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燈
許皓月打開門時,感覺有一絲異樣。 家里沒有開燈,外面的燈光也沒有透進來,黑得讓人發(fā)慌。 但沙發(fā)上有個人影。 許皓月心跳幾乎驟停,慌忙摁開玄關(guān)的燈,待瞳孔適應(yīng)屋里的光線,才看清那個人的側(cè)臉。 是陸成舟。 他靠在沙發(fā)一角,凝神盯著某處,不知獨自在黑暗中坐了多久。 滿室寂靜。他微微轉(zhuǎn)頭看向她,眸光冷清,開口道:“回來了?” 也許是做賊心虛,許皓月聲音透著幾分怯意:“……你在干嘛?” 提心吊膽地靜候半晌,才聽見他不咸不淡地回答:“等你。” “怎么不開燈?” “忘了?!?/br> 忘了開燈,卻沒忘把窗簾拉上,難怪屋里沒有一絲光。 “裝神弄鬼的,嚇我一跳!“許皓月嘟噥著,低頭磨磨蹭蹭地換鞋。 陸成舟一動不動地靠在沙發(fā)上,微瞇著眼視著她。 他突然開口:“送走了?” “誰?”許皓月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還有誰?!标懗芍酃创叫α耍澳慵覍﹂T那位?!?/br> 短短一個月,這人以各種形式在他眼前出現(xiàn)了三次,真是陰魂不散。 許皓月心里一個咯噔。 完了,看他這表情,肯定是知道了。 她扯起嘴角,笑得僵硬:“你看到了???他正好要到榕城出差……本來季銘說要送我的,結(jié)果臨時有事來不了,就找他幫忙帶我一程……我的腿不是剛養(yǎng)好嘛,坐飛機坐火車都不方便……” 前言不搭后語地解釋一通,陸成舟都聽笑了。 怎么偏偏這么巧,這時候來附近城市出差? 就算季銘臨時有事,他們家不是有司機嗎? 實在沒辦法,給他打個電話,他肯定會馬不停蹄地去接她,哪還用得著搭鄰居的順風(fēng)車? 陸成舟慢慢站起身,走到玄關(guān)處,背靠在墻上,抬腿擋住許皓月的去路,近在咫尺地盯著著她,目光沉斂。 許皓月故作淡定,抬眸與他對視。 兩人沉默對視了許久,陸成舟突然開口:“他就是你說的那個‘對象’?” “啊?”許皓月腦子一懵,懷疑自己聽錯了。 她什么時候說過這句話? 陸成舟觀察著她臉上每一處細微的牽動,見她眼里流露出的疑惑不像是裝的,便開口提醒:“上次在雷秋晨的生日宴上,你親口說的?!?/br> 雷秋晨的生日宴?好久遠的回憶啊。 許皓月努力在腦海中里搜尋相關(guān)片段,她記得那天心情很糟,后來還哭了好久。 為什么哭呢?好像是被某人氣的。 許皓月斜掃陸成舟一眼。 陸成舟笑容陰沉,幫她回憶:“你說你有對象,跟你是鄰居、從小認(rèn)識、父母都很熟、德國留學(xué)、博士……” 許皓月猛然驚醒,想起來了。 她是說過“我已經(jīng)有對象了”這種話,可那不是為了故意氣某人的嗎? “那是我瞎編的。一堆人圍著我催婚,我總得找個理由脫身吧?”她訕訕地笑。 陸成舟嘴角笑意嘲弄:“瞎編的?那怎么會這么巧,每一條都跟賀軒對得上?怕不是早就有這個打算了吧?” 許皓月微微一怔:“……什么打算?” 陸成舟說得直接:“找他當(dāng)對象的打算?!?/br> “……我沒有?!痹S皓月臉色煞白,辯解道,“我是為了撒謊撒得逼真一點,才找了個現(xiàn)成的人來擋槍?!?