熱,便使喚奶娘去開窗,那人察覺到她的意圖,趕緊走來,急道:“你還吹不得風?!?/br> 奶娘在旁附和,“夫人且忍忍,外頭的風雪太厲害,便是吹進來絲毫小世子都要遭不住,夫人不為自己也要多為孩子想想……” “我為何要為它著想。” 奶娘被噎住,柳毅之已聽出燕云歌在發(fā)怒邊緣,揮手讓奶娘出去候著。 “你是不是也這般想。”燕云歌冷言冷語,對孩子的厭惡更不加掩飾,“覺著我該認命,我的一切都該為這個孩子讓路?!?/br> 柳毅之早從奶娘那聽說,這月子里的女人最是敏感多疑,心事過重,他自覺將聲音放輕,像怕驚著襁褓中的小人,又怕語氣重了會說惱了她,“我喜愛這孩子,皆因它是你的孩子,云之,”他抱著孩子從床沿邊坐下,“你看看他,他與你生得一模一樣,我見著他,便會不由自主想你小時候會是什么模樣,這樣的孩子誰見了不會喜愛,云之,你看看他……” 燕云歌卻是別過臉去。 孩子突然嗚咽著哭了起來,柳毅之抱著哄了一會,猜是餓了,便打算交去給奶娘去隔間哺乳。 “柳毅之?!彼鋈婚_口喚他,“孩子的生父——” “是我。”他背對著她回答,很快又強調(diào),“云之,給我個機會,我能做好。” 像怕被拒絕,他快步離去。 屋外頭很快傳來嘹亮的啼哭聲,明明是那般弱小的身軀,卻有著讓人無法忽視的力量。 燕云歌陷入自厭,她被柳毅之困住十日,與外頭也徹底失去聯(lián)系十日,燕行被大理寺的人帶走,城內(nèi)又是大雪封城,縣衙沒個主事的人,不定要亂成什么樣,而她竟還能點著炭火,躲在柳毅之的羽翼下偷得片刻安穩(wěn)。 她并非不能離去,卻總得顧忌這個早產(chǎn)的孩子能不能受得住在風雪中前行,到底是她帶他來這世上,總該將它完好地交到他生父手上。 至于之后——她若能一人之下,她便有余力護著孩子一生周全,倘若他朝失勢,少不得是行乞繞開門,此生不復(fù)見。 燕云歌下了決定,在隔日喚來奶娘,托她去買些孩子用的厚實的保暖衣物,甚至去街坊那要些零碎布頭,她想為孩子準備件百衲衣。 奶娘欣慰這位夫人總算為孩子著想了些,便也不畏漫天風雪,哆嗦著出去尋了半日。 挨家挨戶討要碎布頭這般大的動靜,以無塵謹慎的心思定會尋著過來,她轉(zhuǎn)頭看向搖籃里正安靜沉睡著的小人,伸出手去輕輕推了推搖籃,吃飽喝足睡得正饜足的小人張著嘴,無聲地打著哈欠,她瞧著有趣,忍不住伸出手去要摸,卻在半空中卷回了指尖。 她的手總是太冰涼,還是不驚著它為好。 “我曾不愿留你,但你到底來了?!彼龂@著說,那與她如出一轍的五官時刻提醒著血緣的奇妙,她心中很是茫然,她分明是自私自利的人,竟對這才謀面幾日的小東西會有不舍。 以她一貫的謹慎自然懂得留下這孩子的后患,不想?yún)s在真的要動手時,突然想起他生父哀求她時的表情。 那樣與世無爭的人,在求她。 燕云歌默默無語,很久后才悵然若失般,自言自語道: “我兩輩子涼薄無情,心里倒有過你父親?!彼蝗粦涯钇鹕街袩o憂的歲月,那會她總在惱日子難熬,總在經(jīng)文念煩之余去捉弄無塵和一幫師兄弟們,不過兩三年光景,過去的厭惡不及竟叫她懷念起來。 懷念的是那份愜意,還是單純的人事,她已不想去分辨。 “人皆養(yǎng)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惟愿孩兒愚且魯,無災(zāi)無難到公卿?!?/br> 她輕聲表達著生澀的祝愿,再看一眼孩子,輕輕一推搖籃,哼了首她孩童時學(xué)的歌謠。 皚皚白雪如海浪,巍巍銀峰猶神龍,燕云歌在一場無聲的雪落中,做了一個恍惚的夢。 