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她疑惑,手腕忽地被只大手握住,身體一時不穩(wěn),前傾坐在他腿上,下意識收回手時又發(fā)現(xiàn)動彈不得,手背上的東西被他拿濕紙巾擦拭掉。 蘇妤微僵,臉頰和指尖泛著紅,知道他大概是潔癖又犯了,陸旻琛一向不能忍這些東西,作出什么反應(yīng)都能解釋。 她語氣放輕,對他示弱道:“我惹您生氣了?” 陸旻琛沉聲道:“是嗎?” 蘇妤愣了愣,心道她怎么知道是不是?這幾天因為程黎過于直白的話,蘇妤有些恥于去找他,她對他的依賴不是假的,兩者交混在一起,她這些天晚上都留在自己的房間休息,連見他都少,怎么可能會惹到他? 她輕聲說:“如果我哪里做錯了,您直說就行,我會改的?!?/br> 陸旻琛看著她,沒說她哪錯了,只是道:“你和程黎似乎相處得不錯?!?/br> 房間里的溫度適宜,蘇妤卻感覺手上起了雞皮疙瘩,陸旻琛語氣不像單是在問她這件事,或許他已經(jīng)清楚那天發(fā)生了什么。 她頓了頓,知道自己說謊騙不過他,如實道:“程黎雖然不太喜歡我,說話也有些沖,但她是彰哥的朋友,人也很好?!?/br> 程黎會慎重提醒她不要被男人騙,女孩子的身體最重要,縱使這只是一些最為平常不過的話語,但對從孤兒院出來的蘇妤而言,卻又有那么些像朋友的感覺。 陸彰是男孩,從不會太過刻意提這些方面。 ——畸形的觀念,缺愛的性子,明顯得不能再明顯,卻又長久的持續(xù)了十幾年。 如果她父母還在,又該是另一種場景。 陸旻琛沒再多問別的,只是松開她的手,讓她坐回去,道:“蘇妤,朋友太少了?!?/br> 蘇妤微微攥緊他的袖子,垂眸輕道:“我有陸叔叔就夠了。” 陸旻琛一頓,抬手摸她的頭道:“你不是小孩子,該交個男朋友?!?/br> 蘇妤的心倏地一緊,在一瞬間以為他知道了那天自己和程黎打電話的內(nèi)容,但他語氣淡淡的,所說的男朋友,顯然不是他自己。 玖拾光整理 …… 樓下競拍的動靜并沒有傳上來,原助理回來的時候時間已經(jīng)過了許久,她身后領(lǐng)兩個人,一個捧著長匣子。 原助理一進(jìn)去就看到蘇妤伏在沙發(fā)上睡覺,一條干凈輕薄的毛毯子蓋在她身上,她好像睡了很久,呼吸綿長而平緩。 陸旻琛坐在她的對面,他素來整凈的衣服有些褶皺,但原助理沒看出來,還以為自己耽誤太久,讓蘇妤都困得睡著了。 她低聲道:“程小姐競拍失敗后臉色不太好,知道這幅古畫是陸總你示意拍下來后,特地過來打招呼,想問是否能讓給她?!?/br> 一個億拍一幅畫于陸家而言不算什么,但程縈縈那里就顯得吃力多了。 “不用,”他淡聲說,“告訴她蘇妤也喜歡這幅畫,畫的歸屬權(quán)在蘇妤手上?!?/br> 老王總說他大手筆也確實沒錯,無論多值錢的東西,到他那里也不過是簡單的贈送。 原助理應(yīng)聲好,帶著人轉(zhuǎn)身出去。 蘇妤閉著眼眸,不太敢睜開,即便借口困了躲避他的問題,陸旻琛說的話還是在她耳邊里重新響起,他說以后不能再做傻事,他不會允許。 她手指蜷起來,整個腦子都亂哄哄的,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錯了什么地方。離開陸家并不算大事,蘇妤怕的是自己以后再也見不到陸彰,陸旻琛不是手軟的人。 “醒了就起吧,”陸旻琛道,“你比陸彰要理智,我不擔(dān)心你會像他那樣莽撞沖動?!?/br> 蘇妤慢慢睜開眼,撐手坐了起來,低垂著頭問:“您是要趕我走嗎?” “你該嘗試和別人來往,”陸旻琛的視線放在她纖細(xì)的身影,“我不會擋著你留在陸家,但你太過依賴于別人,蘇妤,你是好孩子,沒必要為了誰忍受欺負(fù)?!?/br> 蘇妤覺得除了自己和他的那些荒唐外,他真的很像一個長輩,性子雖冷,但待她總有多余的寬厚。 