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一個月后，鐘尋一臉麻木地看著面前的人被怪物抽走魂魄，如木偶般雙眼失去神色，身體無力地倒在了地上。

    目睹一切，眼神中卻沒有掀起一點(diǎn)波瀾。

    ——有的時候，良知這種東西就是這樣。

    它好比一個銳利無比的堅硬鐵釘，戳在你的心口上。稍微做一點(diǎn)壞事了，它就往里擠進(jìn)一點(diǎn)，讓你感受到無法言說的刺痛，就好像心臟受傷了一樣，在往外流淌著鮮紅的血液，叫人難以忍受。

    后來壞事做多了，鐵釘徹底打入了心臟里，再也無法挪動半分。外面的傷口愈合，心臟也習(xí)慣了這個相依為伴的鄰居，接納了對方的存在。所以不管再怎么做壞事，也感覺不到什么異樣了。

    此刻，同樣的事情重復(fù)多遍，已經(jīng)讓鐘尋對死亡產(chǎn)生了麻木感。甚至還因為怪物的原因，間接浮現(xiàn)了一種自己能審判人類，有沒有權(quán)利繼續(xù)活下去的錯覺。

    眼前死去的這家伙，生前是一個自甘墮落，活著對社會沒有任何貢獻(xiàn)，為非作歹讓周圍人都恨不得他趕緊去死的惡劣家伙。

    這些日子鐘尋一直都在搜羅尋找這類人的存在，并且越找越覺得有些人真是該死，頭次發(fā)現(xiàn)原來這個世界上污穢的事物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多，三觀甚至都因此產(chǎn)生了巨大改變。

    ——以前，他是一直在試圖挖掘這個人世間的美，并將它描繪出來。

    現(xiàn)在，他卻是不停尋找這個人世間的惡，然后揮動正義的鐵錘，將它們制裁。

    鐘尋找到了很多他覺得罪該萬死的人，名單列了足有四十多個?，F(xiàn)在單子上的人已經(jīng)死了一大半，怪物也因此越來越信任他，依賴他。鐘尋決定等他為民除害徹底殺光這群人之后，就設(shè)計讓怪物當(dāng)著上百警察們的面害死一個人，然后等怪物被警方抓了，他再去自殺。

    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怪物站在包廂中，心滿意足地細(xì)嚼慢咽品嘗著眼前人的靈魂?？粗糇慌陨癫皇厣岬溺妼?，怪物忽然道：“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有罪？”

    鐘尋緩緩抬起沉重的眼眸，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怪物道：“我現(xiàn)在變強(qiáng)了，力量也比以前厲害很多。所以我隱約能夠看出一個人的靈魂品質(zhì)如何——你看起來很不好吃，或者說你是我見過的所有人里面，除了嬰童，最不好吃的一個。”

    鐘尋慢慢閉上眼，絲毫沒有被這似乎是夸贊的話打動。

    怪物道：“你要不要也來嘗一口？吃了就會有精神了?！?/br>
    鐘尋吐出一個字：“我——”

    話還沒說完，他的唇間似乎觸及到了一陣冰涼的東西，伴隨著呼吸進(jìn)入身體里，與空氣一塊流淌進(jìn)了心肺。

    剎那間，死者生前為非作歹時那種藐視人性的暢快和肆意，與鏟除這個罪惡靈魂所收獲的無與倫比的正義感，忽然化為實質(zhì)席卷了鐘尋的整個心靈，充盈著他日漸干枯的內(nèi)心，竟讓他再一次體驗到了活著的滋味！！

    蒼白的臉色逐漸變得紅潤，無神的眼眸再次染上了光彩。

    鐘尋詫異看著四周的景色，仿佛人生中被奪走了的色彩忽然又回歸到了他的世界里，變得格外鮮活。

    “很好吃對吧?！惫治锏溃骸俺酝昴銘?yīng)該明白了，我沒有你想的那么壞。或者說，我是站在你們?nèi)祟愡@邊的才對?！?/br>
    鐘尋琢磨著怪物的意思，竟然覺得自己似乎有點(diǎn)能夠理解怪物的想法。

    吞噬這個人靈魂的時候，對方的記憶也一并傳入了他的腦內(nèi)，如同一場十分真實的夢境。鐘尋仿佛以對方的身份經(jīng)歷了一場長達(dá)幾十年的人生，那個人生中的主角與現(xiàn)在的鐘尋截然不同，他過的很痛快，很放縱，欺壓別人的時候還會產(chǎn)生一種十分爽快舒暢的情緒，人生中幾乎沒有一點(diǎn)壓抑的地方，讓人很享受。

    鐘尋對此產(chǎn)生了兩個想法，一個是羨慕，一個是慶幸。

    羨慕對方可以過得那么瀟灑；慶幸這種人渣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

    前者類似于嘗試后就念念不忘的精神毒.品，后者則是做完好事后余韻悠久的精神良藥。

    的確不會覺得自己是干了一件壞事。

    怪物就是這么想的。

    他不覺得自己是在害人，甚至還是在幫人，就好像一個效果奇佳的殺蟲劑，替人類鏟除社會上不應(yīng)該存在的害蟲。

    吃完一小口的靈魂后，鐘尋甚至也有點(diǎn)不想讓怪物去死了。

    因為他想要?dú)⒐治锏睦碛梢呀?jīng)站不住腳了。

    怪物不是敵人，甚至還是他們的同伴！鐘尋親身經(jīng)歷了這一遭，所以他現(xiàn)在非常能理解怪物的感受。

    或許，他可以繼續(xù)與怪物合作，幫助洗滌這個污穢混亂的世界，改善眼下人人唯利是圖的大環(huán)境？

    這是只有他才能夠做到的事……

    他應(yīng)該去這么做！

    經(jīng)歷了一場另類人生，思維不知不覺已經(jīng)被感染產(chǎn)生了一些改變的鐘尋，在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變化了的情況下，最終做出了和不久前完全截然相反的決定。

    他有點(diǎn)不想再殺這個怪物了，他舍不得就這么放手。

    第54章 不得·其十三

    從夜店回到家, 時間已經(jīng)是半夜。

    岳父宋國和妻子宋敏坐在沙發(fā)上, 目光遙遙望著深夜歸家的鐘尋。

    怪物對他小聲耳語道：“我實在是不喜歡你這地方，掛著一大堆我看到就心里不舒服的畫, 而且你和你的妻子還看起來都特別難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