/br> 撒謊果然有報應(yīng)。她心里懊悔不已。 不過,她哪里會想到陸成舟記憶力那么好,對她隨口扯的謊耿耿于懷那么久。 被人揭穿了才著急忙慌地解釋,也難怪陸成舟不信。 他盯著她的眼睛,眼神帶一絲審視,緩緩地說:“許皓月,咱倆的約定期限還沒到,別這么急著找下家。” 許皓月如遭一記重拳,大腦僵滯許久,瞳仁緩慢地轉(zhuǎn)向他,艱澀地開口:“你什么意思?” 陸成舟俯身欺壓上來,黝黑的雙眸停在她的眼前,氣息近在咫尺。 “我的意思是,別一邊跟我談著戀愛,一邊跟別人搞曖昧?!?/br> 許皓月張了張嘴,蒼白無力的辯解:“……我沒有?!?/br> 陸成舟諷笑一聲:“賀軒對你那點心思都寫臉上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你就別揣著明白裝糊涂了?!?/br> “對,他是喜歡我,可我不喜歡他?!痹S皓月心慌意亂,摟住他的后頸,踮起腳尖去夠他的唇,“我喜歡的是你。” 陸成舟頭撇向一旁,她的吻猝不及防落在他的下巴上。 他不為所動,冷冷地說:“不喜歡別人,為什么不拒絕呢?” 許皓月垂眸擋住眼里的心事,只覺得喉中艱澀,一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出。 整個寒假,她的家人都在極力撮合她和賀軒。季康平想往上爬,季銘想在商界擴張勢力,都需要借助賀家的人脈和影響力。她很清楚,她只是他們攀龍附鳳的工具。 長久的沉默讓陸成舟失望至極,一顆心直直地墜入谷底。 他眸光漸漸幽暗,眼底交織著嘲弄和恨意,諷笑道:“一個連拒絕都說不出口的人,有什么資格說喜歡?” 說完,他轉(zhuǎn)身走進臥室,狠狠摔上房門。 夜里,兩人躺在一張床上,背向而睡,心思各異,中間隔著寬闊的距離,空蕩蕩的被窩里冰涼潮濕,寒意由外而內(nèi)地沁入身體,鉆心入骨。 什么叫“同床異夢”,許皓月算是深切體會到了。 小別重逢,不僅沒有勝新婚,反而鬧得雞飛狗跳、狼狽收場。 閉上眼躺了許久,她還是沒有一絲睡意。 身后傳來輕微的吱呀聲,床墊微微下陷,陸成舟似乎換了個睡姿,從側(cè)臥改成平躺。 許皓月心念一動,慢慢鉆進被窩,尋到他的身下,動作輕柔又小心。 很快,陸成舟便克制不住,從喉間哼出一聲難耐的低.喘,手指伸進許皓月濃密的頭發(fā)里。 明明是要把她推開的,卻鬼使神差地將她的頭顱扣得更緊了。 終于,他騰出一只手,猛地掀開被子,摁開床頭的燈。 房間驟亮,許皓月動作一頓,仰起頭望著他,雙頰緋紅,霧眼迷離染著欲。 陸成舟弓身看著她,神色微震,耳根慢慢爬上一層紅暈。 一陣顫栗后,他仰頭癱倒在枕頭上,聽天由命地享受著她的極致體貼,從胸腔里溢出一聲喟嘆。 他眼神幽暗,聲音嘶?。骸鞍⒃S,別用身體討好我。” 嘴上說著拒絕的話,身體反應(yīng)卻騙不了人。 許皓月沒有戳穿他,只慢慢抽離。 “不是討好,是取悅?!彼龔澲σ馊崦?,輕輕晃著腰肢,像只撒嬌的小貓,“你不喜歡嗎?” 陸成舟低嘆:“你知道的,我想要的不止這些?!?/br> 當(dāng)初是誰說的“不貪心”? 可現(xiàn)在,他想要的東西太多太多了。 這場戀愛就像泥沼,明知不能全身而退,他還是縱容自己一步步深入,沉淪在她編織的溫柔幻境之中。 