她對他的依賴已經(jīng)深入骨髓,不是喜歡勝似喜歡,蘇妤忍住心里強烈的不適,咬著唇,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呼出一口氣,輕道:“我聽您的。” 頭上傳來一陣輕觸感,陸旻琛走過來,在摸著她的頭道:“你該學(xué)著正確處理和別人的關(guān)系,過度依賴是錯誤的,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 蘇妤的長發(fā)垂在胸前,遮住精致的鎖骨,她知道陸旻琛并不喜歡別人違抗他的話,什么也沒說。 原助理送蘇妤離開時看見她眼睛都有些紅了,問她怎么回事,她只搖頭說剛睡醒,眼睛進(jìn)東西了。 程縈縈過來了一趟,她沒提畫的事,反倒是專門就那天的事跟蘇妤又道了個歉。 陸旻琛護(hù)短,這回明顯是為了給蘇妤撐腰而下程家面子,程黎兇人在先,道歉也沒有,理虧的本來就是她們,程縈縈就算再惱也只能吞下這口氣。 第9章 不舒服 深沉的夜色被繁星點綴,月亮躲進(jìn)云層之中,一層淡淡的樹影在昏黃路燈下婆娑搖曳。 蘇妤被原助理送上車,坐在陸旻琛旁邊,她沉默著,一句話都沒說,雙手輕輕握著盲杖。原助理家里有孩子,到了點就下班回去,黑車開上車水馬龍的道路,微開的車窗吹進(jìn)一絲愜意的涼風(fēng)。 她有些冷,抬手輕撫手臂,旁邊的男人淡淡掃她一眼,又收回視線。車窗緩緩升起,蘇妤微頓,卻沒敢當(dāng)著司機的面叫陸叔叔。 明明留在他身邊是她想要的,沒用的羞恥心應(yīng)當(dāng)早早拋掉,程黎是被寵大的大小姐,自己只是孤兒院里待了十幾年的孤兒,她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為什么要為她的話而動搖? 蘇妤輕輕呼出口氣,手緩緩伸向他,才放到他的西裝褲上,就被他的大手覆住,聽他淡淡說了一聲做什么。 蘇妤臉漲紅,不知所措,手卻悄悄握住他的大拇指,小心翼翼的,親近又依賴,陸旻琛頓了頓,沒再說什么,仿佛默許了她的動作。 司機把車停到陸家門口,有人打開車門,蘇妤心倏地一緊,收回手,是張媽,她過來扶蘇妤。 陸旻琛坐在車中,他的手搭在自己手背上,沒有下車的打算,只沉聲對張媽道:“我這幾天不回來,蘇妤可能有點不舒服,給她熬碗粥?!?/br> 蘇妤下車的動作一頓,張媽也愣了一下,而后才想起以前蘇妤沒來時陸旻琛就經(jīng)常在公司附近的高檔公寓休息。 張媽還以為最近有什么急事要他處理,也沒多問,應(yīng)了下來,等送蘇妤回房時才發(fā)現(xiàn)她在走神,心中覺得奇怪。 “怎么了?”張媽問,“拍賣會上遇到事了嗎?” 蘇妤輕輕搖頭,只道:“我今天在外面待得太久,只是有點累了。” 她從來就沒和任何人提起過和陸旻琛的事,即使是早已經(jīng)知曉實情的張媽也一樣,默認(rèn)的關(guān)系只要挑開,無休止的問題就會浮上來。 蘇妤回房間后換了身干凈衣服,脫力一般躺在床上,纖白的手臂慢慢抬起,遮住眼眸。 他今天的話不是在開玩笑,或者說陸旻琛從來就不會開玩笑。 成年男人的威嚴(yán)深入身體的每個部位,即使再普通的話語,從他口中說出來,也讓人格外當(dāng)真。 她被程黎說了一通,丟的是陸家面子,她卻還在他面前夸程黎。 蘇妤的胸口輕輕起伏,告訴自己是跟陸彰來的陸家,不要讓陸旻琛失望。 他希望自己有所改變,只要好好聽他的就行。 …… 蘇妤一晚上都沒怎么睡,第二天早上起來就暈乎乎地打了幾個噴嚏。 張媽給她量體溫,發(fā)現(xiàn)她有點低燒,連忙去拿藥過來。 蘇妤就著溫水慢慢喝藥,張媽道:“今天的課別去了,你身體本來就不怎么好,萬一在學(xué)校出事怎么辦?” “今天就一節(jié)課,”她把水杯給回張媽,“和朋友約了見面,她送我去教室?!?/br> 蘇妤身后是陸家,想通過她巴結(jié)陸家的人不少,但她性子不算活潑,能和她交上朋友的很少。 陸旻琛和別人不一樣,他就好像隨時能看透她。 