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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云間有座城在線閱讀 - 第86節(jié)

第86節(jié)

    風繾雪伸了個懶腰,往樹下一靠:“那你去練吧,我困了,睡會兒?!?/br>
    “休想?!敝x刃將女兒拎到花叢中,又把偷懶的人一把抱起來,“隨我去泡溫泉取金光?!?/br>
    風繾雪無聲嘆氣,雙手撐在他肩上,低頭看著少年英挺的眉眼,看了一會兒,突然用手指細細一描:“泡在溫泉里,也不是只有取金光一件事可做?!?/br>
    “少勾引我?!敝x刃不為所動,“這一天天一樁樁,待你將身子養(yǎng)好,我是要全部討回來的?!?/br>
    風繾雪表情一僵,質疑:“你同誰學的這腔調?”

    謝刃答:“被你撩多了,無師自通?!?/br>
    風繾雪想了片刻,還是決定將作亂的手指收回來,假裝無事發(fā)生,總算安安分分消停一回。

    泡溫泉對旁人是享受,對風繾雪卻是實打實的酷刑。謝刃讓他靠在自己胸前,從背后圈緊了,方才在掌心蘊出靈力,緩緩覆在他的傷處。這活他已是駕輕就熟,但越熟練越心疼,感受到懷中人的咬牙不語,謝刃狠下心來,將那些新冒頭的金光奮力一抽,凌空裹入紅蓮瓣中,噼啪燃為灰燼。

    風繾雪悶哼一聲,牙齒幾乎將口中的布帕咬穿,額上冷汗如雨。謝刃撫著他的臉頰,哄著人將牙關松了,道:“今天就到這兒吧,我?guī)慊厝バ菹??!?/br>
    “別,你繼續(xù)?!憋L繾雪道,“橫豎是一死,一回兩回也沒區(qū)別?!?/br>
    謝刃皺眉:“什么死,別亂說話?!?/br>
    “我都疼成這樣了,說錯一句話還不成?”風繾雪有些煩躁地閉上眼睛,“你動手吧,我受得住,謝刃,今晚要是沒有貨真價實的好東西,你就死定了?!?/br>
    他疼得整個人發(fā)懵,說話也顛三倒四,該記的事情倒是一件也不落。謝刃心疼又哭笑不得,不過見他脈象尚可,便又多取了兩回金光,直到外頭太陽都下山了,這才抱著已經昏睡的人回到臥房,輕柔地塞進被窩中。

    “好好睡?!?/br>
    結果也沒睡多久,頂多兩個時辰,風繾雪便推開被子,坐起來問:“好東西呢?”

    正坐在桌邊看書的謝刃被嚇了一跳:“你這怎么跟中邪似的,一睜眼就直挺挺伸手討債?!?/br>
    “拿來。”風繾雪理直氣壯。

    “拿不來,在外頭?!敝x刃放下手中書冊,“風有些冷,等著,我先去給你取件披風?!?/br>
    風繾雪心想,荒島上能有什么好東西,我果然又被騙了,于是皺眉:“不去。”

    謝刃及時道:“這回不看星星?!?/br>
    “月亮也不看。”

    “好,不看?!?/br>
    謝刃用披風將他兜住,帶著人一路御劍,繞到了明月島的最高處。

    風繾雪看著眼前黑漆漆的破石頭,面無表情。

    謝刃笑著攬住他:“別急啊,在下面。”

    “你當我沒去過下面嗎,一個深坑?!?/br>
    “現(xiàn)在不只是深坑了?!?/br>
    謝刃打了個響指,坑內登時亮起星河萬千。

    數(shù)百盞花燈縱橫交錯,有系在繩上的,有懸在半空的,全部扎成花與靈獸的模樣,栩栩如生鮮活靈動,溫暖了整座海島。

    風繾雪輕輕牽住面前一盞紅蓮燈,扭頭看著身邊的人。

    謝刃笑道:“你忘啦?今天是五月十八,秦淮城有花燈會。本來說好要去的,現(xiàn)在既然去不了,柳姑娘便選了這些花燈,讓璃煥暗中送到了青靄仙府。”

    風繾雪抿著嘴:“有心了,將來出去之后,你我再當面謝她?!?/br>
    “走,帶你下去逛逛。”謝刃牽住他的手,“哎,你說,崔望潮現(xiàn)在是不是正尾巴翹上天,樂得找不到北呢?”