夢里,是無塵衣袂飄飄,從漫山白雪中走出,他尋到了貪看不回的她,輕道一聲,“凈心?!?/br> 他總能輕易找到她的。 時光輪回里,那么多人曾在她身邊來來往往,唯他固執(zhí)地堅守了下來。 夢境交錯,是真是假,一切無從分辨起。 門吱呀著被打開,那人如夢境里那般從風雪中走出,他臉上來不及收起的焦急在望見屋子里她平淡的神態(tài)后,一切安定了下來。 “凈心?!?/br> 他輕聲喚著她,卻不敢輕易帶著一身涼意靠近她們。 “不必與他提及我,若非要問個緣由,便說我早已經(jīng)死了。”她起身輕柔地從搖籃里將孩子抱起,未足月的孩子看起來是那樣小,聽奶娘說她來時孩子連吸吮乳汁都不會,還是她擠了奶水,一勺一勺地喂進去。 難得喂出了點模樣,今日就要分別。 “凈心,隨我一起走?!睙o塵沒有看孩子。 燕云歌搖頭,說了孩子的生辰時日,便將孩子交到他手上。 “你我之間,你已是求仁得仁?!彼届o地說,平靜地伸出手去,“不要帶著他來尋我,還有,解開?!?/br> 無塵不敢相信她真的會無情至此。 “我本性如此?!彼倏匆谎鬯瘔糁械暮⒆?,才抬眼看他,眼里的嘲諷不欲遮掩,“既是自作孽,你為何又要不甘心?!?/br> 無塵死了心。 他以為那些年的山中歲月讓他與別的男子不同,如今想來,他唯一的不同,不過是占了那幾年她身邊無人的便宜。 是他自以為是,以為斂起鋒芒的鳳凰會在他這株枝頭久棲。如今換來一句自作孽,殺人誅心也不過如此。 無塵苦澀地道了聲,“好。” 內(nèi)力被解開的同時,是無塵緊緊抱著孩子轉(zhuǎn)身消失在滿天飛雪里。 那些年青衣古佛下的陪伴,無聲細流的感情,都在一場雪里,落了個干干凈凈。 她入了世,既見名利,不見得能求仁得仁。 他出了山,既起貪嗔,未必也能問心無愧。 這年冬,大雨雹,牛馬死,城中薪食俱盡。兩位御史大人在民有凍死前收拾出縣衙,四處搜尋無法御寒的百姓,將他們安置在縣衙中,點炭火,分米粥,讓情況不至于再糟下去。 時轉(zhuǎn)三月,盛京。 白容將頭從書前抬前,揮手讓管事去將人帶進來。 房門開,有人躬身行禮,“下官燕云歌,參見侯爺?!?/br> 白容伸手端過桌上茶杯,抬眼盯著她,修長白皙的手指劃過杯沿,聲音清潤柔和:“聽說燕大人一早就進城了,何故現(xiàn)在才來見本侯?” 燕云歌回道:“下官進城時已經(jīng)三更,萬不敢打擾侯爺歇息。” “本侯還以為,”白容放下茶盞,微微笑了,“燕大人路途奔波,風度有損,不好意思來見本侯呢。” 燕云歌面不改色:“下官確實灰頭土臉,不敢冒犯了侯爺?!?/br> “起來吧,”白容從案幾上取過一本折子,語氣平靜,“今早剛收到份折子,這筆跡著實令本侯眼熟,卻實在想不起在哪見過,燕大人替本侯看看吧。” 燕云歌起身上前接過折子,看了一眼,不由吃驚。 這是她交季幽帶去御史臺的折子!此刻竟會出現(xiàn)在白容這! 白容對她的反應(yīng)很滿意:“看樣子燕大人是認得這筆跡,不知道燕大人有什么解釋?” 燕云歌強作鎮(zhèn)定:“下官不認得,只是覺得寫信之人異常大膽。” “不認得?”白容起身,迫近她,低頭附在她耳畔,輕聲道,“應(yīng)了我的情,竟還敢想著來對付我,燕大人,你的確大膽地很?!?/br> 聲音帶著笑意,聽的人卻知道他已怒極,燕云歌默不作聲。 白容坐回椅子上,不動聲色:“以下犯上,目無尊卑,僅憑這折子,本侯便可讓燕行一輩子待在大理寺。” 燕云歌道:“不過是陳書請示,或許言辭有失,但也更能體現(xiàn)燕知縣行事謹慎不是么?” 