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小羽總是會在意其他人的目光，所以想問題時也會下意識地這么想。

    alpha抽煙時把襯衫袖口卷高，露出了小臂的肌rou，薄荷味的信息素在夜晚時格外濃郁。

    其實那天去籃球館的時候付小羽就發(fā)現(xiàn)，許嘉樂雖然戴著金框眼鏡，平時看起來好像很斯文懶散的樣子。

    可是實際上真的露出身體時，其實根本不是瘦長儒雅那一款——

    他肩膀?qū)捄?，身上的肌rou用力時就會顯出幾條猙獰的青筋，手指也因為并不纖細(xì)而顯得很有力量。

    或許也正因為如此，過于精致的卡地亞手環(huán)、女士香煙，在他身上又矛盾又和諧。

    “付小羽，”許嘉樂忽然開口了：“為什么你不愿意做問卷？”

    他問得很隨意，可是付小羽的神經(jīng)卻緊繃了起來，他沉默了一會兒說：“我不喜歡做這些測試。”

    “為什么？不喜歡，還是不相信？”

    “……”被追問的有些不愉快，付小羽不打算客氣，也不打算欺騙他，于是直白地說：“我相信的是信息素匹配，不是心理測試。”

    許嘉樂吐了個煙圈，眼神在煙霧背后顯得有些戲謔：“你相信信息素匹配，那你交往過的人里面，和你匹配最高的百分比有多高？”

    付小羽一下子又往后退了一步，許嘉樂知道，他又開始防御了，omega貓一樣的眼睛在夜色里顯得顏色更深：“我怎么去匹配alpha和工作無關(guān)。我也沒有和同事談私事的習(xí)慣?！?/br>
    許嘉樂沒有再追問，其實那一刻，他只是想到了辦公室里那疊堆起來能有齊肩高的學(xué)術(shù)資料，其中的每一份他都了如指掌。

    他加入末段愛情的時候，是帶著m大的寶貴的學(xué)術(shù)資源的。

    他的導(dǎo)師很支持他，并沒有覺得只是一個小app就無關(guān)緊要，而是很高興能以這樣的方式去碰觸以及調(diào)研當(dāng)代人的婚戀和擇偶，只是沒想到最初的一版提案，432道題就被刷得只剩下零頭了。

    “其實我知道?！痹S嘉樂淡淡地說，他嘴角雖然翹著，但狹長的眼睛里其實沒有什么笑意：“付小羽——你根本就不相信這款產(chǎn)品的核心價值?！?/br>
    藏狐の技能：無限洞察

    第7章

    “你不相信這款產(chǎn)品的核心價值。”

    這句話突然讓付小羽感到胸口涌起了壓抑已久的怒火。

    “我為什么要相信？”他反問道。

    這么久以來，在工作場上他更像一個冰冷的機(jī)器人，即使是和許嘉樂在辦公室爭執(zhí)激烈，以至于要叫文珂下來圓場的程度，他也沒有失去這份冷靜。

    但是這一次，他的語氣罕見地激動了起來：“現(xiàn)在的社會明明就擁有足夠發(fā)達(dá)的科技，可以用最效率的方式來做信息素匹配。那么為什么要舍近求遠(yuǎn)？為什么要用最落后的方式測試心理？對，我確實是不相信這個產(chǎn)品的核心價值，不僅不相信，而且也不認(rèn)同，如果是我，我不會用這種低效率的方式去尋找伴侶?！?/br>
    這一番話是如此尖銳，付小羽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失態(tài)了。攻擊自己開發(fā)的產(chǎn)品是很傷人的。

    可是，或許他真的從沒有打心底接受過末段愛情——

    這本來就是文珂的產(chǎn)品，是文珂孕育的孩子，充滿著文珂和許嘉樂這種人浪漫又無稽的想法。

    他的加入只是因為韓江闕在暗中找他接手幫忙規(guī)劃，而他拿著韓家七位數(shù)的年薪，沒有辦法拒絕。

    “所以之前你才會提議，要把信息素匹配系統(tǒng)也并行放進(jìn)app里面，你想把末段愛情塑造成得市面上其他的app一樣?！?/br>
    許嘉樂回應(yīng)他的語速甚至有點慢條斯理：“因為在你看來，心理測試的部分毫無必要，其實就是拿m大的名號做成一個噱頭，換而言之，在你看來，我的專業(yè)其實也就是一個噱頭，對嗎？”

