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jié)
其實alpha與alpha之間的這種無聲的默契和托付很微妙。 即使他和許嘉樂從高中到現(xiàn)在脾氣從來不對付,甚至還真打過不少次架,但是他確實相信,許嘉樂是靠得住的。 在他最無能為力的那些時候,許嘉樂會幫他分擔(dān)。 他當(dāng)然不難想象,自己躺在病床上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的那些時日,那些愛他的人該有多么傷心。 以前他只是相信許嘉樂會盡心照顧文珂,可是現(xiàn)在聽到對方這番很簡潔的話,他卻忽然意識到,不只是文珂—— 看起來堅強的付小羽,也同樣痛苦過,也同樣得到過許嘉樂的照顧。 韓江闕和許嘉樂再次對視的時候,眼神里雖然憤怒稍減,但還是有種別扭,像是在說:這是你該做的,但是還是謝謝。 與此同時看向許嘉樂的還有付小羽,這個omega的眼睛里帶著亮光,似乎仍然會因為回憶起那段時間而感動。 “然后呢?”韓江闕低聲問。 “然后我從老家回來b市之后,就開始追許嘉樂了,追了一個月,直到前幾天——我們才正式在一起了。本來我就不打算瞞你的,只是你醒過來之后就馬上有了孩子,挺折騰、也挺累的,我就沒馬上和你說?!?/br> 付小羽把湯碗放在桌上,輕聲說:“韓江闕,我是真的喜歡許嘉樂?!?/br> 從始至終,他都是桌上話最少的那一個,可是一旦開口,卻實在擲地有聲。 韓江闕沒有馬上回答,又扒拉了幾口飯,才終于含糊地“嗯”了一聲。 席間的氣氛漸漸緩和了下來,韓江闕和付小羽話少,文珂和許嘉樂又都是人精,見戀愛這件事滑了過去,于是誰也沒有再提,開始聊起了韓江雪和文念兩個小寶貝的事情。 韓和文都不敢喝酒,倒是許嘉樂和付小羽反正也沒開車所以喝了不少,吃飽喝足之后,四人組不知何時起,已經(jīng)分成了兩邊開始說起了悄悄話。 文珂想透透風(fēng),和許嘉樂一塊兒去了陽臺; 坐在輪椅上的韓江闕不太方便動來動去,就和付小羽留在了桌邊。 付小羽喝了不少,一只手扶著額頭,一只手抓著韓江闕的輪椅,一開始還算老實,后來估計是真微醺了,像小朋友玩玩具車一樣,調(diào)皮地把大號的輪椅連帶著里面的高大alpha一起推來拉去的—— 韓江闕一時無語,甚至隱約覺得,自己這個好朋友剛才看許嘉樂推他輪椅搞不好是真覺得挺好玩的,這會兒還自己上手了。 “小羽。” 他被推來推去的,但其實也不太生氣,只是有點驚訝于付小羽現(xiàn)在的頑皮。 “小羽!” 他又加重了一點聲音。 “嗯?”付小羽終于不推輪椅了。 “許嘉樂,他……”韓江闕提到這個名字,又忍不住咬了下牙,還是低聲問道:“他對你好不好?” 他的嘴實在太笨了,以至于千言萬語,最終只能化為一句極為樸實的問話。 “好?!?/br> “好吧?!表n江闕悶悶地說,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說:“你、你怎么不讓他追你啊,還有鉆石……怎么不讓他送你?!?/br> 他自己都很難說清后面這句話究竟是在疑問、還是在譴責(zé),或許是兩者都有,但是無論如何,聽起來都多少有點無厘頭。 付小羽噗嗤笑了一聲,忽然抬起一雙有點迷蒙的貓眼看他,像是覺得他說得話很好玩似的。 “韓江闕,你在裝憨嗎?追人怎么了?我以前還追過你呢。”他笑著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仰頭喝光了之后,才低聲說:“我喜歡追人——追人能占據(jù)主動性、還刺激。以前追你,是根本性的目標(biāo)設(shè)置錯誤,這次不一樣,我知道許嘉樂就是我要的獵物。追他的過程,我一直很開心。” 韓江闕愣了一下,他一時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腦子比以前更不好使了,但這一瞬間他確實思路有點混亂了。 曾經(jīng)的付小羽是直線的,兩點之間沒有半點彎彎繞繞和游移; 可是現(xiàn)在坐在他面前的這個omega,會調(diào)皮地推輪椅,會笑著抬眼看他,會自信地告訴他“許嘉樂是我的獵物”,鮮活得讓他有點呆住了。 …… 與此同時,站在陽臺上的文珂和許嘉樂正并排扶著欄桿往外眺望。 他們倆都沒有急于說話,而是一起看了會h市的夜色。 夏夜悶熱,只有幾縷微風(fēng)。四下安靜,偶爾能聽到幾聲蟬鳴。 這幾分鐘,對于文珂來說幾乎是一種心靈上的安寧。 “許嘉樂,其實我之前就隱約猜到了。” 文珂開口道:“你們每次都一起結(jié)伴來看我和韓江闕,說話時、對視時那種默契,我是能看出來的。但我猜你們是不想太早告訴我,畢竟我那時……狀態(tài)也不好?!?/br> “那你那會兒是怎么想的?”