白容斜眸瞟她,冷笑:“燕大人愛弟之心,可真讓人動容?!?/br> 燕云歌不語。 沒有預(yù)料中的恐慌,白容有點不甘心:“你還有何話說?” 燕云歌道:“下官無話可說。” 白容輕哼:“膽子不小。”突然,話鋒一轉(zhuǎn),不怒反笑道,“你說說,如果不是本侯請趙姑娘回府小住幾日,你要到什么時候才肯回來?” 那話里曖昧若是別的女子聽了肯定要臉紅,燕云歌卻不為所動,直接問道:“趙靈在哪?” 白容一笑:“放心,人好的很,你的人,我哪舍得傷她?!?/br> 燕云歌吸了口氣,冷靜道:“敢問侯爺?shù)降滓庥麨楹???/br> 白容屈指敲敲桌面,悠悠一句,聲音清潤,“能為何?不過是本侯想念大人了,想大人早點回來陪陪本侯?!?/br> 聲音綿長,聽著情真意切,燕云歌卻不禁蹙眉,白容與她一樣,都是不把兒女情長放在眼里的人,這會做起情深,實在令人膽寒。 她尋思片刻,猜他已經(jīng)懷疑自己投效了皇上,試探著笑問:“侯爺說笑了,侯爺身邊人才濟濟,侯爺要排憂解悶,哪輪的到下官……下官還以為是侯爺……”說到這里,她陡然停住。 白容道:“以為什么?” 燕云歌無畏地迎上他的視線,微笑說:“以為侯爺不想有人再查國舅的案子,借故把下官支了回來?!?/br> 白容劍眉微挑,聞言笑了:“是有這層考量,可惜令弟不識相。” 話到這里,兩人心里都明白,燕云歌也不會窩囊到讓燕行替她背黑鍋,何況燕行背不起。 她突然跪下請罪,“下官該死?!?/br> 白容冷笑,示意她繼續(xù)說。 “下官身為侯爺?shù)闹\士,卻不能為侯爺排憂解難,讓侯爺遭受小人蒙蔽利用,是下官失職,下官該死。” 白容臉色難看至極,呵斥道:“放肆!” 燕云歌無懼道:“此事的確是下官借了燕行的名義自作主張所為,嚴昆何宴之流貪贓枉法,視王法于無物,置天威如不存,早成當?shù)匾缓?,下官身為督察巡撫,職責所在,此人不得不除!?/br> 白容忍怒:“燕云歌你……” “下官知道侯爺一向是謀大事者,心謀遠見非下官之輩可比,侯爺或許有自己的考量,非下官可以猜透,但下官為了國中安寧,為了朝堂清正之風,不得不稍稍施以手段加以制衡,”燕云歌打斷他,“侯爺身份尊貴,以身犯險的事哪能讓侯爺去做,毀了一世清譽不說,若再惹來皇上的顧忌與揣測,侯爺何苦?!?/br> 好一張利嘴!白容緊抿著唇。 燕云歌見此,放緩了語氣,微微嘆道:“裙帶之臣哪有穩(wěn)固可言,后宮一杯茶興許都能讓他萬劫不復(fù),就算這次下官不出手,以嚴昆的張狂作風,他出事也是早晚的事情,到時候侯爺又與他關(guān)聯(lián)密切……” “閉嘴!” 燕云歌見好就收,垂首道:“下官該死?!?/br> 白容起身上前,微微彎腰,手指一勾,捏住燕云歌白皙的下巴,強迫抬起,咬牙切齒說道:“你是該死!” 燕云歌忍著下巴的疼痛,輕笑了聲,“侯爺現(xiàn)在是想滅口嗎?” 白容不答。這女子平日冷漠,笑起來卻分外明朗,言語犀利得讓人難以接受,但也不是毫無道理,嚴昆不過是他籌措軍費的一枚棋子,只要時機成熟,他焉有不殺之理。她言詞激烈,情義真真,好似全心為自己著想,若非那眸子里一星半點的冷淡光芒,他差點就信了。 白容看了她半日,才悠然說道:“你還真疼燕行?!彼p而又輕的嘆息,手指摸到略薄的紅唇,“要到什么時候,你也能來疼疼我呢?” 燕云歌先是一呆,而后只能當自己沒聽見,說道:“何宴的事,還望侯爺三思?!?/br> 白容冷著臉不語。 執(zhí)迷不悟。燕云歌在心里冷笑。 突然下巴吃痛,她整個人被拉了起來,面前的俊臉放大,眼見紅唇就要貼來,燕云歌想也沒想的推開他,退了幾步,忍著怒火道:“侯爺請自重?!?