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風(fēng)繾雪再度陷入疑惑,若這些不是燭照劍魄帶給他的記憶,那又是從哪冒出來的? 而在謝刃接下來說的夢境里,還有一把漂亮的銀色長弓,剔透如幽月,手感如寒冰,搭載著火光熊熊的利箭,先是短暫地照亮黯淡長空,再重重射穿城墻。 “然后我就會被驚醒,也不知道城墻最后倒沒倒,你說我是不是該找個高人算算?看看這夢是會招財還是招禍。”謝刃這陣也不困了,伸著懶腰從毯子里鉆出來,“再過一個時辰,天就該亮了?!?/br> 他打算去弄點水洗漱,卻被風(fēng)繾雪扯住頭發(fā):“不準(zhǔn)走!” 謝小公子連連叫苦:“不走就不走,下回拽手行不行?” 風(fēng)繾雪“啪”一聲,往他面前拍了一支筆一張紙:“把你的夢畫下來,那座城,那把弓,那三支箭?!?/br> 謝刃不明白:“畫它干嘛?” 風(fēng)繾雪答:“我好奇?!?/br> 謝刃哭笑不得:“哎,你這理由是不是稍微有點不講理,況且我也不是很會畫畫,我不畫?!?/br> 風(fēng)繾雪又拎出一張桌子:“畫下來,準(zhǔn)你十天不用看《靜心悟道經(jīng)》?!?/br> 謝刃立刻正襟危坐:“不就是畫幅畫嗎,你等著,包在我身上?!?/br> 只要不用看《靜心悟道經(jīng)》,那我就不是謝刃了,是謝道子!畫個夢有什么問題,畫山河社稷都可以擼起袖子一試! 少年一腔熱血,提筆就來! 但熱血并不耽誤鬼見愁的畫技。 過了一會兒。 風(fēng)繾雪說:“你畫得好丑。” 謝刃給自己挽尊:“我這不是還沒有潤色?!?/br> “那你再潤潤?!?/br> “好……不是,你別盯著我看行不行,我稍微有點緊張?!?/br> “畫畫有什么好緊張的,我又不會打你,為什么這只烏鴉這么大?” “因為這根本就不是烏鴉?!?/br> “那是什么?” “是小姑娘。” “……” “……” 謝 刃自暴自棄把筆一丟:“我就這個水平了,你湊合看,話先說好啊,十天不用看《靜心悟道經(jīng)》?!?/br> 風(fēng)繾雪沉思片刻,提筆自己畫了一把弓。 謝刃:“咦?” 風(fēng)繾雪將紙拿起來:“你在夢里拿著的,是不是它?” 謝刃驚奇地看著紙上栩栩如生的長弓:“你畫畫原來這么好?”那你寫詩怎么那么爛,風(fēng)家對子弟的培養(yǎng)這般缺胳膊少腿的嗎? 風(fēng)繾雪踩他一腳:“說重點!” 謝刃敏捷地躲過去:“對,就是這把弓,很有名?為什么你照著我這……幾筆破畫,居然都能還原成一模一樣。” 風(fēng)繾雪不知該如何回答:“本該有名,卻也不有名。” 謝刃:“不懂。” “本該有名,是因為它出身顯赫?!?/br> “有多顯赫?” 上古兩大兵器,一為神劍燭照,一為長弓幽螢,全部出自曜雀帝君之手。 “幽螢長弓?我好像看過圖,不長這樣?!?/br> “也是街邊買小話本送的添頭嗎?” “……差不多,反正不是什么正經(jīng)書,正經(jīng)書上也沒有啊。” 沒有的理由也很簡單,燭照是經(jīng)過千萬次的妖血淬煉才有了靈氣,幽螢卻生而有靈,可惜不是赤魂照肝膽的斬妖靈,而是邪靈。據(jù)傳這把長弓不辨善惡,只嗜殺戮,無論曜雀帝君朝著哪個方向拉弓,箭矢都會隨心所欲地飛向它想殺的人——從不分妖邪與正道。 謝刃道:“我聽說幽螢被曜雀帝君棄入火海,最終灰飛煙滅?!?/br> 風(fēng)繾雪點頭:“書中的確是這么記載?!?/br> 從煉制到毀滅,幽螢頂多在世上存在了十天,參加了一次誅妖之戰(zhàn),卻傷了上千修士。 史官們在記錄時,很有默契地集體抹去了這一樁事,以免影響曜雀帝君威風(fēng)凜凜的形象。而在這種刻意安排下,關(guān)于幽螢的傳聞也就漸漸被淹沒于歲月長河中,現(xiàn)在提起上古兵器,除了燭照神劍,已經(jīng)很少有人知道幽螢長弓了。 謝刃又拿起那張紙:“你也沒見過,怎么能肯定這就是幽螢?” 風(fēng)繾雪道:“我看的書不是添頭?!?/br> 謝刃:“哦,你們風(fēng)家的正經(jīng)藏書啊?” 風(fēng)繾雪說:“差不多。” 是師父的書,所以一定不會出錯。他當(dāng)時翻看,只覺得這把長弓漂亮極了,比月光更剔透明亮,美麗華貴,便暗自記在了心里,打算找?guī)熜峙话岩粯拥膾熘?dāng)裝飾,卻沒料到謝刃竟然會在夢中見到幽螢。 謝刃也挺喜歡這畫中弓箭,天下生而有靈的兵器并不多,雖然是邪靈,但萬一是曜雀帝君沒用對呢,才十天就熔了人家,連個辯解的機(jī)會都沒有。 風(fēng)繾雪看他:“所以你為什么會頻頻夢到幽螢?” 謝刃被問住了:“這我哪知道。” 風(fēng)繾雪心想,又是和血鷲崖的何歸關(guān)系親近,又是夢到幽螢,你果然很有入魔的征兆! 