    有些問題，其實他知道答案。

    所以斟酌了一番措辭，用一種很危險的方式去問，就像是把一團(tuán)糟的毛線球丟出去——

    因為他知道貓會忍不住去抓。

    一旦這樣，他就狡猾地在內(nèi)心里說服自己：

    他可以采用更惡劣的態(tài)度去回應(yīng)。

    “對?！?/br>
    付小羽果然干凈利落地說。他生氣時，眼睛更圓了。

    “付小羽，我們都是a級的信息素，很優(yōu)秀了對吧？假如我們信息素百分之九十九匹配——”

    許嘉樂問道：“你說我們能在一起嗎？”

    付小羽愣住了，他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和許嘉樂對話時，他時常感覺身處于一場他不懂得規(guī)則且變幻莫測的牌局，因此而陷入了非常被動的境地。

    “你看，很現(xiàn)實的問題是吧，肯定不可能啊。因為我討厭你，你也討厭我?！?/br>
    許嘉樂剛抽完煙，因為附近沒有垃圾桶，他從兜里掏出金屬煙盒，很仔細(xì)地把煙蒂放了進(jìn)去，然后才漫不經(jīng)心地繼續(xù)道：“討厭是直觀的情緒；一個人的言語、行為、甚至微表情，都會給另一個人帶來豐富的情緒反饋。信息素永遠(yuǎn)沒法改變一個人最樸素而直觀的情緒，討厭就是討厭，喜歡就是喜歡，情緒反復(fù)疊加，人對另一個人的情感便由此而來。情感——是從心里流淌出來的?！?/br>
    付小羽的臉色忽然有些蒼白了起來，他緊接著意識到，許嘉樂剛才這番話里——

    99%匹配度是假設(shè)，可是后面這段才是他真正想說的。

    他討厭自己。

    討厭，是直觀的情緒，是從心里流淌出來的情感，就像以前那么多人給他的情緒反饋一樣。

    許嘉樂發(fā)動的攻擊，悄無聲息，卻又漫不經(jīng)心。

    他一擊即走，淡淡地?fù)Q了話題：“不過既然這樣，那你為什么要加入？我沒記錯吧，是你自己找到文珂，說感興趣要加入的，對吧？”

    這是付小羽絕對不能會回答的問題。

    “許嘉樂，我為什么加入是我的個人選擇，和你無關(guān)。但你放心，我個人的喜好，不會影響我的專業(yè)素養(yǎng)，我給出的每一點建議，我都堅信能讓項目走得更遠(yuǎn)。”

    付小羽的身子因為剛才的那些話而挺得很直，他的下巴揚得高高的，顯出高傲的樣子，一字一頓地說：“還有，有一點你說得沒錯，我也討厭你。”

    沒想到聽到這句話，許嘉樂竟然樂得露出了潔白的牙齒。

    正好這時候付小羽的出租車來了，他仍然俯身像之前一樣紳士地給付小羽開車門，笑瞇瞇地哼著不知道從哪拼湊來的兩句歌詞：“就讓我們互不虧欠，誰也不要說抱歉~~”

    他甚至還有興致輕飄飄的唱歌。

    付小羽關(guān)上車門的那一瞬間，沒辦法再維持剛才強硬的姿態(tài)，疲憊地靠在車座上，閉上了眼睛。

    ……

    解決了問卷之后，付小羽每天基本上都加班到半夜12點。

    瘋狂工作的時候，很多問題好像就都可以隱藏起來，他沒有空去想許嘉樂的話，準(zhǔn)備就此把那天晚上的事情丟進(jìn)垃圾桶里——

    他并不想要任何影響他效率的情緒存在。

    付小羽給末段愛情做了整套的市場推廣計劃，sega，在這一刻卻是那么的閃耀。

    付小羽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復(fù)雜。

    在收尾的時候，夏行知站了起來，握住文珂的手說：“能聽到這樣的提案，是藍(lán)雨的榮幸?！?/br>
    能讓投資方做出這樣的評價，藍(lán)雨一戰(zhàn)，已經(jīng)大獲全勝。