    “不一定,此等盛會,風氏也一定會去,倘若柳姑娘突然發(fā)現(xiàn)了兄長的好,那崔浪潮此時八成正在街邊買醉,涕淚嚎啕?!?/br>
    “……也不必這么慘吧,我覺得他人還可以。”

    “那就讓他在嚎啕的時候,被另一個聰明漂亮的姑娘撿回家。”

    “行,你說得對?!?/br>
    就這么把崔兄安排得明明白白。

    第94章

    花燈將整座小島裝點得分外溫柔,兩人相依著坐在樹下,一起抬頭看半空光暈閃爍,此時若將眼睛半瞇起來,讓各色的影虛化融合,就又是截然不同的另一場綺夢。風繾雪靜靜靠在他肩頭,手指也扣著,思緒卻忍不住就飄到了數(shù)千里外的秦淮城,那里想必會更熱鬧吧?就像書中描繪的那樣,車馬粼粼,美人起舞,酒肆喧囂。

    他想得正出神,臉頰突然就被親了一口,謝刃將整個上半身都壓過來,呼吸與觸感裹著濕漉漉的灼熱,風繾雪被燙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由就一縮:“別鬧?!?/br>
    謝刃不肯松手,用牙齒叼著一點耳垂,撒嬌耍賴:“那我何時才能鬧?”

    風繾雪被問得啞然,脖頸以rou眼可見的速度飛速躥紅,仿佛不是被咬住一塊無關緊要的皮rou,而是在血中點了一把火。他有些想不通,想不通初見時還在河中摸魚捉蝦的浪蕩少年,怎么突然就結束了那毛茸茸的可愛幼崽階段,在自己不曾注意到的地方悄無聲息拔高身形,長成了充滿壓制欲的成年野獸,雖然還有些青澀的調調在里頭,但與可愛是半文錢的關系都沒了。他閉起眼睛,甚至能清晰感受到對方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是如何緩緩游走,不像掐在腰上,倒像掐在命上。

    謝刃拖著他僵直的背,在腦后安撫地拍了兩下:“先呼吸兩口,別把自己憋暈。”

    風繾雪:“……”

    顏面何存。

    幸好謝刃見他已經連手腳都不知該如何擺,便也識趣地收了調笑,將人重新?lián)Щ厣砬?,開始專心致志地討論起各式花燈,又將秦淮盛景慢慢描述給他聽。城中最大的酒肆名叫喜相逢,光聽名字就值得大醉一場,每逢花燈會,都要提前占位置,否則怕是連屋頂都沒得坐。

    風繾雪贊成:“喜相逢,是很好聽,意頭也好?!?/br>
    但喜相逢的老板此時此刻,卻不怎么好。

    他充滿憂愁地看著黑漆漆的城,黑漆漆的店,發(fā)自內心地嘆了口氣。

    蕭瑟啊,蕭瑟。

    怕是又要虧出一大筆錢。

    風吹著街道兩旁的樹,分明該是夏日繁花錦繡時,卻硬是生出一股落魄悲涼,倘若被詩人看到,只怕也會感慨一句“??智镲L早,飄零君不知”。

    秦淮城里,絕大多數(shù)的鋪子都關門了,只剩下一處小小的酒攤,攤主是個老太太,耳朵不大好使,脾氣也倔,壓根不管什么帝君禁令不禁令的,反正就是要照常做生意,而巡視隊見她上了年紀,又只有一張桌幾壇薄酒,往往也睜只眼閉只眼,懶得管。

    攤子上只有一名客人,是極美的姑娘,眉頭微微皺著,只盯著面前濁酒發(fā)呆。

    “……給?!币恢煌米訜敉蝗槐贿f到眼前,崔望潮緊張得都不會呼吸了,手也在哆嗦,晃得兔子一顫一顫,看著下一刻就要化形出逃,猛躥出三丈遠。

    柳辭醉道:“多謝?!?/br>
    來人除了崔望潮,還有璃煥,兩人傍晚去了城北郊外,看到曜雀帝君派出的人正在焚燒花燈,火要將天也點亮,空氣中焦糊味刺鼻,熏得崔望潮眼眶都紅了,也可能是真氣哭了,總之他在離開北郊之后,就自己扎了這只歪歪扭扭的兔子燈,趕來陪著柳姑娘。

    曜雀帝君自上位起,就頻頻頒布禁令,禁通宵飲酒,禁奢靡享受,禁歡聚闊論,零零總總加起來少說也有百條,差不多將所有快樂消遣與人間美事都禁了個遍,理由是妖邪未除,何以作樂?

    而既有酒,又有樂的秦淮花燈會,自然也在被禁的名錄之內。不僅要禁,還將柳氏早就準備好的花燈一并焚毀,兇神惡煞的巡視隊守在城門口,哪里還有賓客敢來。

    風初止被派往滔天河鎮(zhèn)妖,墨馳也因為曜雀帝君要加造降妖臺一事被召回家中,兩人皆脫不開身,所以此番就只剩璃煥與崔望潮偷偷溜進城,想著看看有沒有什么能幫忙的地方。

