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路旁的行道樹掉光了葉子，光禿禿的枝干向上指著萬里無云卻有些低沉的天空，那一輪初升的太陽像是將要退休的門衛(wèi)老大爺，悠閑地來到多年的崗位上，散發(fā)著必不可少卻又為數(shù)不多的光和熱。

    冬天就要到了，氣溫下降的厲害，但晨練過后姜陵還是出了一身的汗，他坐在沙發(fā)上看了看頭條新聞稍作休息，置頂?shù)募覈笫孪旅嬉琅f是亂七八糟的明星趣聞，有一半是一眼就能看出是公關(guān)花錢買的熱度，還有一小半是公關(guān)雇的水軍帶頭、腦殘粉跟風(fēng)頂上去的熱度，還有些是公關(guān)部門沒有擋住，水軍以及孤兒粉正變著法地積極洗白的丑聞。當(dāng)然也會有那么一兩條社會熱點話題，大家義憤填膺七嘴八舌，各個都像是在為了道義與真理吶喊的正義使者，其實大部分人都沒有了解到、也壓根沒有去細(xì)致了解引發(fā)熱點的這件事情真正的來龍去脈，就抄起鍵盤開始指點江山，真是沒有忘記自己是國家主人和接班人的身份。只是過了兩三天之后，除了部分熱點新聞能留下一兩個深入人心卻毫無營養(yǎng)的爛梗以外，大多數(shù)都是隨風(fēng)而散，那些慷慨激昂的言辭自然也悄然無蹤。

    當(dāng)然，這些東西當(dāng)做消遣也就行了，能從中學(xué)到什么算你的本事，也不用去反駁那些看似正確但根本沒有實際意義的言辭，更沒必要嘲笑或者試圖較真這些看客的觀點片面、健忘與跟風(fēng)帶節(jié)奏的愚蠢言行，畢竟你總不見得和人類骨子里的劣性較真，搞得好像眾人皆醉我獨醒一樣，最后說不定還是被拉到和傻逼一個水平最后被其豐富的經(jīng)驗所挫敗。

    這租的房子保暖也只能說一般，而且初入冬季，暖氣供給像是守舊的處女一樣含蓄清淡，姜陵身上的汗水沒多久就蒸發(fā)干凈了，他收起手機(jī)，揣好鑰匙，披上稍稍厚實些的外套走出了屋子。

    眼看著寒假已經(jīng)不遠(yuǎn)了，琴店的生意也將迎來高峰，好在現(xiàn)在還是清閑，姜陵提著早餐走進(jìn)琴店，正趕上方昕媛下樓。

    “不是說小新來了么？怎么沒下來？我?guī)欠菰琰c了。”姜陵問道。

    “沒睡醒呢，昨天熬夜來著，讓他多睡一會?！狈浇阈÷曊f道。

    姜陵拿起一根油條，一邊嚼一邊以一種過來人的口吻說道“我說方姐，我知道小新回來一趟不容易，但你也不能這么慣著他。我中學(xué)的時候要不是玩的太沉迷，以我這聰明智慧，現(xiàn)在說不定正在國外留學(xué)呢。他熬夜干什么了？看小說？玩游戲？用不用我?guī)湍憬逃逃?。?/br>
    方昕媛端起豆?jié){，輕笑一聲說道“看網(wǎng)課，過幾天要參加英語競賽?！?/br>
    姜陵一愣，然后把油條塞進(jìn)嘴里，傻笑說道“當(dāng)我放屁?！?/br>
    方昕媛莞爾一笑，道“cao心好你自己就行了。”

    “嗯?！苯暌埠攘艘豢诙?jié){，而后就拿起掃把想要打掃，方昕媛擺手道“有個事情我想和你說一下?！?/br>
    “啥事？”姜陵隨口問道。

    方昕媛看著姜陵，稍有猶豫，而后認(rèn)真說道“我今年年底打算出國。”

    姜陵問道“旅游？”

    方昕媛?lián)u頭道“不是?！?/br>
    姜陵扔下掃把，嚴(yán)肅道“你不是還要去找你前夫吧？那孫賊”

    “不是?！狈疥挎聼o奈白了他一眼，而后道“我想留小新在那邊讀書，我要去陪他?！?/br>
    姜陵搖頭道“方姐，不是我說你，這都什么年代了，國內(nèi)的教育質(zhì)量也不比外國差，用不著非得去國外讀書?！?/br>
    方昕媛放下豆?jié){，道“我知道，但是我想讓他在那邊讀完大學(xué)再回來，一來他已經(jīng)在那讀了快兩年了，突然換個環(huán)境也不好。再者那邊有家知名音樂院校的教授是我好朋友，她是華裔，一直致力于將中國古典音樂在國際上進(jìn)一步發(fā)揚(yáng)光大，邀請過我很多次了，我也想去看看。”

    姜陵聞言也點了點頭，方昕媛在古箏上的造詣不俗，之前就拿過國際級別的獎項，只是和前夫離婚后就此消沉，安于這一間琴店?，F(xiàn)在小新回來，讓她重拾信心和熱情，她若能重新回到國際舞臺上，自然是一件好事。姜陵問道“那這琴店？”