/br> “我上次說的事,你考慮的怎么樣?” 燕云歌沉了臉。 白容道:“我不介意你把我當成他?!?/br> “我介意。”燕云歌轉(zhuǎn)身就要走。 白容低呵,“站住?!?/br> 燕云歌停步,“侯爺還有何指教?” “他們配不上你。” 他們?是說秋玉恒和燕行?燕云歌側(cè)目,笑了,“侯爺以為什么樣的人配的上?” 白容正要答,燕云歌拱手一聲,“下官告退。” 眼見她離去,白容低罵一聲,拂袖揮落了案桌上的文書。 燕云歌到出了白容的府邸,才猛然想起趙靈的事情,猜想趙靈一時半會的不會有危險,當下調(diào)了頭先去與文香碰頭。 她來前回了趟燕樓,知道文香借著探視的名義已暫住燕府好幾日,眼下正是兩人互換的好時機。 燕云歌輕松潛入相府,一路暢通無阻到東苑,遠遠就聽到笑聲。 兩名女子緩步走來,前面那個姿容尤其秀麗,能將青衣穿得這么明麗生動,除了正戴著自己面具的文香,再沒有別人。 只是她穿得要清冷些,而文香顯得俏麗許多。 季幽陪著走來,好像有所察覺地抬頭望了一眼,隨即作禮:“夫人?!?/br> 莫蘭帶著張媽來到東苑,含笑問:“一一你要出去嗎?” “母親。” 燕云歌站在樹上雙手環(huán)抱,看著另一個自己輕撩衣擺,緩步迎上美麗的婦人,“我正想去看你呢?;勰镒罱ο矃柡?,我想母親這幾日必定忙得很,左右我也無事,或許能幫得上忙?!?/br> 說話間人已到了莫蘭身側(cè)。 莫蘭握著她的手微笑:“你能幫什么,這些都有張媽cao心呢?!?/br> “張媽要照顧母親,又要打理府里諸事,我為她分勞也是為母親分憂。” “你有這個心就行了?!蹦m拍拍她的手,慈愛的笑道,“我來是告訴你,秋玉恒來了?!?/br> 文香皺了下眉:“不見,他來幾次,我都不見?!?/br> “不許再鬧脾氣?!蹦m拉著她的手要進屋,一邊走一邊說道,“他有心來求你這么多次,你再不見,就是你的不是了?!?/br> 文香道:“可是……”卻聞季幽虛咳了幾聲,話頭一轉(zhuǎn)馬上道:“好吧,見就見吧,可是我要先去換套衣服,勞母親稍候?!闭f著拉起季幽就往內(nèi)室去。 三人一會面,文香壓著聲音興奮道:“小姐,你可回來了?!?/br> 燕云歌已經(jīng)在更衣,微笑說:“我要知道你整天頂著我的名義咋咋呼呼的,我早就回來了?!?/br> 文香叫苦不迭道:“我與小姐是云泥之別,騙騙秋夫人還成,可一對上老將軍,他還沒發(fā)話我自個心里都發(fā)虛,反正東苑平常也沒什么人來,便尋了個茬躲這來了?!闭f著恢復(fù)她本來平凡無奇的小臉,還甚是感慨地說,“不過,小姐的娘親是真的很好,看見她我就會忍不住想向她撒嬌,就怎么都裝不下去?!?/br> 燕云歌一撩衣袍,坐下沒有笑,反是屈著手指輕輕扣了桌面,面無表情。 文香不由收了笑,正想解釋,季幽察覺到氣氛有異,先問出了口,“趙靈沒和小姐一起回來,是她出事了?” “她暫且無事,”燕云歌回答,又靜了一會,略顯清冷的聲音才響起,“我想在宮里安排自己的人?!?/br> 季幽驚訝,聽出她這不是試探,聲音都繃緊起來,“小姐是想讓我進宮?” “不。” 季幽意外,“那是?” 燕云歌不作聲。 季幽馬上想到另一個可能,吃驚道:“小姐是想讓那些孩子進宮?” 文香同樣吃驚,脫口就道:“他們中最大的也才十二歲,他們進宮能做什么?” “十二歲不小了?!毖嘣聘铚氐?。 “小姐,我們可以直接買通宮里的人,燕茴他們還這么小,就是進了宮也幫不了我們什么?!