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亮似乎是從其中一張床上翻出來什么東西，對另一個人說：

    “就在這里了。有把握拿出去嗎？”

    “放心好了，醫(yī)院的大門又不是海關(guān)。該小心的是何醫(yī)生才是?！?/br>
    何亮的語氣帶著些自大和不屑，“病人是我的，團(tuán)隊(duì)也是我的。病人無知，我可以取走他們的臟器，而無知的人永遠(yuǎn)不會少。團(tuán)隊(duì)則是我的幫手，醫(yī)生們都有主宰病人的權(quán)力?！?/br>
    封泉聽到這里忍不住皺眉。

    他不愿意和寄靈打交道的原因就在這里。

    就算這個何亮真的是段武的宿主，但段武本身已經(jīng)只剩了殘存的一個沒什么力量的魂魄，按理不會對人有太大的影響。而何亮尚且如此，又怎么能分清究竟是寄鬼為惡還是人的本性如此？

    兩人又簡單說了幾句話，已經(jīng)要返回了。

    封泉再次緊緊貼近身后的墻壁，易佰也配合地隱蔽好。

    何亮和另一個人走到門前時，突然疑惑道：“什么味道？”

    另一人說：“好像是……烤玉米？”

    封泉瞬間轉(zhuǎn)頭，看向易佰手里抱著的散發(fā)著香氣的烤玉米。

    冷靜矜貴如他，忍不住說出了他從小到大第一句臟話：

    “……靠！”

    何亮警惕道：“門后有人！”

    易佰一下子推開門把自己和封泉暴露在兩人面前，慢悠悠道：

    “不要緊，他們就兩個文弱的醫(yī)生，我一只手就……”

    何亮的同伴已經(jīng)迅速帶來了十多個身材魁梧的人，十幾個人一齊圍住了封泉和易佰，何亮指著中央的兩人道：

    “抓住這兩個偷盜尸體的人！”

    封泉冷冷地哼了一聲，看向易佰：“一只手就……？”

    易佰拿起玉米來啃了一口。

    封泉慢慢朝著屋里尸體間后退，這樣動起手來對方想必會顧及很多。他正絞盡腦汁想一個合理一點(diǎn)的脫身法子，易佰突然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剛才對方叫來了多少人？”

    “十一個，怎么……了?！?/br>
    他抬頭才發(fā)現(xiàn)周圍的情況，周圍圍著他們的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不是十來個人，而是密密麻麻、少說有五十個。

    而多出來的人穿著灰白的病號服，動作緩慢僵硬，露出來的青灰的皮膚上帶著褐色的尸斑。

    原本盛放它們的床鋪則全都空了。

    ——這間太平間里的尸體，起尸了。

    今天早上在梁興城店里他對易佰說的那句話突然出現(xiàn)在腦中：

    ——你這滿身戾氣，我都怕你一去給人家超度，結(jié)果給超度起尸了。

    現(xiàn)在真起尸了。

    封泉慢慢轉(zhuǎn)頭看向易佰。

    易佰語速飛快：“打手的市場價我不清楚，給你算便宜點(diǎn)一人一百，再去個零頭你給五千。出去結(jié)給我?！?/br>
    封泉感覺自己找了易佰來幫忙是一個十分大的錯誤。

    易佰把烤玉米裝進(jìn)塑料袋里揣進(jìn)口袋，做出要攻擊的架勢：“我沒打過尸體呢，經(jīng)打么？別到時候讓我賠?！?/br>
    封泉道：“你還是住手吧。他們有幫手，我們也有幫手?！?/br>
    這時候?qū)Ψ降娜私K于發(fā)現(xiàn)有另一群不屬于自己的人將他們包圍起來，一人拍了拍穿著病號服的尸體，“什么人——呃！”

    他的脖頸猛地被一只干枯的手扼住，帶著腐氣的臉伸到他的面前，與這個渙散無神的瞳孔對視。他被捏著脖子尖叫起來：

    “嗬——”

    這些人頓時亂起來，驚恐道：“這些是什么東西？！”

    死人血?dú)夂谋M，猶好被血?dú)馕?。這些行尸便追逐著生人。這些原本要抓封泉和易佰的人驚恐地步步后退，最終致被一群活死人圍困在內(nèi)。

    易佰正在問封泉道：“我們有什么幫手？”

    “喏?！狈馊掳蜎_著那些起尸揚(yáng)了揚(yáng)，翻出朋克風(fēng)褲腰帶上一個里面沒有鋼球的裝飾鈴鐺，另一手持一張黃色符紙，抹上朱砂，迅速折了幾下塞進(jìn)鈴鐺里。

    “幫手該上場了?！狈馊獡P(yáng)了揚(yáng)眉。

    隨后手腕動起來，沒有鋼珠本不應(yīng)該有響聲的鈴鐺竟然發(fā)出清脆又空靈的響聲，聲音不大，卻仿佛一波波傳遞出去能鼓動人的耳膜。鈴聲響起的同時，周圍追逐生人的行尸全都停下，仿佛被按了靜止鍵。

    易佰道：“行啊，還有這一手？”

    眾人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鈴鐺聲再次響起，便見這些尸體又動了起來！

    這次不再只是盲目地追逐生人，而是有目的地將他們往門口驅(qū)趕。這些人也來不及顧及封泉和易佰，忙不迭地朝門口奔逃。何亮是第一個沖出去的，封泉輕哼一聲，勾勾手指，仿佛有一根無形的線系住何亮的腳踝，對方一下子撲倒在地。

    人都奔逃離開，封泉再次搖一下鈴，追逐著生人出去的行尸們一下子冷靜下來，慢慢走回這個房間，按照排著隊(duì)一個個躺回床上。

    封泉收起搖鈴，單手在胸前做手勢，踏罡步，一個巨大的籠罩整一層樓的金色符咒出現(xiàn)在半空，慢慢落下，附到所有尸體身上。

    易佰道：“這是干嘛呢？”

    封泉看了他一眼，“保險起見。安魂?！?/br>
    需要保險的原因不言而喻。

    易佰很盡職盡責(zé)地充當(dāng)了打手的身份，走去門前把何亮拖進(jìn)來，攥著拳頭躍躍欲試：

    “說吧，打算把他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