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紙人的嘴只有一條細縫，沒有發(fā)音器官，只能不斷揮舞著小手做出掰碎的動作，發(fā)出“呲咔呲咔”的細碎聲響。

    “你想毀掉玉牌，把我趕出去？”荊雪塵大抵理解它的意思，一揚下巴：“想得美，我偏不。”

    小紙人想必是氣急了，在他手中不斷掙扎，鋒利的紙邊緣將他的手割開了一道細傷。

    荊雪塵挑挑眉，將它對折起來，再捉住兩條紙胳膊打了個結(jié)，卷成一團塞進胸口的衣襟里。

    小紙人悶悶“呲咔”了一會兒，就服服帖帖不吱聲兒了。

    少年四處環(huán)視，又摸了摸腳下的結(jié)界。

    所謂的“深淵”其實很淺，底面柔軟，根本傷不到人，剛才掉下來的同門估計早已安全離開。

    荊雪塵現(xiàn)在可以確定，什么藏寶閣會有生命危險、量力而行的鬼話都是用來騙年輕弟子的，畢竟只有如此，考核才更真實有效，宗門才能盡可能讓弟子們獲得最適合的獎賞。

    至于結(jié)界之下還有什么……就是個秘密了。

    “但是該怎么進去呢？”荊雪塵自語，“要是奶豬在這里就好了。”

    他按在結(jié)界上，試著將靈氣探入其中，沒注意到手上的傷口溢出一絲鮮血，快速被結(jié)界吸收。

    不知是靈氣還是血液的影響，他的手竟然直接穿過了那層透明的隔膜，以此為起點，整只豹都向下墜落。

    變化發(fā)生得太突然，荊雪塵還沒扭轉(zhuǎn)身形，就砰然砸在石板上。

    手中一聲清脆的裂響傳來，少年連忙展開手掌，卻發(fā)現(xiàn)他的玉牌已經(jīng)碎成兩半。

    但他沒有被傳送出閣。

    荊雪塵怔了怔：那待會兒他該怎么出去？

    這處空間彌漫著陳腐的血腥味，四周安靜無聲，他將瞳孔擴大到極限，卻什么都看不到。

    雖然雪豹更習(xí)慣在夜里捕獵，但夜里有星月之光，有銀白的雪。而這里沒有哪怕一點點的光線，目之所及唯有漆黑。

    而且也沒有任何聲音。

    荊雪塵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砰砰”錘在耳膜上，一下比一下更重。他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呼吸聲越來越亂。

    他向不知道哪個方向邁了一步，又惶惶然停下。

    這個空間不知道有多大，而他卻仿佛處于封閉狹小的牢籠中。

    血腥味濃郁而刺鼻，在一呼一吸中侵入他的身心。荊雪塵只覺自己陷入深海之中，被無所不在的暴戾氣息侵占，逐漸窒息溺亡。

    半妖少年赤金色的瞳孔逐漸泛出血紅。

    在他刻意遺忘的記憶中，在那個第一次見到夜空的荒原……這種血腥味無所不在。

    猙發(fā)出痛苦的咆哮，血液漫天揮灑。

    混亂，兇戾，絕望，還有悲傷。

    荊雪塵幾乎為那沉重的情緒溺斃。

    他不知何時倒在地上，腦海中充斥著那個血夜的每一瞬間，那些畫面如跗骨之蛆般，纏繞著他的神魂，欲將他拖入心魔深淵。

    卻在這時，他眉心傳來一絲清涼。鼻尖癢得厲害，那癢意不斷加強，惹得他打了個噴嚏。

    半妖少年從幻覺中蘇醒，瞳孔重新聚焦，望進一只如夜空般深邃的藍眼睛之中。

    ——不如說，那是一只用特殊顏料畫出來的“眼睛”。

    荊雪塵眨了眨眼：原來是那個小紙人。

    小紙人身體單薄，剛剛被他一個噴嚏吹出去好遠，此時正冷著臉，從容地爬起來。

    荊雪塵也很納悶：他是怎么從一只小紙人身上看到表情和氣質(zhì)的？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現(xiàn)在的小紙人比剛才那只沉默了許多。

    若是之前的，摔一跤之后肯定要嘰嘰咕咕抱怨一大堆，而現(xiàn)在這個，只是用那只藍色單眼冷冷注視著他。

    “你的眼睛會發(fā)光？”荊雪塵側(cè)躺著，還有些虛弱，“剛剛還是黑紅色，現(xiàn)在怎么變成藍色了？”

    小紙人也不回答，他似乎不太適應(yīng)這雙紙腿，歪歪斜斜踱了兩步，走路姿勢逐漸恢復(fù)了優(yōu)雅。

    他走過來，將紙條手貼在荊雪塵額間，全身散發(fā)著淡藍色的光輝。

    那是黑暗中唯一的光，雖然是冷冰冰的藍色，卻帶給他絲縷溫暖。

    荊雪塵沒有反抗，因為他發(fā)現(xiàn)，剛才就是小紙人身上這股清涼的氣息，才把他從心魔幻境中喚醒。

    當(dāng)小紙人收回手時，紙臉上的藍色圖騰黯淡了不少，荊雪塵眼中的血色也已徹底褪去。

    “謝謝你?！鼻G雪塵翻身坐起來，聲音恢復(fù)了活力，“還有，剛才一不小心就把你吹跑啦，真不好意思。”

    他貓腰蹲在小紙人身前，忍不住伸出指頭，輕輕戳了一下他的紙腦袋。

    但這個“調(diào)戲”的動作并不順利，他的手指肚觸碰到了一丟丟阻力。

    小紙人面無表情，伸出兩只小紙手，擋住了荊雪塵的手指肚。

    荊雪塵：“……”

    這東西個頭小，脾氣還挺大。

    第29章

    這只小紙人不知從哪里來，目的是什么，是敵是友。但在這種黑暗密閉、危險叢生的環(huán)境中，荊雪塵也只能相信他了。

    見小紙人不愿意被觸碰，小雪豹也就沒再硬行不軌之事，收回了手指，笑起來。

    “別生氣啦，剛才是我不對?！彼嶙h道，“現(xiàn)在玉牌也碎了，我們也出不去，你就乖乖陪我一起逛逛，好么？”

    小紙人沉默地放下手臂，似乎在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