許嘉樂懶洋洋地靠在欄桿上問。 “其實要是在韓江闕出事之前,我多少會勸下你們。” 文珂說到這里,也忍不住笑了一下,他的眼神有點戲謔:“許嘉樂,對不住啊,說是勸下你們,其實我的意思是,我會勸下付小羽。” “……”許嘉樂瞇起眼睛:“哦?文珂?這么多年的朋友了,你這意思是我配不上人家?” “話是這么說。但付小羽比咱們年紀(jì)都小,金領(lǐng)精英,年紀(jì)輕輕就身家?guī)装偃f,又幾乎沒怎么談過戀愛——說得惡俗一點,韓江闕覺得他配你有點委屈了,我也不是完全不理解?!?/br> “靠,別說大實話,咱倆可都是離異青年?!痹S嘉樂笑著罵了一聲:“那后來你怎么沒勸?” “韓江闕出事之后,我花了很長很長的時間陪著他,陪著他的時候,我就看窗外的風(fēng)景……看那些爬山虎、苔蘚、陽光、還有春雨。有那么一瞬間,我忽然就覺得,人生,其實真的只是一個人的修行?!?/br> 文珂長長地呼了一口氣,輕聲說:“那是他的路,經(jīng)歷的每一縷風(fēng),淋過的每一滴雨,都注定只屬于他自己——” 許嘉樂沒有馬上說話。 他身旁的文珂,正眼神淡然地看著茫茫的夜色。 這是個堅韌地闖過了人生中的所有劫難的omega。 “靳楚知道了嗎?你和付小羽交往的事。”文珂忽然問:“我前陣子聽你說過,他和那個滑雪的男友分手了?!?/br> “他知道了。” “怎么樣?” “他沒說什么?!痹S嘉樂低聲道:“前幾天他突然跑來b市,我和他說完,他就回美國了,這幾天聯(lián)系得不多?!?/br> “那南逸呢?也知道了?”文珂轉(zhuǎn)過頭,忽然問道。 “……還沒有?!痹S嘉樂的聲音有些低沉。 他下意識地摸了下西褲口袋,但剛觸摸到冰冷的煙盒,緊接著就意識到在文珂身邊并不能抽,只能又把手抽了出來。 “那你打算……” “過陣子吧。”許嘉樂匆匆地打斷了文珂的話。 文珂并沒有再追問什么,他仰頭讓一縷夏風(fēng)吹拂在臉上,過了一會才轉(zhuǎn)過頭,認真地看了過來。 “許嘉樂,你會好好對他吧?” 文珂的目光漸漸往上抬了一點,越過許嘉樂的肩膀,投向了包廂里面。 于是許嘉樂也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轉(zhuǎn)過頭去,一起看了過去—— 里面的燈光是溫柔的暖黃色。 付小羽估計是真要醉了,正用手臂墊著臉蛋趴在桌子上,一只手還一下一下地、像只貓似的扒拉著韓江闕的輪椅。 “……會的?!?/br> 許嘉樂聽到他自己啞聲回答道。 第77章 吃完飯已經(jīng)很晚了,文珂本來想讓韓家的司機直接把許嘉樂和付小羽送回b市,可是被付小羽拒絕了。 “別送了,我們都訂好高鐵票了,散會步就去高鐵站。你們先回去,明天電話聯(lián)系?!?/br> 臨別前,付小羽就那么把腦袋懶洋洋地靠在許嘉樂的肩膀上,然后對著文珂和韓江闕揮了揮手。 韓江闕愣愣地坐進車?yán)?,直到車子啟動了半天,都還在很艱難地消化著這件事。 與其說他是沒接受付小羽和許嘉樂在一起的事實,不如說他是還沒太能接受付小羽在戀愛中的模樣。 “怎么了?”文珂坐在他身邊,輕輕地摟了一下他。 于是他也就順勢靠在了自己omega的肩膀上。 “哥哥,我從來沒見過他這么開心,賺再多錢的時候,他都沒這么開心過。”韓江闕頓了頓,低聲說:“我說小羽?!?/br> “開心不好嗎?”文珂撫摸著韓江闕的臉:“嘆什么氣呢,嗯?” “不知道?!?/br> 韓江闕忽然有點惆悵—— 最好的朋友真的戀愛了,他當(dāng)然不會不高興。 可是別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因為說不清楚,所以更別扭了。 文珂吻了一下他的發(fā)旋,含著笑說:“都是這樣的,再好的朋友,總有一天還是要交給別人保護,對吧?!?/br> “……”韓江闕在文珂的肩窩靠了半天:“嗯?!?/br> …… 付小羽當(dāng)然是真的很開心。 某種意義上來說,付景其實并不是這個世界上他心理上最信賴、最親近的人。 韓江闕才是。 而在今天晚上,他終于能告訴醒過來的韓江闕: 他戀愛了,和他愛的alpha。 付小羽的臉不紅了,酒勁也過去了,可心情,卻長長久久地停留在微醺的時刻。 他牽著許嘉樂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在夏天的街道,夜風(fēng)吹來許嘉樂身上薄荷味的信息素味道,他每一步都輕飄飄的,一直走到這條筆直的路的盡頭,他才轉(zhuǎn)過身,認真地看著許嘉樂。 “許嘉樂。” “嗯?” “我想要告訴你,我接下來的人生安排。” 這句話實在太鄭重了,鄭重到許嘉樂都怔住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