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瀾
終身大事就這么敲定了,兩人心情都有些興奮難耐。 離退房的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想不出該干點什么,最后,陸成舟下樓買了早餐,又在旅館前臺買了洗漱用品。 美好的一天,從吃飽肚子開始。 吃飯時,陸成舟忙個不停,一會兒往許皓月碗里夾生煎包,一會兒給她剝了個茶葉蛋。 “夠了?!痹S皓月嘴里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模f話都含糊不清,“我哪吃得了那么多?” 陸成舟板起臉來訓(xùn)她:“這哪兒多了?你吃飯跟麻雀啄食一樣,難怪瘦了那么多?!?/br> “瘦點不好嗎?” 陸成舟搖搖頭,佯裝嫌棄地“嘖”了一聲,“手感不好?!?/br> 許皓月臉色微赧,在桌子底下狠踹了他一腳。 一大清早就開始聊黃色,老流氓真是滿腦子限制級內(nèi)容。 監(jiān)督她吃得盤光碗凈后,陸成舟突然問:“你那些藥還在吃嗎?” 他的語氣突然變得嚴(yán)肅,許皓月愣了下,與他對視兩秒,才明白他說的是什么藥。 “吃啊,每天都吃?!彼辉谝獾卣f。 “以后別吃了。這藥有副作用,對身體不好。”陸成舟往后一靠,俊眉微挑,眼里含著笑意,“不是想要孩子嗎?” 許皓月臉又紅了。 昨晚她隨口說的一句話,今天就提上日程了,老男人真是心急。 她不服氣地嘟囔道:“女人在床上說的話不能信?!?/br> 陸成舟被她氣笑了。 “那我現(xiàn)在再問你一遍?!彼仙砺蚯皟A,沉斂的眸光牢牢鎖住她,聲音低冽認真,“想不想跟我結(jié)婚?” 許皓月目光躲閃,雙頰慢慢發(fā)燙,小聲嘀咕道:“剛剛不是回答過了嘛,想啊?!?/br> 陸成舟嘴角忍不住上揚,又問:“想不想跟我生孩子?” “……想啊。” 陸成舟一錘定音:“那就把藥斷了?!鳖D了頓,他又鄭重補了句:“以后我一定會讓你快樂起來?!?/br> 解鈴還須系鈴人,心病還要心藥醫(yī)。她的心病是他,所以,唯一的解藥也是他。 -- 兩人結(jié)完賬后,并肩走出這棟小旅館。今天天氣不錯,陽光清澈透亮,天空湛藍如洗,海面波光粼粼,連海風(fēng)都溫柔了許多。 許皓月深吸一口氣,閉上眼,感受著從心底冒出的一股淡淡的喜悅,由內(nèi)而外蔓延開來,漸漸浸潤全身。 再一睜眼,整個世界都是亮堂堂的。 陸成舟牽起她的手,沿著海堤慢慢走著。 “等你拿到戶口本,我們就去登記?!?/br> “好?!?/br> “不過你得先征求伯母的同意,把咱倆的事跟她說清楚,別騙她,更不能偷戶口本?!?/br> 許皓月斜眼乜著他,氣哼哼地說:“我在你眼里,就是這么個滿肚子壞水的形象?” 陸成舟笑了,摸摸她的腦袋,語氣寵溺又無奈:“壞水不至于,一肚子餿主意倒是真的?!?/br> “哼!”許皓月撇過頭,不理他。 默了片刻,陸成舟又開始諄諄教誨:“結(jié)婚是人生大事,還是得跟父母商量一下。你爸那邊就算了,你媽的意見還是得聽的,畢竟母女連心,她是這世上最愛你的人,會理解你的?!?/br> 許皓月垂下眼簾,思忖片刻,用力點了點頭。 就像他說的,母女連心。她相信,只要她曉之以情動之以理,mama一定會同意的。畢竟她以前就對陸成舟印象不錯,不是嗎? 陸成舟滿意地笑了,繼續(xù)說:“等領(lǐng)了證,你就跟我走?!?/br> “……???”許皓月倏地愣住,“這么快嗎?走去哪兒?。俊?/br> “先去南浦,我留了些東西在林昭那里,還有我的車得去取。然后再回一趟泉城,這幾年因為有任務(wù)在身,一直沒跟家里人聯(lián)系,我回去報個平安,讓他們見見新媳婦?!?