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眶紅紅的，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聽到他的聲音就有種委屈。

    陸旻琛讓她靠在自己懷里，拿紙巾擦掉她的眼淚，等她稍微平靜下來些，才問：“顧南池欺負你？”

    蘇妤埋頭在他懷里不說話，哭得耳朵發(fā)燙，她害怕心里那股對顧南池生出的好感，讓她感覺整個人都不對勁。

    “他如果真的欺負你，陸家會讓他付出代價，”陸旻琛安撫她，“好孩子，不要怕他。”

    他的語氣很沉穩(wěn)，讓蘇妤慢慢平靜下來，她細白的手指握住他的襯衣，小聲抽泣和他道：“他沒欺負我，是我的錯。”

    “他做了什么？”

    蘇妤小幅度地搖搖頭道：“我只是有些害怕，陸叔叔，我明明不喜歡他。”

    她說話有些語無倫次，又慌又忙，但陸旻琛知道她想表達什么意思。

    他的手輕撫她臉頰，又放在她的耳朵上，道：“喜歡上他了？”

    蘇妤不知道，但她的耳朵紅得更加厲害，連心跳都好像加快了一樣，柔軟的胸口貼著他的胸膛，連指尖都紅了。

    就算感情再淡薄的人也清楚這是什么意思。

    “你太單純，不要被一時的心情波動給騙了，”陸旻琛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附近談戀愛的人沒少過，門不當(dāng)戶不對，連思維都不在一條路上，偏偏誰都認為對方最好最合適，可最后走到一起的至今還沒一對?！?/br>
    蘇妤知道他又要說顧南池家庭條件怎么樣不好，她睫毛上還沾著淚珠，替他說了句話，道：“陸叔叔，配不上他的人是我?！?/br>
    她的身體有缺陷，心也沒有他那樣赤忱，遇事學(xué)會的是逃避和委屈，他卻在包容她，蘇妤喜歡那種感覺。

    太喜歡了。

    溫暖的指腹突然撫過她的眼尾，她微抬發(fā)紅的眼睛，聽到陸旻琛道：“我想我沒教過你說這種話，蘇妤，適當(dāng)?shù)淖晕曳此紩屇氵M步，但過度不可取，你不應(yīng)該有配不上別人的想法?！?/br>
    蘇妤雙手都緊緊抱住他，陸旻琛頓了頓，最后還是沒強行矯正她對一個成年男人的過度依賴，只是告訴她：“陸家的人不該考慮這種問題，如果你想的是配不配得上，那這種感情就不叫喜歡，知道嗎？”

    她悶悶嗯了一聲，似乎被他說服了。

    陸旻琛語氣難得軟化，臉色卻淡得看不出什么想法，養(yǎng)在身邊的孩子自然是要比外面的親近，就算真的算起配不配，在陸旻琛這也是別人配不上蘇妤。

    “肚子餓了嗎？先出去吃飯，”陸旻琛道，“學(xué)校先讓原助理幫你請兩天假，在家好好休息?！?/br>
    “不用請假，我不餓，”蘇妤小聲道，“陸叔叔，謝謝?！?/br>
    她心情似乎放松了許多，連呼吸都是輕的，姣好的面容紅撲撲，比往常多了兩分健康。

    陸旻琛給她蓋上被子：“如果身上壓力太大，好好休息，不用刻意去擴大自己的朋友圈，不喜歡顧南池也要直接拒絕，別留太多情面，否則以后只會越來越麻煩?！?/br>
    她的腰很細，怎么吃都不胖，也該說她什么都不喜歡吃，不看著能自己餓半天。

    蘇妤的手不安弄他的衣角，過了會兒才咬唇輕聲道：“陸叔叔，我對他好像有點感覺?！?/br>
    大抵是在他懷里放縱哭過這一次，蘇妤這時對陸旻琛的信任幾乎到達頂點，他說過她可以找男朋友，蘇妤也以為可以在他面前說這種事。

    “你的感覺，是指什么感覺？”

    蘇妤微微茫然，說不出來，她只是感覺心里很不對勁，又懼又怕卻想靠近。她身邊很少有男人出現(xiàn)，像顧南池這樣直白表達喜歡卻又不干擾她更加少，到底是自己的錯覺還是真的喜歡，蘇妤在回來的路上已經(jīng)完全搞混淆。

    他開口問：“說不出來？心里亂得理不著頭緒？”

    “……嗯。”

    “蘇妤，因為他太纏著你所以你才會想多，你如果真的有感覺，那就不會是這種表情，”陸旻琛的視線慢慢從她臉上移開，抬頭看了眼外面快黑下來的天色，“下去吃飯吧，吃完就好多了?！?/br>
    他說話的語氣不容置疑，讓本來就對這種感情陌生的蘇妤也信了幾分，但她心里茫然卻更甚，心想她有感覺會是什么表情？

