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從凝眉思考片刻，問出的卻是和封泉所說內(nèi)容沒什么關(guān)聯(lián)的話：

    “你為什么要對這只寄靈如此關(guān)注？”

    封泉一愣，反問道：“那你呢？”

    尹從答：“職責(zé)所在。”

    封泉道：“我也是?！彼叵胫?，“‘天師之恃以役使鬼神之道，今世妖異日眾，乃發(fā)大宏愿，誓祛除之’。我最初成為天師，叩拜三清祖師時說過的。”

    尹從道：“可是你與我見過的其他天師很不一樣。”

    “哦？”封泉破感興趣地托著下巴，“怎么不一樣法？”

    尹從搖搖頭，“說不出來，但是并不讓我討厭。”

    封泉受寵若驚，“喲，評價還蠻高啊。房東很開心，所以現(xiàn)在房東要上樓給你打掃房間了?！?/br>
    一小時之后，封泉無比后悔自己說的要給尹從打掃房間的話。

    “沒有垃圾，但還有灰塵?！?/br>
    “被褥也要換新的?！?/br>
    “這個新被子是不是放太久了？都能拍出塵土。”

    “你要用熏香來……”

    “住嘴！”封泉忍無可忍，面目陰沉?！暗降鬃∈遣蛔。坎粷M意的話可以睡大街?！?/br>
    尹從垂下眼簾，不說話。

    封泉完全不會于心不忍：“要么就這樣睡覺，要么出去睡大街。你選一樣吧。”

    尹從抿了抿嘴，“這里至少一月沒有住過人?！?/br>
    封泉抬抬下巴，“然后？”

    尹從：“我要睡你的房間?！?/br>
    封泉道：“你還真是不知道客氣為何物……”他突然想到什么，話頭一轉(zhuǎn)，“行，那我睡這里，你去我房間?！?/br>
    尹從面色稍霽，跟著封泉來到他的房間。封泉站在門口，笑瞇瞇請他進(jìn)去。

    尹從毫不設(shè)防地走進(jìn)去。

    而封泉在他身后迅速關(guān)上了門，鎖住——量尹從也不知道怎么打開——然后去了被他打掃得整潔干凈的二樓客房。

    他迅速脫掉衣服上床，愜意地伸展四肢，看一眼時間，已經(jīng)十二點了。

    想到為什么會這么晚才回臥室，封泉不禁感到一陣后怕。

    尹從不知要在這里住多久，難不成他就要每天過著這樣的生活了？不過想到現(xiàn)在正在樓下的尹從，封泉陰險地笑了一下，然后摟住枕頭一滾，睡過去。

    此時在樓下封泉房間的尹從滿臉沉黑。

    面前的場景簡直就像是個垃圾場。

    床上被褥亂糟糟，里面夾著皺成一團(tuán)的衣服；不成對的拖鞋到處都是，桌上擺著湯沒倒掉的泡面盒子。書桌底下堆著一堆零食包裝，殘渣灑在地毯上，而垃圾桶已經(jīng)放滿并堆起一個高高的尖。

    睡得正熟的封泉渾然不知半夜的時候有人穿墻而過，面目陰沉地站在床前盯了他一個晚上。

    天色將明的時候，封泉被一陣清脆的碗碟碰撞聲音叫醒。

    他慢騰騰地洗刷完畢，走下樓，半路就被從廚房飄出來的香氣勾得睡意全無。封泉眼睛一亮，便見尹從正系著圍裙從廚房里端了熱氣騰騰的菜出來。

    客廳里光潔明亮，地板被拖得光可鑒人；餐桌上昨晚的碗筷和泡面被收拾掉了，原本已經(jīng)堆滿的垃圾桶空空蕩蕩。

    封泉等到尹從重新回了廚房，躡手躡腳地從樓梯上下來，推開自己臥室門往里探頭。隨即驚訝了，床單被褥換了新的，一絲不茍地疊好，甚至看不出有人睡過的痕跡；桌面整整齊齊，書架上的書被從大到小整齊地排好歸位，他制造的垃圾也全都不見，地毯白了一個度，好像是洗了一遍。空氣中傳來淡淡的沉香氣息。

    封泉不禁感嘆道：“這還是我的房間嗎？”

    “不是?！币鼜牡穆曇魪乃呿懫?。封泉回頭，尹從正把圍裙搭在胳膊上疊好。他吹著眼睫，頭也不抬：

    “以后這就是我的房間?！?/br>
    封泉道：“這個沒有問題，就是早飯……”

    尹從無情道：“沒有你的份?！?/br>
    “別這樣啊?！狈馊杆僮叩讲妥琅宰拢似鹬啾銍L了一口，愜意地瞇起眼：

    “別忘了還有房租啊，一日三餐這個，就給你抵一半房租了?！?/br>
    尹從冷著臉，沒有再說什么。

    吃飽喝足，封泉用手抹了抹嘴：“吃完帶你去找段武的宿主?！?/br>
    尹從皺眉：“旁邊不是有餐巾？去洗手?！?/br>
    封泉看著對方教導(dǎo)主任似的臉，灰溜溜去了洗手間。

    *

    封泉帶著尹從到了梁興城開的店鋪對面的一家咖啡館，這里沒什么人，環(huán)境也并不清幽，看起來有要倒閉的風(fēng)險。

    于是看見了封泉和尹從這兩位，老板歡迎得極為熱情。

    向熱情的老板點了單，封泉拉著皺著眉頭一臉挑剔的尹從落座。

    而透過這家咖啡店的窗戶，正好就能看見離會緣堂不遠(yuǎn)的大同診所。

    “就是那里?！狈馊曇粑⒌停澳情g診所的老板，應(yīng)該就是負(fù)責(zé)引誘——或者說是拐賣人賣出器官的人。之前見過他兩面，那時就覺得他給我的感覺有點不對；不過本事退化了，那時候竟然沒能想起這是人身有寄鬼的違和感。”

    尹從皺眉道：“你打算怎么辦？”

    “怎么辦？”封泉神秘一笑，“交給你?！?/br>
    尹從靜靜地看他。

    封泉道：“別這么看我。我向來煩惡處理寄鬼的事。天師之力足治妖之妖，不足以治人之妖。若是不明白這點，那我真是愚極?！?/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