如果他們沒有在身體上過度的親昵,蘇妤覺得自己或許會忍不住想他可能才是自己爸爸,再不濟(jì),也是個熟悉的親輩——比起她做什么,他更希望她成為什么樣的人。 如果不是她總是大著膽子找他,他不一定會安撫著她的身體做那種事。穩(wěn)重和成熟經(jīng)過時間的洗禮刻在他骨子里,富有迷人的安全感。 她容易被別人的話影響,而他看出來了。 蘇妤去學(xué)校時身體仍然不太舒服,上課途中頭疼得厲害,讓她昏昏欲睡。她下課了也沒動,手緊按住眉心來舒緩這股疼痛。 旁邊的朋友發(fā)現(xiàn)了,伸手過來摸蘇妤額頭,皺眉跟蘇妤說她發(fā)燒了,問要不要送她去校醫(yī)院休息。 蘇妤想拒絕,甚至想打電話回陸家,她不喜歡和別人關(guān)系太好,也討厭因為自己的身體給人惹事,但她想起了陸旻琛的話,最后還是慢慢點點頭,說自己不舒服。 陸旻琛希望她多和別人來往。 她眼皮重得抬不起來,緩緩站起身時,有人朝她走來。 “怎么了?是有事嗎?” 從后而來的溫潤聲音打斷她的思緒,朋友回頭,驚喜道:“顧學(xué)長,蘇妤生病了,我送她去校醫(yī)院。” 那個被叫作顧學(xué)長的人沉思了會,說:“蘇妤,介意我背你過去嗎?” 蘇妤頭暈沉沉,不知道為什么眼前這個人能一下就清楚叫明白她的名字。 她趴在他的背上,干凈清新的氣息充斥鼻尖。女孩的身體輕飄飄,蘇妤昏睡過去,等再次醒來時,人已經(jīng)躺在校醫(yī)院的床上打點滴。 手背有陣冰涼,醫(yī)務(wù)室一片白凈,朋友在一旁玩手機,見她睜開朦朧的雙眼就放下,起身問道:“你醒了?想要喝水嗎?陸家的司機已經(jīng)通知陸家,等你好點后就送你回去?!?/br> 蘇妤咳嗽一聲,微微搖頭道:“不用,謝謝你們?!?/br> “你今天嚇我一跳,”她一股腦說,“幸好顧學(xué)長出現(xiàn)得巧,他人真好,二話不說就把你背來校醫(yī)院,剛剛還給你買了水果,讓你睡醒吃,還有幾個追求過你的同學(xué)給你送東西,我都不怎么認(rèn)識,就給你拒了?!?/br> 這個女孩是家政公司的大女兒,叫凌霖,一開學(xué)就主動和蘇妤交上朋友,雖然兩個人都不是愛說話的類型,但關(guān)系還過得去,尤其是在她們來往后陸家對凌家公司的關(guān)照,讓兩個人的友誼更加穩(wěn)固了些。 蘇妤問:“那位學(xué)長好像認(rèn)識我,但我應(yīng)該沒見過他。” “他是比我們大一級的學(xué)長,經(jīng)常來我們這邊蹭課,認(rèn)識你挺正常的,你對這種事不感興趣,我也就沒和你說起過,”凌霖嘀咕道,“說起來最近好像也有挺多不是我們學(xué)院的人來蹭課。” 蘇妤沒什么印象,也沒再繼續(xù)問,她咳嗽出來,問還有多久能輸完液。 “還有半個小時,你有急事嗎?沒有的話就好好睡一覺吧,等輸完液我叫你?!?/br> 蘇妤慢慢閉上眼睛,她或許還是有那么些向往自然的生活,不用寄人籬下,也不用擔(dān)驚受怕。陸旻琛的工作占據(jù)他的生活,今天的事不一定能傳到他那邊,她只要安安分分就行了,他本來就不贊同她對他越過線的依賴。 “蘇妤,你沒事吧?”凌霖問,“心情不好?” “沒什么,”她說,“可能最近太累了?!?/br> 女孩雙頰蒼白,沒什么血色,她這張臉本來清純至極,現(xiàn)在又多了幾分病美人的柔媚姿態(tài)。 凌霖猶豫了會兒,問道:“班里后天打算搞個聚餐,你想來嗎?” 她話一出口就后悔了。 蘇妤眼睛不太好,沒人看著容易出事,因此很少參加這些活動,平時都呆在陸家。見過她的人都知道這位學(xué)妹是音樂學(xué)院的系花,追的人不少,但她從來不會給機會,就好像是名花有主了。 凌霖當(dāng)然知道這主是誰,陸彰回陸家的事可是轟動一時的大事。 蘇妤對凌霖點了點頭,又道:“我和你一起,可以嗎?” 凌霖頗為受寵若驚,蘇妤想的是不能因為自己的不討喜惹陸旻琛厭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