許皓月深深地看著他,用柔嫩的手指代替唇舌去撫慰,輕哄道:“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 “我要……”陸成舟頓了頓,按住她的頭,指尖的力道在示意她繼續(xù),“我要你整個人整顆心都屬于我?!?/br> 早就是你的了…… 許皓月嘴被堵住了,無法說話,只能低低地唔一聲。 伴隨著一聲低吼,陸成舟整個人高高拱起,渾身肌rou繃緊,手指用力摁住許皓月,僵持了半分鐘才松開。 許皓月哀怨地看著他,“唔”了一聲,似撒嬌,似抱怨,起身飛快地沖進了洗手間。 陸成舟緩了緩心神,起床跟著她進了洗手間。 見她正在池邊拼命漱口,他忍不住勾唇,打開花灑沖洗自己,心里有種惡作劇得逞般的快感。 等他簡單沖洗完,許皓月也洗漱干凈了,撐在水池邊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眼中水光盈盈,臉上緋紅發(fā)燙。 “好吃嗎?”陸成舟誠心誠意地問。 許皓月翻了個大白眼給他,鼻孔重重哼氣。 陸成舟終于笑了,將她打橫抱起,回到臥室放到床上,guntang的身體貼上來,裹著她滾進被窩里。 鼻尖相抵,他靜靜凝視著她,輕聲說:“我明天回家,你要一起嗎?” 許皓月疑惑地看著他。 回家?哪個家?他老家泉城嗎? 她目光游移了片刻,坦白承認(rèn):“我還沒做好心理準(zhǔn)備。” 陸成舟笑意溫和,安慰道:“我沒什么別的意思,就帶你去我老家看看。你要是不敢去我家,我就給你訂間酒店?!?/br> 許皓月垂下眼眸,掩住眼里的不安情緒,默了許久,才惴惴地說:“還是……算了吧?!?/br> 她整個人縮進被子里,背對著他蜷成一團,聲音甕甕的:“我有點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說,行嗎?” 陸成舟神色黯然,沉默地盯著她的后背,許久后,才伸手關(guān)了床頭燈。 翌日一早,陸成舟起床收拾行李。 輕微的動靜還是吵醒了許皓月。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聲音含糊地問:“這么早就走???” “嗯。”陸成舟背對著她,沒有回頭。 許皓月心里涌起一陣失落,酸酸澀澀的,嘟噥道:“什么時候回啊?” 陸成舟拉上行李包的拉鏈,轉(zhuǎn)身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我有一周的假?!?/br> 意思是……要回家待一周? 許皓月眼眶驀地一酸,說不上來地委屈,把臉埋進枕頭里,發(fā)脾氣地在被子里胡亂蹬腿。 “我剛來你就要走!”她氣呼呼地捶了兩下枕頭。 床邊塌下去,她感覺到一只手在后腦勺上輕撫,手指細細捋著她蓬亂的頭發(fā)。 “誰叫你不早點回來?”陸成舟的聲音近在耳畔。 許皓月把臉從枕頭里露出來,一雙小鹿眼蒙上了水霧,目光凄怨地看著他。 “我又不是故意回來那么遲的。我在家里躺了一個月,腿剛養(yǎng)好就跑過來找你。你倒好,一見面就跟我吵架,吵完就回老家,把我一個人丟在這里……” 她越說越傷心,眼淚不停地涌出來,半邊枕頭都打濕了。 