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平安離開之后，叢云夢才走出來，王伯暗罵了一句：“狼心狗肺，捧高踩低，實乃小人?！?/br>
    當初趙平安是霍豐年一手提拔起來的，霍豐年走之后，趙平安便徹底與霍家斷絕了關系?；粢偃温毧な仄陂g，叢云夢一個人cao持霍家，還要照顧霍靈月，其中艱難可想而知。當時叢云夢在街上可從來遇不到高高在上的北將軍，霍屹一回來，皇上召見兩次而已，就這么巧的偶遇了。

    叢云夢拍了拍王伯的胳膊，示意他謹言慎行，隨后擔憂地問：“沒事吧，幺兒？小滿說圣上留你用膳了。”

    旁人聽到這事只會羨慕他飛黃騰達，獨得圣眷，只有叢云夢和他一樣畏懼陛下的恩情，擔心他會不會受委屈。

    霍屹想，自己不該再讓娘cao心了……他快到而立之年，怎么還能讓母親像小時候那樣，為他的事整日煩憂呢。

    他安撫了幾句，沒說北伐的事，只是陛下懷念以前罷了。叢云夢問他要不要再吃點東西，霍屹在宮中還真沒吃好，本以為今天要湊合過去，叢云夢早已經準備好了食物，全都是霍屹喜歡吃的。

    趙平安的拜訪只是個開始。下午的時候，王伯收到了一些請柬和信，還有幾個賢人前來拜訪。周鎮(zhèn)偊留他用膳的消息已經徹底傳了出去，眾人蜂擁而至，釋放著友好的信息或者前來打探。那些能說會道的賢人則是希望能加入霍家做門客，霍屹甚至還在其中發(fā)現了熟面孔。

    養(yǎng)門客是大越潮流，門客越多，寫文章夸贊的人就越多，因此能有個好名聲?；艏乙郧耙灿?，后來樹倒猢猻散，他們是跑的最快的一批人。霍屹當家之后，不論在邊郡或是長安霍府，都不準家里養(yǎng)門客。

    前來拜訪的朝中官員是最少的，因為他們更加慎重，還處于觀望狀態(tài)?；粢儆H自出面，謙遜有禮地應付過去。那些同僚的來信，霍屹也挨個回復。至于請柬，他一個都不會去，所以也寫信道謝，并表達歉意。

    前來投靠的門客拿著文章，上面大多是霍府的溢美之詞，好像十年之后，他們又重新發(fā)現了霍府是多么敦厚仁德的一家人。不會寫文章的，那就更是身懷絕技了，偷雞摸狗不在話下。霍屹對他們一視同仁，全都拒絕了。

    霍屹忙了一下午，天色黑了之后耳邊才清靜下來。也許是因為早上在宮里睡過一覺，他一整天精神都還不錯。霍小滿問他為啥不去拜訪朝中重臣，霍屹把冷水潑在臉上，說：“咱們是從邊郡回來的，需要和所有人保持和平的關系，但不可與任何朝中重臣來往過密?！?/br>
    “最好不要得罪人，但咱也不怕得罪人。那些請柬謝過就行，沒有必要去?！被粢俨粮衫渌?，心想而且皇上也不會喜歡。

    *

    作者有話要說：

    周鎮(zhèn)偊：朕真是個從一而終的人啊。

    第十八章 長安紫薇

    晚上的時候，叢云夢把買來的布料貼在霍屹身上比劃，感慨說：“長高了一些，但也瘦了，一定是軍營里太苦了?！?/br>
    霍屹笑著說哪有，伸出手臂給她看自己身上一層削薄的肌rou，自夸力拉三石弓，破墻穿甲，軍中無人能敵。

    叢云夢讓他老老實實站著量衣服，霍屹立刻就不動了，口里道：“我在軍隊里穿不了這些……你拿去給小月做吧?！?/br>
    “小姑娘哪能用這種顏色，而且我也給她買了新衣服?！眳苍茐魮u了搖頭，貼著霍屹的手臂劃出一段長度?；粢倌恳暻胺?，忽然聽見叢云夢小心地問：“……這次能在長安留幾天？”

    這個問題，她昨天就想問了。

    霍屹頓了頓，說：“今年我陪你們過元宵?！?/br>
    當晚霍屹躺下，月光下竹影搖曳，床上有軟和的香味，應該是叢云夢為他準備的安神香。他嘗試入睡，但腦子里總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這其實和忙碌沒什么關系，完全是他自己的問題。不過這些年霍屹很有長進，已經坦然接受了自己難以入睡的毛病，睡不著就起來做點其他事也好。

    家里也有單獨的靶場，霍屹一個人悄無聲息地去了靶場，一炷香之后，靶子中心已經全是箭矢，霍屹的思緒也變得平靜寧和。

    如果周鎮(zhèn)偊要正式反擊匈奴，準備時間至少需要兩個月，調兵遣將，集中訓練，運送物資，傳遞消息……這還是一切順利的情況下。

    周鎮(zhèn)偊和先皇不一樣……大概吧，他還有一段時間可以思考這件事。等這次戰(zhàn)爭結束，就上書致仕，有軍功在身，離開地會體面一些。

    咻——！

    箭矢穿透靶心，發(fā)出干脆利落的聲音，尾羽微顫。

    啪啪啪，鼓掌聲從旁邊傳來。

    “你怎么做到的？”霍靈月好奇地問，她穿著整齊的嫩黃色長裙，雙手攏在袖子里，不知道在旁邊站了多久。

    “天還沒亮呢?！被粢傩南氪_實這個顏色更適合小姑娘，他說：“你起來得太早了，怎么不多睡一會?！?/br>
    小姑娘抬起尖尖的下巴：“你不是也起來了?！?/br>
    “小孩不睡夠的話會長不高的?！?/br>
    “可我已經比他們都高了?！被綮`月嘴硬，她看霍屹開始收拾弓箭，跑過去幫忙把箭矢拔下來，說：“你還沒有告訴我，怎么才能做到像你這樣。”

    霍屹問：“你在家練習射箭嗎？”

    “從五歲就開始了，王伯在教我?！被綮`月說：“還有劍術和騎馬，奶奶親手給我做了一把小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