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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平時,尹塵早就起身著衣,準備出發(fā)了,但現(xiàn)在情況不一樣,他說:“宿州附近的道館呢?” “三日前便已經(jīng)出發(fā)去除魔了,可惜那妖怪狡猾無比,極難抓住下落不說,甚至還傷了我們兩名弟子?!?/br> 尹塵皺起眉來。 看來這必須要這邊過去看一看情況才行。 他為難的抱著懷里的四斤,心想該拿這個小家伙怎么辦才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硬著頭皮說:“……知道了?!?/br> 小童這才恭敬退去。 尹塵從床上坐起身來,看著正躺在他懷里,露出小肚子伸出小舌頭,探頭舔著自己毛發(fā)、怡然自得的小家伙,頭疼無比。 若是叫人看見他與妖怪如此親昵的畫面,恐怕就算他是那個小有名氣的道士“九州”,估計也少不了被人風言風語的說上一陣。師父絕對會第一時間讓他親手斬了四斤不說,以后肯定也會變本加厲的盯著他行動、起居,估計連妖界都很難再去了。更重要的是,他和四斤認識多年,深刻清楚四斤的性格,絕對不認為這會是什么殘忍暴虐的妖怪,根本舍不得對他下手。 交出四斤換來危機解決這種事,尹塵是做不出來的。既然如此,也只有繼續(xù)隱瞞情況,瞞天過海,這一條路了。 于是尹塵四處看了看,翻箱倒柜,終于找到一柄不知何時,被他買回來放在起居室里的櫻紅色折扇。扇子倒是不重要,被當做裝飾,添在折扇尾端的一個小巧玲瓏的鈴鐺,才是尹塵的主要目的。 將鈴鐺取了下來,放在四斤脖子上比劃了一下大小,確定合適,又隨手取來一根紅繩,將鈴鐺穿上。 接著又抱著正趴在他肩膀上左顧右看,不斷輕嗅附近物品、擺件,確認味道的四斤,走到旁邊的里間,坐在書桌前,提起毛筆,沉吟數(shù)秒,畫了個規(guī)整的圓。 幸好他“昨天”恰好為了斂形陣的事情,琢磨了一段時間,心中已然有了腹稿。又因為那“初版”的黃紙符,都能夠讓四斤半天找不到,想來改版了的圓形“符咒”,效果應該更好一些才對。等他再將紙質(zhì)的媒介、替換成更加穩(wěn)固持久的銅鈴,怎么也能保證上邊的陣法發(fā)揮出持續(xù)數(shù)日、甚至是數(shù)月的效果。 雖然整個符文制作的過程都是頭一遭,想要一次達成很是困難,但尹塵覺得如果是他的話,就能做得出來。 一炷香后,尹塵看著掌心鐫刻著陣法的鈴鐺,不是特別確定的放在手心來回把玩、看了一看。 這是生效了,還是沒有? 四斤在他桌案上走來走去,此時正對一枚松煙墨十分感興趣。搶在他伸出舌頭準備舔一下之前,尹塵一把拿走了墨塊,抱住四斤的肚子,將他整個妖從桌子上懸空抱了過來,將鈴鐺帶著紅繩,一起掛在了四斤脖子上。 掛上去的時候,尹塵才終于注意到,原先拿動時還在叮鈴作響的鈴鐺,此時竟然怎么擺弄都沒有任何聲響,這才確定,雖然效果如何還不清楚,但起碼陣法是有好好生效的,于是將脖子上掛了跟顯目紅繩、正不斷用爪子撓著脖子的小獸塞到懷里,五次三番、仔仔細細認真叮囑了無數(shù)遍“收斂氣息,絕對不要讓人發(fā)現(xiàn)你是妖怪”,諸如此類的話,才提起床頭的九霄,踏步走出了居室。 不知道是四斤的確有按照尹塵的囑托,小心收斂氣息,還是那鈴鐺的關(guān)系。尹塵一路堂堂正正地走過全教,去執(zhí)管各州求援、情報的師叔那里取來了宿州的求救信,準備離開了,也沒有任何人看出不對。 唯獨那師叔多嘴問了一句:“你懷里是什么?” 尹塵面不改色拍了拍滿滿當當鼓起來的衣襟,說:“饅頭。我現(xiàn)在生長期,總?cè)菀锥亲羽I!” 師叔早就清楚尹塵不著正行,無所拘束的本性,略有些寵溺的無奈眼神,笑著看了他一眼,沒說話了。 尹塵沖他嘻嘻一笑,說“師叔你可不要告訴師父呀”,拿過令牌,轉(zhuǎn)身拔腿跑了。 一路直行,馬不停蹄迅速出了京城,走到那官道上,尹塵才終于將悶在他懷里半天,許久沒有動彈過的四斤抱了出來。 小家伙又睡著了。 “你還真是好命?!币鼔m無可奈何道:“想睡就睡想吃就吃,人和妖怪,都沒有你來得自在?!?/br> 四斤躺在尹塵掌心里,聞著尹塵身上那讓他十分安心的味道。似乎是做了什么好夢,舌頭輕舔嘴唇,饜足地砸了砸嘴,發(fā)出享受的聲音。柔軟又毛絨的腦袋蹭了蹭尹塵的手掌,一幅舒適至極的安逸樣子。 尹塵只好嘆了口氣,將他重新放回衣服里,繼續(xù)趕路。 兩日后,宿州。 還未進城,尹塵便在路上見到了許多神色驚慌、風塵仆仆,背著簡略包裹舉家而逃的宿州人士。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不堪回憶的糟糕色彩,崩潰、麻木、痛哭流涕,偶爾還能聽到許多失去家人后,甚至撿不到對方全尸,替他們下葬的崩潰慟哭,真是叫人聞著傷心、見者流淚。 類似的場景尹塵十幾年來見過不少,所有被妖怪入侵了的城鎮(zhèn),最終都會出現(xiàn)如此哀鴻遍野、人類痛不欲生的畫面。 尹塵對此也毫無辦法,心情萬般復雜。 身處妖界、與他交好的妖怪們,和侵入人間,大肆作亂的妖怪們,說到底都是妖怪。就像人也有好壞之分一樣,妖怪們也有“想吃人”與“不能吃人”這兩種區(qū)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