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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負雪越看越覺得傷心,輕輕摸了摸明燭蒼白的臉,低聲道:“師兄,你沒事吧?” 明燭渾身一抖,這才從周負雪身上起身,他回頭看了一眼日照山,半天才啞聲道:“我什么時候能去見師父?” 周負雪臉色蒼白,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但是明燭何其聰明,看到他這副樣子就知道歸寧真人是何種態(tài)度了,他“哦”了一聲,道:“師父也是認(rèn)為我是個妖物或惡鬼吧?!?/br> 周負雪還是沒說話,但是也默認(rèn)了。 明燭愣在原地許久,才茫然地喃喃道:“那……日照再也不是我的家了嗎?” 周負雪看著他恍惚有些落寞的神色,本能地想要將他抱在懷里,告訴他無論他變成什么樣子,自己都會一如既往地待他,但是看到明燭那雙無情無感的眸子,他想要抬起的手卻僵在了原地,一動都不能動。 “我沒有家了……” 明燭看了看偌大的日照山,片刻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撩開衣袖,將小臂上纏著的青色布帶一圈圈解了下來。 這是當(dāng)年宗門大比時,每一個日照弟子都會有的日照山紋的布帶,明燭竟然一直都留著。 那布帶已經(jīng)磨損得不成樣子,他遞給周負雪,道:“那這個,幫我還給師父吧?!?/br> 周負雪看著他蒼白的臉色,有些心慌,他接過布帶,啞聲道:“師兄……” 明燭打斷他要說的話,輕飄飄道:“我要走了?!?/br> 周負雪有些著急:“走?你走去哪里?” 明燭歪了歪頭,道:“首安城?!?/br> 周負雪:“不可以!首安城已經(jīng)被那簾侵占,去那里無異于惹火燒身,雖然你現(xiàn)在修為登頂,但是一旦對上了那簾根本不是對手?!?/br> 明燭解釋道:“我只是去看看焉逢和雪玉,他們長生燈滅了并不代表身死,可能是被那簾抓住,首安城雖然不準(zhǔn)人類進去,但是我……” 他抿了抿唇,小聲道:“我是妖物啊……所以不會有事的。” 周負雪急道:“師兄!不行,就算你要去等我一起好嗎?我和你一起去?!?/br> 就在此時,一個弟子在遠處朝著周負雪招手,揚聲道:“十三師兄!師父找你有要事相商,讓你盡快去日照大殿。” 周負雪氣得臉色發(fā)白,回頭道:“等我片刻!” “但是師父讓你立刻就去?!?/br> 周負雪咬緊牙關(guān),回頭叮囑道:“師兄,你就在這里,我見完師父就來找你,我們一起去首安城。” 明燭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安安靜靜看著他。 那弟子一直在催,周負雪最終死死抱了明燭一把,轉(zhuǎn)身離去。 明燭盯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站在原地看了片刻,才轉(zhuǎn)過身頭也不回地沿著三千階往下走。 他來時有多么歡喜,走時就有多么落寞。 周負雪臉色鐵青地到了日照大殿,推門而入時,發(fā)現(xiàn)陸青空和明浮華也在。 他一看到明浮華就想到明燭渾身是血茫然無措看著他時的表情,臉色更加難看了。 歸寧真人瞥了他一眼,道:“負雪,你和青空一起前去說玉城一趟,務(wù)必尋到七竅玲瓏玉?!?/br> 周負雪皺眉,道:“那五師兄和三師兄呢?” 歸寧道:“我和浮華自會前去探查。” 周負雪還想著等在外面的明燭,直接道:“我不想去說玉城,我要去首安城?!?/br> 歸寧淡淡道:“你沒有資格選,要么去說玉城,要么在日照好好待著?!?/br> 周負雪死死握著拳,指甲都深陷到了掌心。 陸青空在一旁聽的噤若寒蟬,不敢貿(mào)然開口,唯恐惹歸寧生氣,而此時,他袖中的玉令突然一陣發(fā)熱,不等他去抹神識,袖子中猛地竄出一張?zhí)摶玫募垙垼淖烛v空,緩慢閃現(xiàn)在空中。 眾人微微皺眉。 這是聞風(fēng)樓在散布極其緊要的事情時才會用的通訊玉令。 只見上面寫了幾行字。 【首安淪陷,說玉城臨危。】 歸寧真人的眸子瞬間冷了下來,在一旁的歸何小聲道:“那簾是打算不死不休嗎?” 歸寧冷聲道:“他自來就是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人,而且他身邊還有一個修為比他還要高的妖修,五洲大能就算全聚齊也不一定是他的對手,他有什么可忌憚的?” 歸何沉吟道:“你說那個白發(fā)妖修,不諱?” “他來歷不明,當(dāng)年的鬼芳也沒有他這號人物,”歸寧道,“那簾沒有濫殺無辜,但是我卻擔(dān)心他另有目的?!?/br> 他似乎有些頭疼,輕輕一擺手,道:“散了吧,半個時辰后啟程出發(fā)。” 周負雪連禮都不行,直接轉(zhuǎn)身飛快出去了。 . 落雨順著茂林縫隙落到了三千階上,一片綠意盎然,幽遠靜謐。 明燭一步步朝著三千階走去,以往片刻便能走完的三千階這回像是有成千上萬層般,讓明燭走了整整一個時辰也沒能走完。 明燭身形頎長,一襲白衣如雪隨著他的動作,衣擺落在石階上,搖曳如同一朵朵梨花般,灼眼絢麗。 他神色空洞地往下走去,雨水落在他身上,很快就將他淋成了濕漉漉的雨人。 而在他朝著日照山走去時,長至腳踝的墨發(fā)一點點的變成淡色,恍如被水珠浸濕的墨跡一般,微不可查的光芒流竄在墨發(fā)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