    ……

    陸旻琛零點的時候還有個跨國視頻會議，所以他今天才會這么早就到家，蘇妤哭了一次把力氣都哭沒了，吃飯都比往常多要了一碗。

    放在別人眼里就是今天很開心，張媽不知道他們兩個在房間里待那么久說了什么，但她莫名覺得應(yīng)該不是什么好事。

    蘇妤沒什么感覺，冷靜下來后甚至還有些羞赧，她以為陸旻琛是冷漠不可觸犯的，沒想過他還會為這種小事那樣安慰自己。

    聽到他要回房間的時候，蘇妤特地起身跟在他身后，叫住他，微紅著臉說：“陸叔叔，顧學(xué)長的事我會自己解決，今天真的很謝謝，我以后會自己努力的?！?/br>
    她看不見陸旻琛的表情，握著盲杖走過時還被自己絆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蘇妤微窘，手摸索著撐地慢慢站起來，不太想像以前那樣示弱求他抱。

    她不是沒哭過，但她頭一次覺得哭泣之后不用怕別人太過擔(dān)憂自己，她依靠的是一座雄偉大山。

    蘇妤也想變得獨立些。

    陸旻琛手微伸，但他看著蘇妤略帶歡快的背影，站在原地沒動。

    張媽在收拾桌子，看到蘇妤回去后才敢出聲說：“陸總，你別怪我老人家多說，蘇妤這孩子性子軟，不太適合逼得太過，你還是讓她自己來吧?！?/br>
    陸旻琛良久后才開口：“我知道。”

    情竇初開很正常，但他現(xiàn)在開始認為蘇妤還沒到談戀愛的年紀(jì)，她在感情上太單純，讓顧南池那種稚氣的男孩來當(dāng)對象，不合適。

    蘇妤和他的想法相反，她不覺得自己是個單純的女孩，她越界的事做得太多，每一件都瞞著陸彰不敢讓他知道。

    胸口的壓抑日積月累，但她今天只是被陸旻琛抱著安撫了小半天，這段時間冒出的焦躁就像憑空消失樣，讓她連睡覺都安穩(wěn)起來。

    自己該聽他的，不僅是為了陸彰，也因為他是個可信的長輩，不可能出錯。

    短暫的情緒起伏讓蘇妤心安了許多，連想法都開闊起來。

    可她面對顧南池時仍然會有一絲不好意思，被陸旻琛定義為只是他們間靠得太近，她又會釋然寬心。

    相對而言的是陸旻琛對她的要求似乎又降低了些，不久之前他曾經(jīng)拒絕過她要親近的想法，一句淡淡的不可以打斷她所有的渴望。但她那次哭過之后，他就不再阻止她的靠近，連她在工作中爬坐到他懷里的行為，他也只是像以前一樣按著她的腰，不再說她什么。

    蘇妤后來才知道程縈縈和他的事徹底黃了，她好像交了新男友，所以蘇妤那么長時間都沒接到她的電話。

    她那時靠在陸旻琛腿上，帶著耳機，聽最近新出的音樂，奇怪問：“陸叔叔，程小姐不是喜歡你嗎？”

    陸旻琛翻看明天開會要用的內(nèi)容，道：“沒有利益的喜歡最后都是泡沫，她不是傻子，你不要學(xué)她家里人說什么就做什么，會浪費青春?！?/br>
    他們兩個人的關(guān)系親密了許多，從中受益的蘇妤甚至還活潑了些——如果陸旻琛沒有默許，單由蘇妤一個人是做不到的。

    “可是喜歡應(yīng)該是控制不住的，”蘇妤說，“顧學(xué)長上次和我說過，不過他最近和你一樣越來越忙，他爸爸好像開始讓他處理家里面的事，我已經(jīng)快有半個月沒見到他?！?/br>
    陸旻琛頓了頓，沒說里面有自己的手腳，他只是把她寬松的衣服往上拉了一下，遮住她胸口露出來的大半抹白色。

    蘇妤比以前要更敢突破自己，但她也在不經(jīng)意間越來越黏他，放到前段時間陸旻琛或許會和她談?wù)?，告訴她未來該怎么掌握在自己手里，但他現(xiàn)在沒太想用那種過激的手段，因為這孩子會哭得很難受。

    第14章 陸彰mama

    過度不是好事，對于誰都一樣，比起無止境的依賴親近，過于放縱反倒更容易惹出事，陸旻琛只是覺得還早，可以再讓蘇妤撒會嬌。

    算不錯的是，蘇妤是個有禮貌的好孩子，聽話又懂事。

    陸彰那邊忽然覺得陸旻琛給他的壓力輕了些，但他沒怎么思考緣由，也不怎么在乎這些細枝末節(jié)，更不會想到是蘇妤為他說些什么話，他想的只是完成原助理發(fā)給他下半年任務(wù)。

