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小羽聽到王小山這聲膽戰(zhàn)心驚的“付叔叔”，脊背瞬間僵住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停頓了幾秒，才緩緩地轉(zhuǎn)過身。

    “付小羽，你他媽出息了是吧！”

    站在他面前的男性中年omega暴怒地吼道：“連親爹你都敢騙？你騙得過我嗎？新年出差是吧！我怎么就這么不信呢！要不是我堅(jiān)持要來看看，我還逮不著你呢?！?/br>
    時至冬天，付景身上穿著浮夸蓬松的雪白皮草大衣，腳下踩著名牌靴子。

    他的五官和付小羽幾乎長得差不多，只是身高并不如付小羽那么高挑，雖然已經(jīng)是年近50的omega了，但因?yàn)槟贻p時的美貌還仍然在眷顧著他，膚色白皙，并不顯得老態(tài)，只有圓鈍的眼角處顯出了細(xì)細(xì)的皺紋。

    “爸……”

    付小羽輕聲說：“我不是故意騙你的。公司有急事，所以我才臨時趕回來的，今天早上六點(diǎn)鐘剛下的飛機(jī)?！?/br>
    “對、對，”王小山趕緊也開口附和：“叔叔，付總他的機(jī)票都是我定的，我給您看記錄，您別氣哈，付總哪會故意騙您?。　?/br>
    “我不看?！?/br>
    付景推開了王小山，他盯著付小羽的眼睛里幾乎可以看到怒火在燃燒：“付小羽，畢業(yè)之后這幾年，你說說看你一共回家了幾次？一次冤枉了你，次次都冤枉你了嗎？我他媽一個人辛辛苦苦把你養(yǎng)大，結(jié)果養(yǎng)出個連家都不回的白眼狼，是不是？”

    付小羽并沒有開口回答。

    從小到大，他習(xí)慣了不和暴躁的付景爭辯，只是沉默無聲地承受著付景的責(zé)罵。

    可是或許是老天還嫌他這一天不夠黑色幽默，他用眼角的余光，赫然看到許嘉樂和胡夏買完了可樂，正好從大廳的另一側(cè)走了回去，眼看著就又要走到電梯間這兒來了。

    “爸，我們的事，改天再說?！?/br>
    付小羽心急如焚，咬緊牙說：“這里是我公司！你先回去，我回頭再和你解釋?！?/br>
    “你公司？”付景抬高了聲音：“我來的就是你公司，韓江闕呢？你不敢和他談，我問問他是怎么——”

    “爸！”付小羽知道馬上就要來不及了，喝道：“你再在我公司鬧，我馬上叫保安。”

    “你……”付景倒吸了一口冷氣，瞪圓了眼睛。

    “啪——！”

    在付小羽還沒來得及再說話之前，就已經(jīng)感到了臉上熱辣辣的耳光抽過來的刺痛感。

    那一瞬間，成年已久的他，仿佛再次回到了軟弱無力的童年。

    他知道所有人都看到了。

    站在不遠(yuǎn)處拿著可樂的許嘉樂、胡夏，他身邊的王小山，還有不遠(yuǎn)處的保安和員工。

    整個電梯間一片死寂。

    付小羽的臉燙得厲害，可是并沒有伸手去捂。

    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勉強(qiáng)鎮(zhèn)定地站在原地，抬高聲音道：“保安——”

    “把我爸請出去?！?/br>
    他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平靜地說。

    大吃一驚的付景當(dāng)然絕沒有想到付小羽敢這么對他。

    他雖然四十多了，但一旦潑起來，仍然不減當(dāng)年的風(fēng)范，在大廳幾乎和保安激烈地撕扯了起來。

    那大概是付小羽人生中最可怕的一瞬間——

    在所有共事的人面前挨了一巴掌，還要呼喊保安把自己的親生父親拖出公司。

    他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件事更讓他難堪。

    “怎么回事？小羽？”

    就在這時，遠(yuǎn)處傳來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響，一個身材高挑、戴著眼鏡的中年女性alpha快步走了過來。

    “寧姐……”

    付景一看到alpha，頓時收斂了下來，馬上便開始告狀：“付小羽這個小畜生叫保安要把我拖出去?！?/br>
    他有點(diǎn)狼狽，發(fā)絲也有點(diǎn)凌亂，看上去像是被欺負(fù)了的樣子。

    女性alpha環(huán)住付景的腰，聽到付景罵臟字皺了皺眉，但隨即聽到后半句，看向付小羽的眼神里，已經(jīng)含上了責(zé)備：“小羽，你怎么回事？”

    付小羽藏在袖口底下的手指因?yàn)橥纯喽澏吨?，比起付景，他更不能違抗的是這位alpha。

    她供養(yǎng)了他們。

    她是他們的恩人。

    他最終痛苦地輕聲說：“阿姨，對不起?！?/br>
    “不是要你對我道歉?！碧茖帨芈曊f：“是要對爸爸道歉，無論如何也不應(yīng)該讓一個保安這么揪著omega，對嗎？”

    “是的?！备缎∮鸬拖骂^：“爸，對不起，是我的錯。”

    “我受不起。”付景尖酸地說：“你是我老子?！?/br>
    唐寧大抵也了解付景，因此幫自己的omega討了個面子，便馬上道：“阿景，孩子大了，有什么事，不要在孩子的公司折騰，知道嗎？”

