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柯少嗔卻如遭雷擊，釘在原地不敢置信地?fù)u著頭，失聲喊道：“這不可能?。?！”

    尹司錦微微一驚，道：“——你怎么了？”

    柯少嗔急忙問道：“上次，上次我出現(xiàn)、離開的時間是什么時候？是不是，是不是我正在上體育課，跳遠(yuǎn)，然后忽然出現(xiàn)，接著在這里呆了兩天，又在學(xué)校附近的公交站臺離開的？是不是！！”

    他急不可耐地焦慮問著，尹司錦不敢遲疑耽擱，連忙點(diǎn)頭：“對，是這樣的，沒錯?！?/br>
    柯少嗔神情恍惚，腳下一陣發(fā)軟無力，往后踉蹌了一步。

    他蒼白著面龐，緩緩抬起頭，勉強(qiáng)笑道：“不會的，不可能，這肯定只是湊巧?！?/br>
    話雖這么說，但各種線索卻存在感十足地不斷涌入他的腦海，將他十幾年來一直誤解著的事情，往旁邊稍稍、卻不容反駁地，扭轉(zhuǎn)了一個方向。

    所有的一切都因此變得不一樣了。

    ——其實(shí)此前在咖啡館里，柯少嗔在聽尹司錦說“可以將你的思維傳送到任何一個時間點(diǎn)”的時候，心中已經(jīng)若隱若現(xiàn)冒出過一瞬間這個猜測。

    只是因?yàn)榱硪蝗烁竦乃魉鶠閷?shí)在是太過于可惡，簡直比殺父奪母的仇人還要讓人記恨，積累下來的強(qiáng)大怨恨，讓柯少嗔根本不可能會認(rèn)為，或者說絕對不會這么認(rèn)為，心想這個猜測怎么可能會是現(xiàn)實(shí)。

    他千想萬想，都不敢這么想。

    但過多的證據(jù)和線索，卻毫不留情地齊齊指向那個答案，讓他不得不去直面現(xiàn)實(shí)，去這么想。

    柯少嗔非常的恐慌無措，他心目中的假想敵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見，他一直想要打到的敵人竟然搖身一變變成了他自己？！這個事實(shí)讓他心緒一陣復(fù)雜、無助、甚至有點(diǎn)感到恐懼！

    他怎么會……他為什么？！

    柯少嗔他就是再怎么瘋狂，再怎么冷血無情，也不至于將當(dāng)初年少無知的自己逼到那種地步，他憑什么要這么做？！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他不是比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要清楚的明白，第二人格到底有多可惡可恨嗎？！

    拒絕相信這個荒唐的事實(shí)，柯少嗔幾乎是落荒而逃一般，對尹司錦說：“快，你快送我回去??！”

    話落，他看到自己轉(zhuǎn)身剎那，身后陽光照耀下的醫(yī)院大門。熟悉的場景頓時讓他又是一陣無法遮掩的倉皇變色。

    這個地方，這個地方，這地方分明就是他當(dāng)年——！

    尹司錦聽到柯少嗔迫切要求的瞬間，不敢耽擱，利用柯少嗔緊握著自己的雙手，滿懷遺憾地將柯少嗔送了回去。

    然后，如過去一般，緩緩隱去了自己的身影。

    下一秒，正處于“上學(xué)途中準(zhǔn)備進(jìn)行今天期中考試”的柯少嗔回過神來，注意到眼前場景的變化，慢慢睜大眼睛，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看著四周的一切，表情扭曲了一瞬，氣到咬牙切齒。

    “……那個混蛋！”

    第40章 追尋·其七

    柯少嗔回來后就把自己關(guān)到了咖啡館的衛(wèi)生間里, 雙手撐著洗手池邊緣, 彎下腰一陣無法忍受的干嘔。

    他臉色蒼白, 額頭豆大的汗水不斷往下冒，眼神中閃爍著不斷變化的情緒。

    厭惡、懷疑、失落、欣喜、探尋、思慮……

    這件事對他的沖擊實(shí)在是太大了, 甚至讓他一時之間亂了方寸，沒辦法好好思考。

    抬起頭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柯少嗔怔然說：“你真的……不在了嗎？”

    話說出口，又是一陣無法言喻的自嘲慘笑。

    他到底是在和誰說話。

    ……

    …

    手機(jī)忽然響起, 柯少嗔一抹嘴角的水漬, 頹然舉起手機(jī)放于耳邊：“什么事?！?/br>
    章依萊驚喜的聲音從話筒那邊傳來：“嗔哥！剛才我回來的時候，在前臺收了一份快遞, 東西沒用膠帶封起來，蓋子直接就打開了——你知道里面裝著是什么嗎？竟然是客人的寶貝誒！太神奇了吧！”

    柯少嗔無力閉眸，被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再一次打擊到了神經(jīng)。

    他道：“我知道, 那是我送過去的?！?/br>
    回來還不過兩分鐘的時間, 另一人格連出來插手的機(jī)會都沒有, 那么只有他柯少嗔“本人”才能知道的事情，又是誰看準(zhǔn)時機(jī), 把圓鏡送到公司的呢？

    “真的嗎？！”章依萊歡喜道：“這么快就找到了？真不愧是我們嗔哥！”

    “呵……”

    柯少嗔心情復(fù)雜。

    之前聽章依萊喊“嗔哥”，柯少嗔總以為對方是在透過自己, 喊另外一人。每聽見“哥”這個字眼, 就覺得嫌棄, 認(rèn)為另一人格不配。見周圍人對他露出尊敬神色、說出感激話語, 他都會覺得很煩躁，甚至有些遷怒，認(rèn)為他們都是和另一人格一伙的。

    可時至今日再次聽見，他竟然頭一次感覺到，對方是在喊自己。自己和對方的距離，或許根本沒有他想象中的疏遠(yuǎn)有隔閡。

    這心態(tài)簡直就像是在直接告訴柯少嗔，“其實(shí)你心里已經(jīng)潛意識接受了這件事”一樣。

    放下手機(jī)，用冰水狠狠清洗了一下面龐，再抬起頭，柯少嗔已經(jīng)恢復(fù)了往日的平靜神色——常年偽裝的生存經(jīng)驗(yàn)告訴他，就算心里想法再如何復(fù)雜，慌亂都無法解決問題，至少臉上是絕對不能被人看出慌張的——然后邁著大步推門走出了衛(wèi)生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