/br> 說到這里,他刻意停了下來,偷偷用余光瞥她,欣賞她羞紅的臉,還有緊抿的唇角上掩不住的笑。 他清了清嗓,繼續(xù)規(guī)劃他們的未來:“等方隊長的安排下來了,我們就搬去新的地方定居。我還有些存款,到時候買套房子,咱們以后就有家了?!?/br> 藍圖總是美好的,但實踐起來卻沒有那么容易。許皓月想了會兒,不禁憂心忡忡:“到了那里,你還有份工作,可是我做什么呢?” “小地方房價低,物價也低,生活沒有那么大壓力,我的工資養(yǎng)兩個人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不過,如果你想找份工作,讓自己生活充實起來,也挺好的?!?/br>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這兩年我什么也沒干,身體又不好,成天發(fā)脾氣,像個廢物一樣虛度人生……”許皓月語氣越來越低落。 仔細想想,自己活得挺失敗的,都26歲了,還沒找到一個可以讓她在社會上立足的職業(yè)。經(jīng)濟不獨立,所以人格也不獨立,只能依附于季家和賀家,過著浮華卻空虛的生活。 陸成舟停下腳步,垂眸凝望著她,語氣嚴(yán)肅地說:“許皓月,你也不照照鏡子看一下自己?!?/br> 許皓月:“???” 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不過是隨口抱怨幾句,至于罵人嘛! 氣死了! 趕在她發(fā)火前,陸成舟急忙扶住她的肩,鄭重其事地說:“你看啊,你長得那么漂亮,家世又好,學(xué)歷又高,見多識廣,心地善良……對了,你還會英語,會畫畫,隨便哪一項技能都足以讓你自力更生、衣食無憂了。你要是廢物,那其他人都成什么了?” 許皓月:“……” 現(xiàn)在都流行這么夸人? 這叫啥?先抑后揚? “說話能不能別大喘氣?小心還沒說完就被人打死?!痹S皓月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嘴角卻不自覺揚起了笑。 陸成舟牽起她的手,邊走邊說:“你現(xiàn)在只是被自己困住了。等你走出來,會發(fā)現(xiàn)外面的天地很廣闊,你的選擇有很多。你可以一個個去嘗試、去體驗,在這個過程中,發(fā)現(xiàn)自己真正喜歡和擅長的是什么。其實生活就是這樣,摸著石頭過河唄,哪有人生來就知道自己該干什么?” 許皓月認真想了想,說:“我覺得當(dāng)老師還不錯。支教那兩年,我每天都過得很充實很開心。我跟孩子們相處起來很輕松,孩子們也都喜歡我?!?/br> 剛剛還自怨自艾,這會兒又得意洋洋。 陸成舟憋住笑,一本正經(jīng)地給她捧場:“那可不,誰不喜歡人美心善的許老師?” 不知不覺間,兩人走到昨晚停摩托車的地方。 陸成舟長腿一跨,騎了上去,待許皓月在身后坐穩(wěn)后,發(fā)動了引擎。 風(fēng)拂過許皓月的臉頰,吹得她身心舒暢。 她摟緊陸成舟的腰,下巴擱在他寬厚的肩膀,自語道:“我以前覺得,我的人生一團亂麻,跟你聊了幾句才發(fā)現(xiàn),其實沒我想得那么糟糕。” 摩托車速度不快,她的話清晰地傳進陸成舟的耳朵里。 他側(cè)過頭,深深地看她一眼,淡笑說:“人生沒有那么復(fù)雜,無非是跟喜歡的人一起,做喜歡的事?!?/br> “嗯?!痹S皓月趴在他的背上,手臂用力收緊,感覺抱住了全世界。 這一刻,她的人生,終于攥回到自己的手里。 摩托車一路疾馳,中途還加了一次油,花了兩個小時才駛回原地。 種植基地大門外是一片樹林。這里疏于管理,荒廢已久。昨晚,許皓月為了避人耳目,將車開進了密林里,手機也關(guān)了機,扔在駕駛座上。 兩人找到車子,開到大路上后,陸成舟又騎上了摩托車。 引擎轟鳴聲中,他溫聲叮囑道:“今天還得值一天班,你先回去等我消息。” “嗯。”