    方昕媛平靜道“我想留給你?！?/br>
    姜陵聞言陷入沉默。

    方昕媛又接著說道“你的琴技提升很快，這剩下的兩個月我會再多教你一些，只要多加練習(xí)，你的琴技也能到登堂入室的水平。再者你也沒有別的工作，這家琴店雖然算不得什么大產(chǎn)業(yè)，但收入也能足夠你衣食住行了，就怕你不屑于屈居在這小店?！?/br>
    姜陵苦笑道“我哪會嫌棄店小，憑我自己的努力，不知道幾年才能賺出這么一間琴店。就憑你這琴店的位置挨著旅游區(qū)，隨便轉(zhuǎn)讓出去也肯定有人爭著搶著要，哪能隨隨便便就留給我啊?！?/br>
    “留給你幫我照看著，期間收入都?xì)w你，又不是轉(zhuǎn)到你名下?！狈疥挎驴扌Σ坏?，而后又搖頭道“轉(zhuǎn)讓給別人，他們還會留著這間琴店？一準(zhǔn)第二天就得改成酒吧或者飯店來謀利，我怎么可能會同意?！?/br>
    “我知道?！苯険狭藫项^，嘆了口氣道“我可是指不定哪天就長眠不醒的人，怎么看好你這凝聚了小半輩子心血的琴店啊。”

    方昕媛聞言也低下了頭，然后她緩緩道“只要你贏了比賽，不就能治好你的病了么？”

    “按照我自己的劇本是這樣的，就是怕別的選手不配合?！苯曜猿靶α诵Α?/br>
    方昕媛想了想，還是堅持道“我交給別人不放心，你就先答應(yīng)下來吧。”

    見方昕媛如此堅持，姜陵沒有繼續(xù)推辭，道“行吧，我倒也快習(xí)慣了在這里生活，能幫你看幾天是幾天吧，掛了之前盡可能通知你?！?/br>
    “別說喪氣話。”方昕媛站起身拍了他一下，而后撿起了掃把，道“你去練琴。”

    “別啊，現(xiàn)在你還是老板娘，我才是打雜的?！苯険屵^掃把，道“沒事，練琴也不差這一會，你先去看看小新醒了沒有，一會豆?jié){都涼了?！?/br>
    “行?！狈疥挎驴粗?，帶著幾分心疼地笑了笑，然后

    上了樓。

    姜陵掃完了地，拿起抹布又擦了擦茶幾和琴架，這時開門聲響起，史怡推門而入。

    “喲，你也沒說你今天要來啊，早飯可沒帶你的份?！苯晏ь^看了她一眼，而后繼續(xù)忙著手頭的事情。

    “吃過了?！笔封降瓚?yīng)了一聲，而后一屁股坐在了沙發(fā)上，身子靠后，雙眼微閉。

    姜陵好奇地看了她一眼，道“這可不像你啊，平日里生龍活虎跟魔鬼筋rou人一樣，怎么今天這么疲憊？昨天晚上看網(wǎng)課了？”

    “少說屁話，這都什么差勁的比喻？”史怡眼睛依舊閉著，皺了皺秀氣的眉頭，她說道“還不都是為了你，這眼看著第四場淘汰賽了，不少原本頗受上面看中的種子選手都面臨淘汰的風(fēng)險，為了申請些額外待遇，他們的負(fù)責(zé)人也是到了不顧臉面的地步。昨天晚上開會開到半夜，差點沒和他們動手。”

    “呵，算他們走運(yùn)?！苯赀€是沒心沒肺地笑了笑，而后道“我都給你省心，這局輸了也淘汰不了。”

    史怡重重吐了口氣，道“我真想給你插馬桶里沖到太平洋里去?！?/br>
    “這是什么差勁的比喻。”姜陵搖頭道“冷血，太冷血了?！?/br>
    史怡張開了眼睛。

    姜陵一縮脖子，急忙問道“你說的申請額外待遇，是指什么啊？”

    史怡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道“強(qiáng)化訓(xùn)練、心理輔導(dǎo)、戰(zhàn)術(shù)分析、情報支持、物質(zhì)激勵?！?/br>
    姜陵點了點頭，肯定道“我需要最后一項?！?/br>
    史怡咬牙道“我讓方姐準(zhǔn)備一下?lián)Q馬桶?！?/br>
    “行行行，我不胡扯了?！苯昱e手投降，收斂了不著調(diào)的賤樣，認(rèn)真道“你和他們費(fèi)勁爭什么，我現(xiàn)在也沒有什么缺的?！?/br>
    “你可是真的好心態(tài)啊。也不知道是我在比賽，還是你在比賽。是我要死還是你要死?！笔封琢怂谎郏馈把劭粗荣愐呀?jīng)進(jìn)入白熱化了，不光是我們選手和負(fù)責(zé)人急的面紅耳赤，想必其他參賽國家也是一樣的狀況。淘汰數(shù)量已經(jīng)過半，能留到現(xiàn)在的選手都是具有一定實力的，大家都牟足了勁想讓自己的選手殺出重圍呢?！?/br>
    “我有心理準(zhǔn)備?！苯攴畔履ú?，倒了兩杯水，說道“這比賽不像是簡單體育競技，光使勁拼命也不一定就有好的結(jié)果。對了，你說還有情報支持？什么情報？”

    史怡揉著太陽xue說道“關(guān)于其他選手的情報，和那個世界劇情進(jìn)程的情報?！?/br>
    姜陵來了興致，道“這是干貨啊，這個可以有?！?/br>
    “不好搞的，這可是國際級別的競賽，多少雙眼睛盯著呢，一旦稍有差池，就要成為眾矢之的?！笔封聪蚪甑馈拔夷芨嬖V你的，只有一條?！?/br>
    “什么？”姜陵豎起耳朵。

    史怡聲音壓低，凝重道“天行者，最后要成為新的神明?！?/br>
    姜陵聞言也面色沉重，眉頭微皺，片刻后他吐了口氣，咧嘴道“和沒說一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