于是伸手掐住他的臉:“去看《靜心悟道經(jīng)》!” 謝刃轉(zhuǎn)身就溜,就知道你說話不算話,我才不看。 風(fēng)繾雪縱身去追,兩人在林子里折騰得雞飛狗跳,金泓與崔望潮也被吵醒了,都覺得很無語,干嘛呢這是? 崔望潮趁機(jī)又提了一遍:“金兄,你看謝刃那樣子,我們還是回去,就算要進(jìn)鐵山,也得帶著鸞羽殿的人來,何必與他們攪在一起。” 金泓將沉墜的佩劍裝回乾坤袋:“不行?!?/br> 崔望潮低聲嘀咕:“可火樹林哪是人能穿過去的?!倍椅疫€是個草包。 金泓耐下性子:“你還想不想去娶柳辭醉了?若想娶她,就做出男人的樣子!” 崔望潮干咽一口:“……就算我去了火樹林,她也看不到?!?/br> 風(fēng)繾雪此時恰好從樹林中出來:“她看不到,就不能聽到嗎?” 崔望潮:“?。俊?/br> 風(fēng)繾雪斬釘截鐵:“若能穿過火樹林,我就帶你去見她。” 謝刃聽得一愣:“你還認(rèn)識柳辭醉?” 風(fēng)繾雪道:“不認(rèn)識?!?/br> 謝刃:……那你是哪里來的這種迷之自信? 第27章 風(fēng)繾雪只在夢珠里見過一次柳辭醉,但沒怎么看清臉,于是問謝刃:“她很好看嗎?” 謝刃正確回答:“記不太住,應(yīng)該還可以吧?!?/br> 崔望潮替心上人正名:“好看,當(dāng)然好看!” 修真界第一美女,哪里能不好看?就如金泓先前所說,想娶她的世家公子能從南列到北,其中也包括風(fēng)繾雪名義上的遠(yuǎn)房兄長,銀月城風(fēng)氏的大公子風(fēng)初止,他曾帶著厚禮親自前往秦淮城,結(jié)果一樣被柳府管家恭恭敬敬地“請”了出來。 在這件事上,崔望潮稍微有那么一點幸災(zāi)樂禍:“你們風(fēng)家的面子,也不是處處都好用?!?/br> 風(fēng)繾雪提醒:“就算風(fēng)家的面子好用,我也不會為你仗勢欺人?!?/br> 崔望潮嘟囔:“……那你說這老半天?!?/br> “你就只想著借他人之勢嗎?”風(fēng)繾雪上前兩步,他要比崔望潮稍微高一些,因此說話時更加姿態(tài)凜然,“若能穿過火樹林,找到玄花霧外逃的真相,你就會在修真界聲名遠(yuǎn)播,成為人們口中的傳奇,柳姑娘只要不是與世隔絕,遲早會知道。” 崔望潮想象了一下,當(dāng)自己以少年英雄的姿態(tài)登場時,該是如何威風(fēng)的場景! 結(jié)果過于激動,滿臉通紅。 金泓:“……” 謝刃低聲問:“你干嘛非得帶著崔望潮?” 風(fēng)繾雪嘴上答:“他雖怯懦自私,但本性不算壞?!毙睦锵?,帶你一個是帶,多兩個也是帶,若條件允許,他并不介意將整座長策學(xué)府都搬出來,讓所有學(xué)子都?xì)v練一番,因為俗話說得好,來都來了。 過了一陣,崔望潮果然跟了上來。 四人很快就抵達(dá)了火樹林的邊緣。 熱浪似剛揭開的蒸籠,蒸得人面上發(fā)紅。風(fēng)繾雪遞給每人幾枚冰珠,又將春澗交給謝刃:“按照我們先前定好的路線,明晚子時就能順利穿出去?!?/br> 謝刃點頭:“你們都跟緊我?!?/br> 崔望潮一想到要在這林子里走兩天,不自覺就又想跑,結(jié)果被忍無可忍的金泓一腳踢了進(jìn)去。 熾熱的樹干遇到春澗匕首的寒氣,頃刻就會由赤紅變成焦黑,再酥脆折為兩截。剛開始的樹木生得稀疏,輕易就能砍出一條路,但越往里走,地上流動的熔漿就越多,有些地方在踩上去時,甚至?xí)幸环N浮動感——就好像土壤只是薄薄一層包子皮兒,里面裹著guntang的醬。 樹木的生長也越發(fā)密了,還不是直直參天的那種,而是橫七豎八各種形狀,幾乎將眼前遮了個嚴(yán)實。不斷有著火的樹枝往下落,崔望潮忙不贏地抱頭躲開,一句“我們還是走吧”卡在嗓子眼,忍了半天,到底沒說出來。 但金泓卻開始打退堂鼓了,他原以為火樹林就是一片guntang的樹林,既然謝刃與風(fēng)繾雪能過去,自己沒理由過不去。但現(xiàn)在看來,這里的危險遠(yuǎn)比想象更多,萬一真的踩出噴涌紅漿,又無法御劍飛行,僅靠著兩條腿往出跑,豈非死路一條? 地面“噗嗤、噗嗤”地往出煮著熱浪。 “嘶!”謝刃的手被樹枝燙了一下,風(fēng)繾雪取出傷藥替他包扎,輕聲問道:“還能行嗎?” 謝刃滿頭是汗,嘴唇也干裂著:“嗯,你也小心。” 金泓看他的狼狽模樣,再看看前方一眼望不到頭的灼熱密林,心一橫:“我們不進(jìn)去了!” 崔望潮大喜過望:“我就說!” 謝刃瞥了兩人一眼,他砍了一路的樹,每一分力氣都得用到正處,實在不想說話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