許皓月看著他,下定決心似的攥緊了拳,“我今天就去找我媽要戶口本?!?/br> 陸成舟笑了,揉了揉她的額發(fā),“乖,跟你媽好好說,別吵架?!?/br> 許皓月垂下眼簾,悶悶地嗯了一聲。 “怎么了?”陸成舟察覺到她的異樣,語氣輕哄,“又不是再也見不到了?!?/br> 許皓月默不作聲,心情有些傷感,又有些委屈。 才剛和好又要分開。這一走,不知下次見面又是什么時候,他們的生活,又會變成什么樣子。 陸成舟猜到她的心思,沉吟片刻,將摩托車熄了火。 他提議:“要不我今天請假,陪你一起去見伯母吧?!?/br> “……算了吧?!痹S皓月心里左右為難。 她當(dāng)然希望陸成舟能一直陪著她,可是真的見了面,mama會用什么態(tài)度對他呢?萬一mama堅決反對,豈不是讓陸成舟難堪? 思忖再三,許皓月決定獨自面對,不讓他冒這個險。 她扯起唇角,淺淺一笑,“你還是去上班吧,我媽這邊,我一個人能搞定?!?/br> 陸成舟凝眸看著她,久久,才輕聲說:“好吧?!?/br> 他低頭覆上她的唇,一開始只是蜻蜓點水般的輕吻,不帶什么欲望,但隨著唇舌纏綿,銀絲牽連,氣息漸漸灼熱…… 直到最后,雙唇依依抽離后,許皓月還沉浸在意亂情迷中,久久不能回神。 “有什么事就來找我?!?/br> 陸成舟低啞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 他說話時,胸腔與她一起共振。貼得那么近,她都能感受到他的心跳,沉穩(wěn)而堅定,連帶著她的心跳,也漸漸平靜下來,不再懼怕,不再擔(dān)憂。 引擎再次啟動。目送他駕車離開后,許皓月這才拿起自己的手機,重新開了機。 解鎖后,屏幕上彈出了一條微信提醒,是陶景和發(fā)的,發(fā)送時間居然是…… 零點半? 許皓月有些懵,點進去一看,寥寥數(shù)字,卻讓她汗毛陡然豎立—— “我跟賀先生馬上過來了。” 他要過來?來哪兒?賀軒也來了?他們想干什么? 對話框里還有條語音通話的提醒,陶景和在發(fā)這條微信前,試圖通過語音聯(lián)系她,但一直無人接聽。 許皓月急忙回撥過去。 等了好半天才接通,那頭傳來一聲氣音:“喂?” 許皓月不禁蹙起了眉。他那頭的背景音有些嘈雜,似乎有人在大聲爭吵。 “喂,陶工?!迸滤牪磺?,她刻意提高音量,“昨晚我手機沒帶在身上,所以沒看到您的微信。怎么回事???您跟賀先生要過來?來哪兒啊?” 陶景和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怕被旁人聽到了似的:“許小姐,你現(xiàn)在在哪兒呢?我跟賀先生還在這里,就是那個綠禾種植基地的職工宿舍。我們等了你一夜!賀先生急得都報警了!” 仿佛一道閃電劈開天空,驚雷聲轟然炸響,剎那間,風(fēng)起云涌,天昏地暗,許皓月大腦內(nèi)一片空白。 她喃喃地問:“他在職工宿舍?現(xiàn)在還在?” 那陸成舟現(xiàn)在回去,豈不是會與他正面撞上? 她沒時間多想。掛了電話后,一腳油門踩到底。 道路正前方,園區(qū)大門敞開,她駕車一路狂奔,穿過一片片種植區(qū),在盡頭的空地上打了個轉(zhuǎn)兒,終于停了下來。 空地上已經(jīng)停了幾輛車,其中有一輛藍白相間的警車,頂上的警示燈閃著刺眼的光。 許皓月心臟陡然揪緊,呼吸無比艱澀,心情一半是氣憤,一半是擔(dān)憂。 陶景和說賀軒已經(jīng)報了警,看來是真的。 她大步邁下車,飛快地沖進職工宿舍里,看到眼前的畫面,她一時愕然,愣愣地說不出話。 屋子里一片狼藉,各種衣物散落一地,狹窄的空間里擠滿了人,還有不少陌生面孔。 而其中,賀軒就坐在屋子中間,幽幽抬起眼,氣定神閑地看著她。 盡管有心理準(zhǔn)備,許皓月還是不受控地打了個冷顫,頭皮陣陣發(fā)麻。 