    傍晚的余暉灑向兩邊種著梧桐樹的別墅，陸彰剛剛結(jié)束連續(xù)幾天的工作，回到別墅連澡都沒洗，累得直接躺在啵啵床上。

    傭人幫他做了晚飯，但陸彰不久前才在公司吃過一頓，沒心情吃，讓她放冰箱里。

    最近程黎總在聯(lián)系他，問他有什么需要幫助，他沒要，一個人撐到現(xiàn)在。

    陸彰感情生活亂得一塌糊涂，斷卻也斷得意外干凈。

    寬敞的臥室冷冰冰，他拿起自己的手機，上下翻看通話記錄，等翻到下下面的蘇妤時，又閉上眼睛，隨手把手機丟在旁邊。

    房間里的安靜和逐漸暗淡的遙遠天際融為一體，一片黑漆漆的墨色在夜空開始蔓延，陸彰起身去浴室沖了個澡，讓自己緊繃的身體慢慢放松。

    蘇妤性子敏感，聯(lián)系過多她會起疑他現(xiàn)在的過得不怎么樣。

    他非常不愿意讓蘇妤留在陸家。

    陸彰已經(jīng)和蘇妤在一起待了十幾年，沒有任何人或事能比得過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但只有留在陸家她才可以安安靜靜治眼睛，不至于被自己的壞脾氣牽連。

    他知道自己的桀驁不馴，和那位鼎鼎有名的陸氏總裁氣場也不合，陸彰已經(jīng)不像小時候那樣羨慕別人有父母，要是能直接拿錢帶著蘇妤治病，他還巴不得這樣。

    世界沒有免費的午餐，陸彰也不想欠別人的，他只是擔(dān)心蘇妤。

    她不喜歡說出自己的想法，怕生又靦腆，遇到麻煩也不愿告訴他。

    陸彰從前瞞著她的事就太多，怕她不安，怕她難過，怕她怪他，以至于每次見到她都有些難以啟齒的愧疚，現(xiàn)在遠隔萬里，人見不著，反倒是格外想她。

    不知道她眼睛到底治得怎么樣，希望治好那天，他能挺起胸膛回去見她。

    陸彰從浴室出來，用毛巾擦著滴水的頭發(fā)，他看向放在桌上的日歷，猛然意識到離他們生日不遠了。

    ……

    陸旻琛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差，這在陸家已經(jīng)是稀松平常的事，蘇妤也已經(jīng)習(xí)慣。

    他每次出差都不會拒絕她的電話，以前就這樣，無論她聊什么，這次也沒變。

    但他比從前問的話要多了，陸旻琛會問她在學(xué)校見了誰，聊過什么，沉穩(wěn)的聲音并不急促，充滿耐心，蘇妤并不傻，知道他這是怕自己又和顧南池在一起，被所謂的感覺欺騙。

    “陸叔叔，你真好，”蘇妤抱腿坐在陽臺的椅子上，任夏日的涼風(fēng)吹拂在臉頰，不好意思道，“其實我有些想你了?！?/br>
    陸旻琛在喝咖啡的動作頓了頓，他邊放下杯子，邊開口說：“我過幾天就回去?！?/br>
    她很像只被撿回家的小貓，得到主人家的許可后開始小心翼翼試探……顫抖的睫毛，帶著羞赧的薄紅臉頰，甜美的嘴唇都是她的武器，但任由她得寸進尺翻身做主人的人，還是他。

    陸旻琛已經(jīng)在她身上退步太多，也沒覺得自己做錯了。

    只要她不被上次被程黎欺負，她要做什么他都覺得無所謂。

    蘇妤嗯了一聲，她下巴靠著自己手臂，輕聲道：“今天班上沒什么事，去檢查時醫(yī)生說我的眼睛恢復(fù)得不錯，但還得要繼續(xù)養(yǎng)養(yǎng)，現(xiàn)在動手術(shù)容易留下后遺癥，等過幾年后再動能省下不少麻煩，不過我沒抱什么希望。”

    陸旻琛道：“給你看眼睛的是世界一流的眼科醫(yī)生，就算不相信自己，也要相信醫(yī)生?！?/br>
    “我沒有不相信他們，”蘇妤嘀咕，“治不好也沒什么，我小時候就這樣了，只是連累彰哥，我總覺得對不起他?！?/br>
    陸旻琛的手敲著桌子，慢慢唔了一聲，似乎已經(jīng)知道她想要談什么。

    “陸叔叔，彰哥生日快到了，我能去看看他嗎？”蘇妤說，“我不會耽誤他的?！?/br>
    陸家嚴禁早戀，似乎有不少人認為陸彰和她是一對，蘇妤不想讓陸彰被她連累，也選擇盡量少和他聯(lián)系。

    但生日這種事，對他們而言不是小事，前兩年他們沒在一起過，蘇妤想見陸彰了。

    陸旻琛的手一頓，突然覺得自己最近太寵她了，從前的蘇妤不會敢當(dāng)他面說這種事。

    “還記得眼睛是怎么出的問題嗎？”

    他突然的問話讓蘇妤一愣，印象中陸旻琛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問她這個問題，她如實回道：“我不知道，可能是天生的?！?/br>
    “……沒想過是有人造成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