陸成舟也忍不住紅了眼眶,指腹順著她的臉頰輕輕摩挲,把她凌亂的發(fā)絲別到耳后,聲音異常溫柔:“那你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休息了一夜,應(yīng)該不累了吧?” “可是我怕……” 陸成舟猜到她的心思。 見家長意味著什么,他心里清楚,許皓月當(dāng)然也清楚,所以才會推三阻四,百般抗拒。 也許,在內(nèi)心深處,她害怕過多介入他的人生,因為進得越深,抽身越難。 陸成舟緩緩呼氣,將心頭的澀意強壓下去。 “別多想,就當(dāng)是跟我去旅游。泉城有好多好玩的地方,每年元宵還有花燈展,特別熱鬧,你肯定會喜歡的。” 看著他誠摯的眼睛,許皓月心緒漸漸平靜下來,囁嚅著問:“你保證不帶我去你家?” “我保證。”陸成舟笑容頗有些無奈,“你不想去,我不會逼你?!?/br> 兩個小時后,許皓月雙腳站在泉城最熱鬧的西街上,還是有些恍惚不敢相信。 這就來了?這里就是他的家鄉(xiāng)? 陸成舟停好車,從后備箱提起行李袋,低頭看了會兒手機。 “我訂了家民宿,就在開元寺對面。離這兒不遠。我們走過去吧?!?/br> 他牽起許皓月的手,緊緊扣在懷里,仿佛怕她突然反悔臨陣脫逃。 “嗯?!痹S皓月雖然還有些忐忑,但看著泉城熱鬧的街景,兩旁古色古香的建筑,心頭的不安漸漸消散,被出游的興奮和激動所取代。 開元寺就在最熱鬧的西街上,寺廟大門正對著一堵古墻。許皓月仰頭,認(rèn)著墻上的字:“紫、云、屏?” “嗯。”陸成舟帶她繞過這堵墻,拐進墻后的巷子里,“只帶你走一次,你要記住了。” 這話聽著奇怪,許皓月忍不住問:“為什么?” 陸成舟捏了捏她的臉,“不為什么,就是得記著。” 一堵墻仿佛隔開了兩個世界。外面鬧市人聲鼎沸、車水馬龍,巷子里幽深靜謐,兩旁是古韻猶存的老房子,有閩南古厝,有南洋小樓,紅磚瓦礫上留下了歲月斑駁的痕跡。 陸成舟訂的民宿在巷子深處。穿過兩扇木門,是一方小院,冬日陽光透過天井灑落在紅磚地面上,院子四周花木繁茂,中間青石板桌上擺滿了水仙花,花開得正盛,香氣怡人。 他們的房間在三樓,帶一個小露臺,視野極好,遠可眺望開元寺的兩座古塔,近可俯視周圍的紅磚古厝。 許皓月掃了一圈,視線被不遠處一座院子里的景色吸引了。 “你看那一家。”她指著前方,向陸成舟示意,“院子里擺滿了水仙花,好漂亮?!?/br> 陸成舟順著她的目光,嘴角不易察覺地彎了下。 許皓月興致勃勃地說:“還有棵大樹,好高,得有三四層樓那么高吧。那是什么樹,你認(rèn)識嗎?” 陸成舟淡聲說:“鳳凰木?!?/br> 這棵樹冬天有點禿頂,她認(rèn)不出來也正常。 “這就是鳳凰木?。俊痹S皓月想起去年種下的那棵小樹苗,語氣有些惆悵,“不知道咱倆的定情樹,什么時候能長那么高。” 陸成舟認(rèn)真想了想,“長這么高,至少得二十年吧。” 那棵樹是他小時候種的,那時他母親還在世。 許皓月又感嘆了一番,才想到他還有正事。 “你什么時候回家?。俊?/br> “中午吧。我回去吃頓飯就來?!标懗芍蹚纳砗髶ё∷难?,“要我給你帶點吃的嗎?” “帶過來不都冷了嗎?”許皓月笑話他,“我叫外賣就行。對了,你家離這兒遠嗎?” 陸成舟神色一頓,“……不遠。” 許皓月催他:“那你趕緊回去,早點陪陪家里人。我先睡會兒?!?/br> “嗯。”