她強迫自己挪開視線,環(huán)視一圈,很快找到陸成舟—— 他就站在床邊,身后跟著兩名身著警服、氣勢威嚴(yán)的警察,一左一右地反扣住他的胳膊,正要將他押送出門。 “等等!” 許皓月氣勢洶洶地大吼一聲。 她擋在門口,張開雙臂攔在陸成舟面前,沖他身后的警察大喊:“你們憑什么抓他?” 其中一名警察態(tài)度冷硬地說:“他涉嫌盜竊罪,數(shù)額巨大,已違反刑法,我們依法對他進行拘捕。” 許皓月急聲道:“你瞎說什么?他怎么可能偷東西?他也是、是……” “警察”兩字已經(jīng)到了嘴邊,她突然意識到不妥,又生生咽了回去。 這里人多眼雜,他的身份一旦曝光,會惹來大麻煩。 頓了下,許皓月話鋒一轉(zhuǎn):“是誰說他偷東西?偷了什么?有證據(jù)嗎?” 屋子里霎時安靜,半刻后,一道懶洋洋的聲音響起:“我。” 許皓月順著聲音望去,對上了賀軒冰冷的眼。 賀軒慢悠悠站起身,走到許皓月面前,冷冷睨著她,忽而牽唇一笑。 “就是我報的警。前幾天,我丟了一塊金表,就在剛才,警察在他的枕頭底下找到了我的表?!?/br> 他舉起一個透明袋,里面裝著一只金燦燦的手表。 “全球限量版,三百八十萬,表的背面還刻了我的名字。”他冷嗤一聲,唇角勾起譏誚的笑,“總不可能是他自己買的吧?” 許皓月冷冷翻了個白眼。 他說的每一個字,她都不相信。 什么金表,什么在枕頭底下發(fā)現(xiàn)的……昨晚她親眼所見,陸成舟的枕頭底下,除了一袋月餅,什么都沒有。 對情敵打擊報復(fù),也想個高級點的招數(shù),別用這種栽贓陷害的下三濫手段。 許皓月擰眉怒瞪著賀軒,恨得咬牙切齒:“你不是昨晚就跟陶景和來這里了嗎?你提前放好金表,再栽贓陷害給他,不是輕而易舉?” 賀軒挑眉,不屑道:“你要不信,就去問陶景和好了?!彼D(zhuǎn)過頭,沖著窗外喊道:“陶工,麻煩你進來一下?!?/br> 過了半晌,陶景和才磨磨蹭蹭地走了進來,頭垂得很低。他慢慢掀起眼皮,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賀軒,又看向許皓月,臉上寫滿了緊張不安。 賀軒拍拍他的肩,和顏悅色道:“陶工,你昨晚在場,你說說,這塊表,是我放在枕頭下面的嗎?” 陶景和嚇得瑟縮一下,慌忙搖頭,囁嚅道:“我、我什么都沒看見……” 許皓月冷聲道:“你們少在我面前一唱一和演雙簧了。你是他的甲方,他有求于你,當(dāng)然不敢說實話?!?/br> 賀軒聳聳肩,惋惜道:“那可怎么辦?唯一的證人你都不信……哦哦,對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睜大雙眼,表情頓時興奮起來,“還有視頻證據(jù)??!前幾天,我裝在你臥室的攝像頭,正好拍到他進來了,跟你拉拉扯扯說了些什么……那天收工后,大家都走了,他又一個人偷偷摸摸地跑回來,還□□進了我家院子……這些事,你應(yīng)該有印象吧?” 許皓月才聽到一半,心里就已經(jīng)涼透了,腦子里嗡嗡作響,后面半段根本聽不進去。 那個用來監(jiān)控她的攝像頭,居然成為指控陸成舟犯罪的證據(jù)。 人生真是處處充滿了諷刺。 ※※※※※※※※※※※※※※※※※※※※ 感謝在2021-03-09 00:15:31~2021-03-11 00:34:4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趙要努力呀、每天一碗水果撈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小趙要努力呀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