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唐亦天終于看了她一眼。 厭惡。他眼里只寫了這兩個字。 沈瑜無力地松開手指,望著他遠去,她再也忍受不了,竟在這里雙手捂住臉哭了起來。 大步流星地穿過會場后臺的走廊,工作人員小跑著都跟不上他。走過長長的一條走廊,停在貴賓接待室的門前,唐亦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推開門的那個瞬間,他不自覺地咬緊了牙關。 其實唐亦天夢到過很多次他再見到韓念的場面:大多數是在他們初見的那條街道,或是在文中的cao場,又或是他們結婚的會場……都是他在追著她,她在他眼前跑,一點點跑遠,消失不見。 他從未想過會是這樣的重逢:韓念就在他面前,毫不避讓地迎上他的目光,平靜得可怕地看著他,眼底沒有一絲的波瀾起伏。 她穿著一件束腰的艷紅色羊絨大衣,黑色的長發(fā)披散在肩上,坐在拍賣后臺,韓念低著頭,一手縮在衣袋里,一手焐著一杯白霧氤氳的紅茶,唐亦天在那片氤氳中看見了那張夢中的臉。 老舊的鎏金落地鐘響起,而她側目看他,一點也不驚訝。仿佛這些年的時光只是一場夢,一切都還是當初的模樣。 他走過去,以他這些年所有的修為讓自己保持住的冷靜。 可韓念卻笑了起來,笑著對他說:“你別那么激動——也許我是來殺你的呢?!?/br> 他伸手從大衣左側拿出錢夾,抽出一張黑卡遞給尾隨而至的員工,淡然地一笑。盡管這些年他已經很少笑了,但笑起來依舊是她熟悉的模樣,好像這些年的經歷她可以鎮(zhèn)定自若,他更能穩(wěn)如泰山。 韓念也不覺得尷尬,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貼近,“唐先生方便送我這個委托人回家嗎?” “可以?!彼诘碾p瞳深不見底,她沒能捕捉到一絲的閃動。 這樣有特殊意義的跨年夜使得整個城市在凌晨時分依舊喧囂熱鬧,五彩的霓虹燈緩緩流淌在慕尚的黑漆車身上,猶如夜空中璀璨的星河。 “啊,j市變化好大……”韓念靠在車窗上,看著外面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街道喃喃自語。 唐亦天坐在她身側,也看著窗外。 “你……”他聲音平靜,“一個人回來的?” 韓念搖搖頭,“不是。” 她轉過臉看著他,笑著說:“我和賀東言一起回來的?!?/br> 賀東言,這個名字令唐亦天眼里平白添了暴戾之色。 “只有你們倆?”他又隨意地問了一句。 “你以為還會有誰?”韓念抬手把垂落的長發(fā)別到耳后,目光移開,又看向了窗外,車子正從北京路上路過,那里一溜的干部將軍樓,曾經是韓念成長的地方。 “你住哪兒?” “賀東言那兒啊?!彼Φ煤荛_心,仿佛玩笑:“難道你以為我會住你家?” 他冷笑了一下,冷峻的側臉清晰地投射在車窗的玻璃上,韓念伸出手指,給投影做了個挖鼻孔的動作,樂得自己咯咯笑。v甘,,唐亦天微微側目,什么時候她變得這么愛笑了? 第2章 part2 賀東言給韓念安排的房子在中山路上,道路兩邊是參天的梧桐樹,即使是樹葉凋敝的冬天,依舊枝椏繁密交錯,在暖色的路燈下投下鬼魅般的一張大網。 韓念開門下車,寒風像細密的針一樣扎在皮膚上,刺刺麻麻的冷。她把外衣裹緊,沖他淺笑了一下,“謝謝你買了吊墜,我就不用擔心沒錢過活了?!?/br> “它本來就是我的?!碧埔嗵煺驹谒媲埃窡粝碌挠跋褚粭l又寬又闊的路,看不到盡頭。 韓念沒有反駁他,只是俏皮地眨巴了一下雙眼告辭,“那我先回去了?!闭f著走了兩步停下來,“我后天有空,可以見面?!闭f罷走進了高層公寓的樓道。 唐亦天一直站在門口,看著她走進電梯,然后過了好一會,十七層南面的那一間亮了燈,他才轉身回車里。 進了暖氣十足的房間,韓念因為緊張而一直攥緊的手才松開。三年沒見,怎么可能心如止水,波瀾不驚呢。 保姆楊嫂聽見動靜披了件外衣起身從房里走出來,“這么晚了,要給你熱杯牛奶嗎?” “不用了,耀靈睡了嗎?”韓念給自己倒了杯熱水一邊焐手一邊小口啜著。 “賀先生給他讀了故事,兩人都睡著了?!睏钌┱f著輕輕擰開房門,韓念探頭一看,卡通小床上躺著一大一小兩個男人,毫無違和感。 韓念努嘴,示意楊嫂關上門。楊嫂忍不住說了一句,“賀先生真是個有耐心的好男人啊?!?/br> 她笑了笑,“有耐心的好男人可不只他一個。我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吧?!?/br> 難得冬日暖陽,韓念雖然睡得晚,卻一早就醒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以前最喜歡賴床的人,如今不用鬧鐘也能自己醒了。 習慣早起后她開始喜歡自己做早飯,淘幾把米,不急不慢地熬上一鍋白亮潤澤的粥,煎了兩個糖心蛋后,三歲的耀靈才起床。他的身后跟著和衣而睡的賀東言,剛出房門就打了個噴嚏。 韓念給耀靈盛了粥,加了rou松,又分了一個煎蛋,然后母子倆坐在桌邊安靜地開始吃飯,賀東言才叫出聲來,“太沒良心了吧!我陪你兒子睡了一夜!你竟然不做我的早飯!” 韓念微笑著摸摸耀靈的小腦袋,慈祥地教育他,“耀靈,你要懂禮貌?!?/br> 小耀靈很乖巧地點頭,禮貌地放下小勺,抬頭看著賀東言認真地說,“謝謝賀叔叔陪睡!” “咳咳咳……”賀東言頓時顏面盡失,傲嬌地轉身就要走,“忘恩負義!重色輕友!過河拆橋!” 韓念用筷子戳開煎蛋,那嫩黃的蛋液流淌出來和棕色的醬油融合在一起,她一口吃了半個,然后叫住要摔門出去的賀東言,“不問我昨天的情況?” 一句話就讓他停下腳步折了回來,故作不屑地問,“昨天你們怎么了?” 韓念回敬了他一個“既然你不想知道我干嘛要說”的表情,使得賀東言不得不老實承認,“好吧,我勉強很想知道我的女人和她的前夫如何了?” “還是現任好嗎?”韓念夾起剩下的半個蛋并沒急著吃,挑眉反問他,“而且,我什么時候是你的女人了?” “天??!我?guī)е阃雒煅?,為了你拋棄家人,你竟然說這樣的話!”新年第一天,賀東言就被狠狠連插了兩刀。 韓念也不理睬他,催著耀靈把煎蛋吃完,然后慢慢喝完自己碗里的熱粥,擱了筷子對他說,“白粥還有,要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