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是陛下同臣子議政或是批閱奏折的地方，楚秋然做夢都沒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能站在這里。

    “你很有想法，當(dāng)初朕看到你的考卷，就覺得你與旁人不太一樣?！被实圩邶堃紊?，將他的那份考卷拿起來，楚秋然瞥了眼，發(fā)現(xiàn)上面密密麻麻的朱批和圈點(diǎn)，足以見陛下對此的重視。

    “小生慚愧，”他躬下身誠惶誠恐道：“實(shí)不相瞞，小生所答之意盡是恩師所教，小生讀書尚淺，萬不能與諸位進(jìn)士同日而語的！”

    皇帝沒做聲，淡淡地看了看他，輕笑著又放下了卷子。

    “有時候書讀多了不盡然就是好事?！背锶桓杏X到一股輕柔的力度將自己扶起來，一抬頭見陛下不知何時走下了龍椅走到了自己面前，還親手免了他的禮，他受寵若驚地愣在了原地，實(shí)在想不出該怎么辦了。

    阿音！救我??！

    “你的老師倒是個很有本事的人，”皇帝道，“教過你君臣的治國之道么？”

    一時摸不準(zhǔn)陛下這是何意，但是看見他此刻并無慍意，楚秋然略略放寬些心，想了想道：“教的不多，多是《中庸》上的句子?！?/br>
    “說來?！被实鬯坪鯇Υ撕芨信d趣，不知是對這些感興趣還是對他那個素未謀面的老師感興趣，或者說二者皆有。

    “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要先修己身，而后方能平天下，為臣者當(dāng)要輔佐帝王修身，而使其能充分展現(xiàn)其才，只是········”說到這楚秋然猶豫了一下，不知道剩下的該說不該說，似乎有些大逆不道？

    “你大可說完，朕說了，只是想聽聽你們的看法，不會罰你?！笨闯隽怂念檻]，皇帝道。

    君無戲言，楚秋然徹底放了心，這才接著說道：“只是為君者多半無暇顧及于此，畢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君無戲言，帶給百姓的一切百姓都要欣然接受，因此若要平天下，不僅是君王自己的努力，更是要天下有才之士自己的上進(jìn)博學(xué)，得以輔佐君王才能做到這一步。”

    說完他小心翼翼地瞅了瞅陛下的臉色，暗自回想了一下自己有沒有說錯話。

    皇帝正看著他，似乎有些······楚秋然低著頭琢磨了一下方才看到的表情，愣住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若是不愿，不妨靠過去些?！卑四昵暗哪侨?，說的也是這一句話。

    怎么早沒想到，莫不會·······??！

    短暫的怔愣后他上前了一步抓住了楚秋然的肩膀，神色間滿是不可置信，楚秋然略有些吃痛又不敢動彈，只能眨巴著眼睛有些疑惑地等著陛下發(fā)問。

    “告訴朕，”皇帝沉著聲問他，帶著他自己都不曾發(fā)現(xiàn)的壓抑的顫抖，“你的恩師，叫什么名字？”

    “他···他叫·······”想起清羽之前同他說的，楚秋然到嘴邊的話轉(zhuǎn)了個彎又生生咽了回去，生怕不留神給黎音惹來殺身之禍，可他打小便不會說謊，如今面對陛下更是說不出來，只能支支吾吾地，“他叫·········”

    “呼——”皇帝發(fā)現(xiàn)自己嚇到了人，松開他后退了一步長呼了口氣，目光仍然緊盯著他，“叫黎音？”

    楚秋然瞳孔猛然放大不可置信地抬頭看著他，皇帝并未理會他，只是自顧自地講下去道：“喜歡吃糖葫蘆，帶著一塊盤龍的紅血玉？”

    完了，陛下知道了?。?/br>
    楚秋然當(dāng)時腦子里只余四個字，萬事休矣！

    知道瞞是瞞不住了，他慌忙地?fù)渫ㄒ宦暪蛟诘厣希碜庸淖懔擞職馄疵溃骸氨菹滤∽?！小生不知阿音所犯何事，但他?dāng)真非是大逆不道之人！小生愿以功名相換，肯請陛下對其從輕發(fā)落??！”

    他顫巍巍地說完等待著陛下大發(fā)雷霆，但是出乎意料半響沒有動靜，他鼓足勇氣抬眼去看，陛下正擰著眉看著他，眼中滿是大喜過望的欣慰和不解的疑惑。

    這兩種本該矛盾的情緒同時出現(xiàn)在了一個人的眼睛里。

    “朕早該想到的。”皇帝苦笑一聲嘆了口氣，“他就是有這樣的本事，看到你那份考卷朕就該知道?！?/br>
    楚秋然沒敢接話。

    “至于你所說的···從輕發(fā)落是何意？”皇帝忽地又皺眉朝他看去，“他過的不好么？莫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要你來求朕從輕發(fā)落？”

    “？”楚秋然頓時腦袋里蹦出了幾個問號，他們兩人的對話讓他有種雞同鴨講的感覺，看陛下的樣子也不像是開玩笑，他倆似乎說的不是一件事？

    “不是陛下您·······要?dú)⑺?？”他壯著膽子終于問了出來。

    “朕找了他整整四年，滿朝文武皆知！誰同你說說朕要?dú)⑺?？”皇帝滿腹疑惑，細(xì)一想立刻就發(fā)現(xiàn)了問題所在，眼神頓時涌起了暗潮，“誰同你說的？”

    “就是········”楚秋然努力地回想自己會試那天的場景，“那日阿音將那血玉借于我上考場，被尚書大人看到了，尚書大人說·······說會帶來殺身之禍，所、所以小生猜莫不是阿音惹了麻煩，這才一直不敢同前來的李都尉言說·········”

    “···········清羽么?！被实廴嗔巳囝~心，大致明白了發(fā)生過何事。他最初讓李涉找人就是為了防止清羽從中做梗，他太了解清羽了，氣量小又錙銖必較，當(dāng)年那人一上山兩人就吵了個不對盤。只是如今看來依舊不曾防住，險(xiǎn)些將又送到了他眼前的人放走了?！霸瓉砣绱?。”

    先找人吧，這些事等下處理不遲。他念著舊情縱容清羽太久了，這次胡作非為得有些過了。

    “他人呢？”皇帝平復(fù)了下心緒道：“朕要見他。”

    “他··········”楚秋然低下頭，“他數(shù)日前便已經(jīng)離開了·········”

    “去哪了？”皇帝的聲音驟然拔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