奔居幕叵肽切┖⒆油展郧蓡渭兊哪?,著實不忍心。 燕云歌眉目平淡,未見一絲不忍,只道:“就是小才有機會,誰也不會防備,不會注意他們。換你和趙靈,太惹眼了?!?/br> 趙靈貪玩又粗枝大葉,在宮里根本呆不住,血影氣質(zhì)冷硬殺氣隨身,哪有半分宮女的樣子。至于季幽,那個男人的一句“除了她”,讓她不得不忌憚。 被關(guān)進大理寺五年都沒變過臉色的人,在聽到她要送季幽進宮竟會沉默的沒了言語,若說他對季幽無情,誰信呢。 想到這,燕云歌微微笑了。 見她沒有正面回答自己,季幽不免心寒了幾分。燕茴是小姐親自賜的姓,小姐曾說要對她著重栽培,如今才知是要當她作棋子安排。 燕云歌轉(zhuǎn)頭看了季幽一眼,見她臉色怪異,猜她是一時接受不了這個決定,不愿她多想,便溫聲道:“往宮里塞人并不容易,也不是誰都能去,我只是有這么個念想,成與不成還都是兩說。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事情等趙靈回來,我再與你們細說?!闭f著,人起步往外走去。 季幽眼里藏憂,立在原地許久。她拿不準小姐這番話是出于真心,還是以退為進。 如果燕茴他們真進了宮,宮中人心險惡,又險象環(huán)生,做貴妃做娘娘的都少有能善終的,何況宮女太監(jiān)? 季幽與文香對看了一眼,面色皆是凝重。 “一一,好了嗎?”外頭,莫蘭的聲音傳進來。 “母親。”簾子掀開。 聽到聲音,莫蘭先是有點意外,目光很快柔軟下來,甚至有點閃爍,“你回來了。” 燕云歌微愣,垂眼道:“是……只是叨擾了母親這么久,現(xiàn)下得回去了。” 莫蘭聽著喉嚨發(fā)酸,女兒才回來就又要走,她有好多話還沒問,想知道她最近好不好,有沒有瘦,做的事情有沒有危險,想知道那位假扮她的姑娘是誰,想知道好多事情…… 莫蘭抹著眼淚不說話。 燕云歌冷漠的眼睛里多出些無奈,有些為難道:“母親想知道什么都可以問?!?/br> 張媽連忙借故退下。 莫蘭忍著淚,搖搖頭,只是伸出手,仔細摸著燕云歌的眉眼,“我只要知道你平安,一切都好,就放心了?!?/br> “我很好,”燕云歌不愿意說太多官場上的事情,輕描淡寫地說,“我去了惠州,燕行他也很好。母親轉(zhuǎn)告慧娘一聲,外頭這幾天的消息都不用去信,我不會教燕行出事?!?/br> 莫蘭這才想起近幾日來燕不離的神色匆匆,之前還在擔心會是她出事,如今方知是燕行。 “你不要做為難的事,燕行那……再不濟還有你父親會為他打算,一一,你千萬保全你自己?!?/br> 這話不知道聽過多少次,卻未有這一刻般如此動容,大概也是她做了母親的緣故,明白世上沒有理所當然的感情。 過去是她沒有珍惜這份母女親情,所幸,現(xiàn)在開始也不晚。燕云歌嘴角溫笑,“好,我會為母親保全自己。母親,我先回去,過幾日再來看你?!?/br> 莫蘭莞爾:“三天兩頭往娘家跑,也不怕被人笑話。” 燕云歌笑笑回:“只要能讓母親高興,笑話就笑話吧?!闭f著,母女牽著手一起走到門口,又停下道:“我有個朋友會在東苑小住段時間,母親若悶了,就來找她聊聊。”這個朋友自然是文香。 莫蘭沒去問是誰,點著頭,眼淚又要出來,燕云歌好言安慰了好幾句,才將人哄住,交去張媽扶著。 才出了府,燕云歌望著猛烈的日頭,突然頭暈?zāi)垦?,腳步發(fā)軟,天旋地轉(zhuǎn)間她在落入一個有力的懷抱后,徹底失去了意識。 …… 云歌念的詩來自蘇軾的《洗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