陸成舟手臂用力收緊,低頭去捉她的唇,將她吮咬得渾身癱軟,才氣喘吁吁地松開。 “等我回來?!?/br> 陸成舟離開后,房間空了,許皓月的心也空空落落的。 她睡了一覺,醒來已是中午,靠在床頭點了份外賣,然后百無聊賴地玩起了手機。 半個小時后,傳來敲門聲。 這么快就到了?她趕緊披上外套去開門,眼前赫然出現(xiàn)陸成舟的臉。 他挑了下眉,目光落在她的領(lǐng)口處,臉色沉了幾分。 他語氣不悅:“穿成這樣就出來了?” 許皓月低頭一看,睡裙太薄了,底下的春光隱隱綽綽。 她急忙攏緊衣領(lǐng),雙臂抱懷檔在胸前,解釋道:“我、我一猜就是你,所以沒防備。” 陸成舟不冷不熱地哼了一聲,拐進屋里,抬腳勾上房門。 “那怎么一看見我,就裹得這么嚴(yán)實?”他輕嗤,目光上下打量著她,“你身上哪一處我沒看過?” 許皓月抬起腿,毫不留情地踹他一腳。 “那你還用這種眼神盯著我?老色鬼!” 陸成舟一把將她拽進懷里,手從外套底下探進去,力道大得她忍不住叫出聲。 就要進入正題時,門外又傳來敲門聲。 兩人動作都停了下來,許皓月面紅耳赤地鉆進被窩里,只露出一個腦袋,小聲提醒:“可能是我的外賣。” 陸成舟一邊穿衣一邊說:“我去開門。” “哎,你等等!”許皓月從床邊抓起一件浴袍扔給他,“穿上?!?/br> 陸成舟眉頭一皺,順著她的目光向下看,立刻心領(lǐng)神會。 他飛快地套上浴袍,系上綁帶,才勉強擋住了那處顯眼的地方。 門開了又關(guān),陸成舟把外賣擱在桌上,重新鉆進被子里。 “你得彌補我的損失?!彼麚卧谒齼蓚?cè),從上方注視著她,意味深長地說,“科學(xué)家說,男人在關(guān)鍵時刻被打斷,容易不舉?!?/br> 許皓月眨了眨眼,直言道:“你好像沒有這方面的可能?!?/br> 這種事根本不會發(fā)生在他身上吧? 陸成舟表情凝重:“萬一有影響呢?那我下半輩子的幸福就全毀了?!?/br> 許皓月被他的表情唬住了,心里惴惴的,小聲說:“要不咱們……檢查一下?” 陸成舟憋住笑意,一本正經(jīng)地說:“那就勞煩許老師了?!?/br> 等許皓月意識到中計時,已經(jīng)晚了。 小別勝新婚的妙處,在這個下午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等她再次睜眼時,房間里已經(jīng)全暗了,窗外的天空變成了青黑色,月亮很低,掛在房檐下,是淡淡的溫柔的白。 許皓月心里又惆悵又惱火。 這叫什么事???大老遠來一趟,結(jié)果就是換了張床干活。說好的旅游呢?說好的花燈呢?騙子! 她怒氣沖沖地推醒陸成舟。 “我要出去玩!” 陸成舟迷瞪著眼,懵了半天才醒神,“去啊?!彼蛑罚鹕?,“現(xiàn)在去?!?/br> “你怎么這么困?”許皓月有些奇怪。 “昨天一晚上沒睡著。” “???”許皓月頓時愣住,“為什么?” 他不是一向倒頭就睡嗎?睡眠質(zhì)量雷打不動地好。 陸成舟已經(jīng)穿戴整齊,站在床邊睨著她,冷哼道:“你說呢?還不是被你氣的?!?/br> “……” 許皓月昨晚倒是睡得挺香。 一對比,她簡直沒心沒肺。 她底氣不足不敢接話,默默穿上衣服,一下床,腿軟得差點站不住。 陸成舟忍不住笑了,背對著她蹲下身,“要不我背你?” “滾!”許皓月咬牙切齒。 