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李涉并未露出他所想的那樣憤怒或是如釋重負(fù)的表情，反而一臉凝重地看著他，想說什么又什么都沒說。

    黎音猜，他大抵是想自己聲嘶力竭地喊幾聲我是清白的或者不是我什么的，不過顯然自己的態(tài)度讓他有些出乎意料。

    凌煙肯定不是來害他的，但是所作所為肯定也是為了他能盡快回天，所以他也得多少配合著點(diǎn)。

    “李都尉大人想說什么，大可直說。”黎音隨意地拱手道。

    “你——”李涉咽下胸中難言的情緒，低聲道：“沒什么要辯解的？”

    “沒有?！崩枰舻?。

    滿屋侍衛(wèi)的兵甲將他包圍在其中，李涉眼中閃過一絲情緒，隨即道：“那———”

    “李都尉大人！這之中定是有什么誤會！”

    這時方才一直沉默的綠婉滿臉不可置信地喊出了聲，縱使方才她看向黎音的目光滿是不可思議和驚恐萬分，此時見李涉要將黎音帶走，仍是忍不住沖上前擋在黎音身前道：“公子他昨夜一直在此，斷不會········”

    “敢問姑娘，”李涉道：“你昨夜可是一刻都沒有離開過他身邊么？姑娘可以確定小公子一步都未離開過這里？”

    “這······”綠婉噤了聲，一下不知如何說，她昨晚確實(shí)離開了，而她離開后公子獨(dú)處的那段時間，正是煙兒死的那段時間。

    綠婉臉上急出了汗，可即便如此她也沒有讓開，仍試圖為黎音解釋道：“公子不是那樣的————”

    “綠婉，好了?！?/br>
    這時黎音拍了拍她的肩膀，將她輕輕推到了一邊，自己走上了前。

    “公子！”綠婉急道。

    “不必著急，不會有事的?！崩枰艋仡^對她一笑：“多謝你，只是你確實(shí)該走了?；厝フ夷銈儽菹掳桑麜槟惆才磐桩?dāng)?shù)??！?/br>
    “可是！！”綠婉還要說什么，黎音卻再沒回頭。

    他在兵刃相向中走到了李涉面前，低頭看了看胸口不知何時有些異樣的似乎被人塞了東西的鼓起，復(fù)又抬起頭道：“走吧。”

    “得罪了。”李涉抱拳對他施了一禮：“帶走！”

    當(dāng)易云靖方聽到李涉拿著那兩樣證物前來復(fù)命時，失手打翻了桌邊劉公公剛剛泡好端上來的牡丹白茶。

    “陛下，”李涉道：“這兩樣?xùn)|西是在小公子寢宮中找到的，經(jīng)洪姑姑確認(rèn)確是煙兒姑娘的東西，微臣只得先將小公子押入了地牢中，只是礙于陛下顏面暫且獄卒還不敢上刑，還請陛下定奪?！?/br>
    易云靖凝視了那件紫衣和那株已然枯萎了的海棠花許久，面上不是震驚不是震怒，而是滿臉復(fù)雜的神色，他瞇起眼，捻起那朵海棠花，將他放在了自己的案桌上。

    “他········”易云靖嘆了口氣，道：“什么都沒說么？一句解釋或是為自己開脫的話都沒有？”

    李涉低下了頭，道：“并無。小公子從頭到尾，對此未發(fā)一言?！?/br>
    聞言，易云靖又是一陣良久的沉默。

    新茶已被換上了桌，綠婉哭哭啼啼地被劉公公帶了下去，臨走還在求著自己一定要明察秋毫為公子伸冤。就連綠婉都為他喊冤枉，為何他自己不僅不喊，還接受的這般心安理得？

    就像一早盤算好了一樣。

    “李涉?！币自凭搁]起眼睛，直言道：“你覺得是他么？”

    “不可能。”李涉斬釘截鐵道：“任是誰殺人滅口后都知道要?dú)瑴幺E，依小公子的才智，他不會笨到殺了人后還將那么重要的兩樣證物留在自己的房間里等著人來搜，也不會被發(fā)現(xiàn)后一言不發(fā)地乖乖跟著走?！?/br>
    “是啊，連你都這么覺得，他肯定也想得到我們是怎么想的?！币自凭缚嘈α艘幌?，道：“那你覺得，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有兩種可能?！崩钌娴溃骸耙皇撬獣詢词质钦l，在極力地為他開脫。二是他并不知曉兇手是誰，只是想借此········”

    他沒有繼續(xù)說下去，易云靖卻懂了他的意思。

    “只是想借此離開朕，對吧?！币自凭篙p聲道：“朕猜也是?！?/br>
    “但臣總覺得，小公子當(dāng)時的態(tài)度，似乎很奇怪，當(dāng)時并不知曉發(fā)生了何事，卻又知曉為何這兩樣?xùn)|西會在他的寢宮里?！崩钌骀i眉道：“但若如此，小公子沒理由為那人開脫抵罪才是，這于情于理也說不通，”

    “于情于理能猜的通的，就不是他做的事了?！币自凭笇⒛且氯估_，見上面有幾分裂痕，不知為何沉下了臉。

    “那若如此，臣接下來還要如何做，還請陛下明示?！崩钌娴?。

    易云靖安靜地盯了那件衣裙許久，道：“尸體處理了么？”

    “仵作驗(yàn)完了尸，一直被停放在了冷庫中，待到查清了案情便可入土了?！崩钌娴?。

    “不必等了?！币自凭傅溃骸澳惴愿老氯ィ瑢⒛鞘w處理了吧。接下來的，你繼續(xù)查下去，地牢那邊·········”

    他頓了一頓，長嘆一口氣，道：“先關(guān)著吧，衣食不準(zhǔn)虧待，吩咐獄卒不許難為他就是了。”

    這案子辦的神奇，案情未理清楚便要先把至關(guān)重要的尸體埋了，嫌疑人抓到了不準(zhǔn)用刑，還得好吃好喝供著，這話放出去任誰聽了誰都要懷疑這是辦案還是在玩什么古怪血腥的游戲了。

    但是李涉畢竟不是常人，他只是很安靜的聽完，低頭道：“臣遵旨?！?/br>
    “········”

    易云靖過身躑躅了片刻，又轉(zhuǎn)過身，似是抱著最后一點(diǎn)期待問道：“他真的·····沒說要見朕？”

    “回陛下，”李涉垂下眼，道：“不曾。”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當(dāng)日之內(nèi)陛下寢宮中死了位如花似玉的舞姬和兇手就是陛下寵愛的小公子兩條小道消息便傳遍了行宮之內(nèi)，舉座嘩然。

    這一天是個可以被記入野史里的大日子了，流言四起，個個將煙兒姑娘的死狀描述的惟妙惟肖，說她如何貌美，又傳那小公子如何善妒，竟只因陛下要寵愛一個小小的舞姬便殘忍地將她殺害了，各種不著邊際的風(fēng)涼話傳的風(fēng)生水起。僅有少數(shù)覺得個中另有隱情的，卻也被人言淹沒在了猜忌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