    ……

    那天晚上，文珂、韓江闕、許嘉樂和付小羽一起跑到pub里慶祝。

    付小羽給自己灌了十幾個shots，直接沖進(jìn)了舞池里。

    文珂太開心了，雖然身體愿意，只喝了點西瓜汁和無糖可樂，但也跟著往舞池里跑。他根本不會跳舞，四肢也很笨拙，像個兒童樂園里裝著彈簧的大型玩偶。

    韓江闕哪敢放他一個人進(jìn)去蹦，一起鉆進(jìn)去之后，突然又跑了回來，抓住一個人在吧臺邊喝酒的許嘉樂：“喂！”

    pub里太吵，他這個“喂”簡直震耳欲聾。

    “干嘛！”許嘉樂也吼了回去。

    “你多看一下那邊！”韓江闕用手指指了指遠(yuǎn)方一個人在人群中跳舞的付小羽，解釋了一下：“以前都是我陪他蹦，但是今天不行。他是omega，要小心一點——”

    許嘉樂懶洋洋地舉了下酒杯，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其實不想管，但是一同游玩，這畢竟是身為alpha的責(zé)任。

    所以最開始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幫韓江闕盯著付小羽，omega在酒吧里和平時好像不是一個人。

    付小羽在人群攢動之間搖著頭，他單手高舉，晃動著身體，他已經(jīng)進(jìn)入了一個異樣的狂野的世界。

    omega絲綢襯衫的領(lǐng)口解開了一顆，露出纖細(xì)的鎖骨。

    光潔的額頭上流著汗，璀璨的燈光打上去，簡直會讓人忍不住好奇——這樣美麗的omega身上的汗水，舔起來是什么味道。

    那一瞬間的奇怪想法，讓許嘉樂忍不住皺起了眉毛。

    他知道韓江闕為什么特意囑咐他，因為有太多alpha都在付小羽附近徘徊，這些人太近了，即使是在酒吧里，也已經(jīng)不是安全距離。

    許嘉樂嘆了口氣，放下手里的琴酒，然后把襯衫外面的馬甲解開扔在一邊，一步步走進(jìn)了舞池。

    pub跳舞的bgm是：aenar-rompasso

    第8章

    許嘉樂一靠近，圍繞在付小羽身邊別有所圖的alpha不由都感覺到了讓他們異常不舒服的壓力。

    a級alpha在pub里本身就基本處于統(tǒng)治地位，而許嘉樂的信息素還是薄荷味。

    雖然理論上屬于偏溫和的草植系，可是興奮時會散發(fā)出極為辛辣的味道，所以其實是草植之中最具有攻擊性的信息素。

    alpha之間的較量本來就是近乎動物性的，所以在求偶這件事上，一旦這種a級的alpha下場，其他等級不夠高的alpha絕對會保持謹(jǐn)慎觀望的態(tài)度。

    付小羽當(dāng)然也感覺到了許嘉樂薄荷味的信息素的迫近。

    “不用管我?！彼啙嵉卣f，掉頭便想要去別的地方跳。

    omega光潔的臉上墜著汗珠，前一瞬間還沉浸在熱舞之中，下一秒看到許嘉樂就冷淡下來，這樣的態(tài)度當(dāng)然不算友好。

    “回來?！痹S嘉樂懶懶地伸出一只手臂攔住了付小羽。

    他雖然把其他alpha隔開了一些，但也完全沒有碰觸到omega的腰身：“我本來也沒想過來。是韓江闕，他說之前都是他陪你跳舞，所以不放心一個人在這兒，囑咐我照看一下你?！?/br>
    付小羽愣了一秒，隨即不由自主往pub另一邊的韓江闕那瞄了一眼。

    alpha身材高大，在人群中仍然極為顯眼，此時正托著文珂的屁股把omega抱了起來。

    他們那么親昵。

    只有在文珂身邊，只有看著文珂的時候，韓江闕才會露出那么純粹的快樂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