一路上,陸成舟沒少嘲笑她的走路姿勢,還假惺惺提議要租輛輪椅推著她逛街,被她用惡狠狠的眼神打了回去。 今年泉城最熱鬧的燈市,在一條有百年歷史的老街。 他們一路走一路逛,走到老街時,燈市上已經(jīng)擠滿了賞燈的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兩人牽著手,被人潮推著走,兩側(cè)高懸的花燈璀璨華麗,鳳簫聲動,玉壺光懸。許皓月連聲驚嘆,興奮得兩眼放光。 街邊還有不少小攤販,賣小吃、玩具、手工藝品,各種吆喝聲交織。 許皓月一會兒仰頭看花燈,一會兒被路邊小販吸引住,眼睛根本忙不過來。 前面有個小廣場,圍了一圈人。許皓月喜歡湊熱鬧,拖著陸成舟見著縫隙就鉆,成功擠進了內(nèi)圈。 原來是現(xiàn)場教人做花燈的。 兩側(cè)支起架子,懸掛著大燈,強光打下來,明晃晃地照著中間的長桌。一個老人坐在中間位置,手上的紙變幻成各種形狀,粘上膠水后,變成一只栩栩如生的小兔子。 桌子兩邊坐了不少人,應(yīng)該是初學(xué)者,動作笨拙,手忙腳亂,最后做出來的東西奇形怪狀,引得圍觀群眾陣陣哄笑。 有人吆喝道:“這是泉城獨創(chuàng)的無骨燈,無需竹子或鐵絲做支架,直接用硬紙連接而成。感興趣的朋友可以試一下?!?/br> 許皓月仰頭看著陸成舟,眼睛亮晶晶的,慫恿道:“怎么樣?咱們一人做一個?” 陸成舟一個“不”字還未說完,許皓月就一屁股坐在那老師傅對面,氣勢十足地嚎道:“我來!” “好!”圍觀人群拍手稱好。 陸成舟無奈,只得坐在她身邊,看她拿起一張淺綠色的硬紙,用鉛筆在上面勾勒出輪廓。 “你想做什么形狀?” “保密!”許皓月伸手掩住自己的畫,沖他揚揚下巴,“你也做一個呀!我們比賽,看誰做得好?!?/br> 陸成舟嘴上嫌棄,手卻伸向面前一堆硬紙,挑挑揀揀,最后選了張白色的。沒有用鉛筆勾勒,直接拿起剪子開始裁剪。 許皓月是美術(shù)專業(yè)的,筆下功力深厚,無奈動手能力實在太差,做出來的花燈美則美矣,只是…… “閨女,你做的是個……西蘭花?”老師傅嘖嘖稱奇,“很有創(chuàng)意啊?!?/br> 許皓月臉黑了,生無可戀地說:“這是一棵樹。” 老師傅:“……”這棵樹也太胖了吧。 這時,陸成舟也完工了。他做得很簡單,一個月亮。 老師傅夸贊:“可以。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寓意很好?!?/br> 兩人在燈籠里安上小燈泡,裝上電池,那盞月亮透著青白的光,那顆西蘭花,哦不,是樹,透著瑩瑩的綠光,相映成趣。 許皓月低頭看著他手上的燈,嘀咕道:“你應(yīng)該做一只鳥燈的,咱倆一棵樹一只鳥,正好是一家?!?/br> 陸成舟淡笑,“我手笨,做不了那么巧的活兒?!?/br> “月亮就很好了。”他提起手上的月亮燈,喃喃自語。 淡淡的白光映在他臉上,他心里有種奇異的暖意。仿佛所有的紛亂心緒,都被這溫柔的光芒融解了。 ※※※※※※※※※※※※※※※※※※※※ 這個肥章來得有點晚。 and,推薦大家元宵節(jié)去泉州看花燈,真的嘆為觀止。 我好愛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