    付景雖然不情愿地扭開頭，但是過了一會，也勉強(qiáng)“嗯”了一聲，算是應(yīng)了。

    “小羽，你忙你的，我?guī)惆謥韇市玩，他非要順便來看你。等你忙完了打給我們?！?/br>
    女a(chǎn)lpha這邊三言兩語解決了丟臉的場面，對付小羽無奈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馬上便摟著付景把人帶走了。

    這一出鬧劇戛然而止，電梯門終于在付小羽面前打開，他麻木地走了進(jìn)去，臉上還帶著五道指痕。

    胡夏和王小山哪敢在這個時候過來，只有許嘉樂跟了進(jìn)來。

    他們一直都沒有說話。

    付小羽只是感覺到許嘉樂的目光從始至終都落在他的后背上。

    那目光，使他如芒在背。

    許嘉樂大概覺得這一幕很可笑。

    他慘烈地想，隨便吧——

    其實(shí)不需要多敏銳的目光就能察覺到付景的來歷。

    浮夸的皮草、故作年輕的潮牌靴子，身上各處顯眼的名牌logo，依偎在比他年長很多的女性alpha身上的樣子。

    誰都能看懂他的家庭。

    人永遠(yuǎn)沒辦法擺脫自己的出身。

    即使他再努力，再偽裝，即使他一身幾萬塊的行頭，說一口流利的商務(wù)英語，開豪車上班；

    只要付景出現(xiàn)，他的一切都變成了做作，他再次被打落回了原本的階級。

    他只是一個從泥濘中長出來的omega。

    俺來了！知道大家雙11很忙，但也不要忘了我們的老狐和小貓。

    第14章

    許嘉樂一直在看著他。

    雖然是背對著許嘉樂，可是付小羽就是有這樣的感覺。

    他不得不微微側(cè)過臉，難堪地把帶有指痕的那半張臉往邊上藏一藏。

    他們就這樣沉默地一前一后站在電梯里，卻始終都沒有說話。

    一直到電梯升上48層，“叮咚”一聲打開門的時候，付小羽才突兀地意識到，許嘉樂本來應(yīng)該是要去三樓的。

    大概是他看起來真的太狼狽了，以至于到了對方看不下去的地步。

    “我……我沒事的。”付小羽想到這節(jié)，不得不強(qiáng)撐著挺直腰板，啞聲開口。

    他不想讓許嘉樂擔(dān)心。

    “嗯，”而許嘉樂看著他，只是回答了簡潔的三個字：“我知道?！?/br>
    付小羽竟然有些愣住了。

    alpha很淡定，就那么伸手幫他按著電梯按鈕，一直等到他回過神來。

    “謝謝?！备缎∮鹞丝跉猓S即邁步走了出去。

    alpha并沒有和他一起出電梯，只是這么看著他離開之后，很自然地重新返回了三樓。

    但奇怪的是，付小羽莫名地感覺到胸口又有了一口流通著的空氣。

    他實(shí)在強(qiáng)撐得太用力，像是一只瀕臨爆破的氣球。

    以至于外界哪怕多一絲絲力氣去擠壓他，甚至哪怕那一絲力氣是想要安慰他，他都會被傷到。

    許嘉樂輕描淡寫的關(guān)心，就像是一陣微風(fēng)，似有若無。

    可他這只敏感的氣球，也因此并沒有被刺破。

    ……

    付小羽回到辦公室之后，王小山不知道什么時候摸了進(jìn)來，給他悄悄放了一個小冰袋在桌上，但沒敢說話就下樓了，給他悄悄發(fā)了個信息說：付總，敷一敷臉嘛。

    他對王小山嚴(yán)格到苛刻的地步，有好幾次omega都被他訓(xùn)出了哭腔?？墒沁@幾年下來，王小山一直跟著他，好像也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

    王小山是那種軟軟甜甜的omega，那時候發(fā)布總裁助理職位招募的時候，他是唯一的一個omega應(yīng)聘者。

    很多人以為付小羽不會選擇這么看起來這么柔弱的助理，更何況從工作角度上來看，alpha當(dāng)然比omega更耐使喚、更好用多了。

    他出人意料地選擇了王小山，他其實(shí)比其他人想象中的，更喜歡溫柔的人。

    付小羽一邊敷臉，一邊坐著看落地窗外的北城區(qū)城景胡思亂想。

    這里曾經(jīng)也是b市的繁華地帶，但歲月流逝，建筑群漸漸老舊，新興的西城區(qū)的商圈很快就對北城的經(jīng)濟(jì)造成了沖擊。

    大約是七八年前，韓家就已經(jīng)靠雄厚的財(cái)力打通了關(guān)系，成功競標(biāo)下了這一整片區(qū)域商業(yè)用地和開發(fā)。

    最初韓家的方案，是保守而沒有新意的，他們只不過想打造一個嶄新的商圈罷了。

    那時候付小羽還沒畢業(yè)，但他曾經(jīng)和韓江闕去b市一起玩過幾次，最讓他印象深刻的就是北城區(qū)的矛盾。

    那是一個老城區(qū)，可偏偏是年輕的創(chuàng)業(yè)者、年輕公司最多的區(qū)域。

    人的去留往往都和經(jīng)濟(jì)有關(guān)，北城區(qū)房租便宜，雖然不夠高大上，但卻可以支撐得起夢的屋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