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有些魔怔地看著自己的雙手，說著說著似乎連自己都說服了，他詭異地笑了起來：“對，只是殺人而已，那些都是無關(guān)緊要的人，用他們的命去換未艾的，有什么錯呢？”

    明燭看了他半晌，淡淡道：“你瘋了?！?/br>
    夜未央慘笑一聲：“誰在乎？”

    明燭按著衣領(lǐng)，道：“我對別人的死活不在意，你如果不覺得良心難安的話，盡管繼續(xù)取人魂魄，只是不要再犯到我頭上一切隨你，否則你就等著和你弟弟一起下地獄吧。”

    他冷淡地留下這句話，轉(zhuǎn)身便走。

    周負(fù)雪遲疑半天，還是選擇跟上了明燭。

    偌大個琉璃塔中，只剩下跪在地上的夜未央和夜未艾兩人，寒風(fēng)緩慢從琉璃塔的窗戶呼嘯而過，發(fā)出深沉的“嗚嗚”聲，越發(fā)顯得寂寥。

    夜未央跪在地上許久，才站起來緩慢走到躺在地上的夜未艾身邊，溫柔地將他抱在懷里。

    他輕輕蹭著夜未艾毛茸茸的發(fā)頂，雙手不住地顫抖，片刻后他才發(fā)覺是懷里的夜未艾在發(fā)抖。

    夜未央渾身一僵，低頭一看，就發(fā)現(xiàn)夜未艾不知道何時醒來，正死死抓著他的衣襟，滿臉是淚。

    如同當(dāng)年明昭所說的那句：夜未艾，夭亡。

    夜未艾死在二十五歲生辰那天。

    夜未央抱著他冰冷的身體坐了一整夜，看著他仿佛只是睡了過去，安靜又乖巧，他一遍遍喚他的名字，卻得不到任何的回應(yīng)。

    這世間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苦楚，沒人會同情他，沒有人能救他的弟弟，或許是從那一刻開始，他就如同明燭所說，變成了一個真真正正的瘋子。

    夜未艾死死抓著他的衣襟，泣不成聲：“哥哥，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夜未央在這一瞬間幾乎是有些驚恐的，他辛辛苦苦藏匿了幾十年的秘密被一朝剖開，鮮血淋漓的將滿心的罪惡怨念攤開在他最珍愛的人面前。

    他知道了？

    他知道了！

    夜未央害怕得渾身發(fā)抖，甚至不敢和他對視。

    夜未艾掙扎了兩下，在從他懷里離開的一剎那，夜未央心跳突然停頓了一瞬，他倒吸一口涼氣，滿臉惶然地伸出雙手想要抓住夜未艾。

    “未、未艾……”

    他擔(dān)心受怕了幾十年，惶惶不可終日，一邊遭受平白奪人性命的良心譴責(zé)，一邊又擔(dān)心如果夜未艾知道了此事會如何看待他，僅僅只是愧疚和懼怕都幾乎將他逼瘋。

    夜未央強(qiáng)行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他啞聲道：“做、做什么？哥哥……哥哥只是想救未艾……”

    他哆嗦著手指著頭頂明明滅滅的鎮(zhèn)靈燈，不知是在說服夜未艾還是在自欺欺人。

    “五十多年前，我……我從秘境得到鎮(zhèn)靈燈，人人都說它能起死回生，使死人回魂永世不滅，”他瞳孔都在劇烈地顫動，“我原本是不信的，但是當(dāng)你死的時候，我求著每個人來救你，他們……他們都是廢物，他們什么都做不了，只有鎮(zhèn)、鎮(zhèn)靈燈，只有它救活你了！”

    夜未央朝著夜未艾伸出手，幾乎是乞求道：“你不會死的，哥哥不會讓你死的。”

    夜未艾已經(jīng)滿臉都是淚痕，他自小被夜未央寵著長大，雖然在死時已經(jīng)是二十五歲，但是心智卻像是個孩子一樣不諳世事，他和旁人不同，世間所有污濁和惡意都被夜未央為他擋在外，活的宛如一張白紙。

    夜未艾邊哭邊道：“這是……不對的?！?/br>
    但是他卻分得清楚善惡是非。

    夜未央哀求道：“哪、哪里不對？難道你不想一直陪著哥哥嗎？”

    夜未艾哭得喘不過氣，半晌才抽噎道：“哥哥，你要讓我用那些無辜之人的性命活下去嗎？”

    第85章 確實如此

    夜未艾跪下來，抽泣道：“哥哥，求你收手，好不好？”

    收手？

    夜未央渾身發(fā)冷，茫然地?fù)u頭：“不，不能收手?！?/br>
    他哀聲道：“你會死的?！?/br>
    夜未艾道：“我早就死了。”

    只是他并沒有察覺。

    他死的悄無聲息，被鎮(zhèn)靈燈救回后，只是恍惚覺得睡了一覺，夢中他呼吸頓停，渾身冰冷，哥哥緊緊抱著他放聲悲泣。

    但是一覺醒來后，他就將這些拋諸腦后，畢竟，沒有人會去努力思考夢里為什么會有那樣不符合邏輯的場景。

    夜未艾輕輕屈膝上前，伸出冰冷的手捧著夜未央的臉，軟軟道：“哥哥別哭?！?/br>
    哭？

    夜未央愕然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弟弟，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已經(jīng)淚流滿面。

    他把夜未艾從小養(yǎng)到大，自然知道他的性子，若是讓他知曉自己的生命是建立在無數(shù)人的犧牲上，他定然會接受不了，正因為如此，所以才會一瞞瞞了他幾十年。

    夜未央愣愣看著他，嘴唇抖了抖，緩慢道：“求你……”

    明明是夜未艾在讓他收手，他卻先說出了一個“求”字。

    夜未艾輕輕擦掉他臉上的淚。

    夜未央對周遭一切一無所知，心里眼里全都是面前的少年。

    “求你，不要這樣對我?！彼麥喩戆l(fā)軟，淚水簌簌落下，“你……這是在要我的命。”

    夜未艾一直以為自己這個哥哥是堅不可摧的，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情都是面不改色，仿佛這個世間就沒有能將他打倒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