    柳辭醉皺眉:“也不知這種日子何年才是頭?!?/br>
    崔望潮安慰她:“等到妖邪都被斬盡,應該就好了?!?/br>
    “妖邪是能被斬盡的嗎?”柳辭醉斟酒,“況且在他沒來之前,這修真界雖有妖,可也有味,哪像現(xiàn)在,妖邪沒斬多少,活著的滋味倒是散得一干二凈?!?/br>
    “……噓,這,小心被那些金衣衛(wèi)隊聽到?!贝尥眽旱吐曇?,“滋味已經沒了,若再被扣個莫須有的帽子,豈不是雪上加霜?!薄罢媸秋L貌全新,說也說不得?!绷o醉冷笑一聲,仰頭又飲下一碗酒。璃煥握住她的手腕,將空碗奪下來:“柳姑娘,暫且忍耐吧,將來總有云散日出時?!?/br>
    三人正說著話,街角又有巡視隊迎面走來,崔望潮趕忙拉起柳辭醉,與璃煥一道躲進角落,避過了這次盤查。他小聲道:“柳姑娘,我們還是先送你回家吧,世道不太平,你又……你又這么漂亮,得顧好自己?!?/br>
    帝君重生,世道卻反而變得不太平起來,怎么聽都像是諷刺。在將柳辭醉送回柳府之后,崔望潮與璃煥在街上走著,走了一陣,突然問他:“謝刃到底什么時候才能練成神功啊?”

    “你戲聽多了吧,什么叫練成神功。”璃煥一噎,“況且你不滿意眼前的日子,怎么不自己想辦法,就只指著阿刃。”

    “我能有什么辦法。”崔望潮聲音堪比蚊子叫,四顧周圍沒人,便又補了一句,“你們家能不能聯(lián)合錦繡城那頭,想想辦法?。魁R氏此時定然也有諸多不滿,他們向來是以奢侈出名,這回被打壓得可不輕。”

    “指望阿刃,指望我家,指望齊氏,反正你自己就是不出面唄?”璃煥無語,“我也不管,回去睡覺吧,柳氏這頭也沒什么事了,我明天就回學府?!?/br>
    崔望潮長吁短嘆,戀戀不舍地回頭看著柳府,若有本事,誰不想在心上人面前大顯身手呢?但自己不是沒本事嗎,總不能眼一閉直愣愣去送死吧?愁人。

    不過沒等多久,他還真就有了一回在心上人面前大顯身手的機會。

    …………

    八月的丹桂香一直飄到九月末,十月末,都進十一月了,也依舊濃郁不肯散。風繾雪頗為滿意這花期奇長無比的芳草,他往茶盞中調了一匙桂花蜜,也學謝刃吃起了甜,還沒飲兩口,天空就撲棱棱飛來一只木雀。

    “好厚的信?!敝x刃端著新烤的點心出來,“外頭不會是出事了吧?”

    “是有樁不大不小的事,不過已經解決了?!憋L繾雪將信紙遞給他,自己擦干凈手吃東西,“寒山金殿那頭以加強戒備為由,組建了近千巡邏隊,荒謬的是,還真有不少人踴躍加入,扯起大旗狐假虎威,干起了四處橫行,鎮(zhèn)壓宗門的勾當?!?/br>
    “然后就人人自危噤若寒蟬?”

    “人人自危噤若寒蟬,這些都算預料之中?!憋L繾雪道,“預料之外的,是有人借此盯上了柳姑娘。”

    名頭依舊是聽訓,不過這回所選拔的弟子皆為妙齡少女,命她們在指定日期前往普山輔殿,進行為期半年的修習。

    謝刃道:“這就扯了,普山那種雞不生蛋的鳥地方,既無通路又有狂風,一旦上去,與坐牢囚禁有何區(qū)別,是哪個色鬼想出的這缺德主意?”

    “輔陽宗的宗主光仁,也是金殿巡邏隊的總統(tǒng)領。”風繾雪道,“他覬覦柳姑娘已久,此番好不容易有了機會,焉會放過,普山酷寒艱險,倒正方便了他用‘苦修’二字大做文章,恰合了那個人的心意。”

    眼看著時間一天一天過去,被選中的女弟子們哪怕心中再不甘愿,也只有收拾包袱準備上路。原本大家心中都是黑云沉沉的,可好巧不巧,光仁卻突然出事了,而且還是一樁風流丑事。那一天,他正在同兩名美艷女子纏綿床榻,房間里突然就呼啦啦涌進來一群人,場面瞬間尷尬。

    更尷尬的,下一刻,那兩名美艷女子就化作紅粉妖,一縷香風散窗外,裊裊飄向了天邊去。

    堂堂巡邏隊統(tǒng)領,口中大道齊天,背地里卻與妖邪做起了這檔子快活事,消息傳往金殿,曜雀帝君當場震怒,下令廢去光仁修為,發(fā)配到西山挖煤去了,女弟子聽訓一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至于妖邪是哪兒來的,又是誰告訴輔陽宗的門客們“宗主有要事,請各位速速前往臥房相商”的,風繾雪猜測:“會是兄長嗎?”

    “風氏被寒山金殿壓制,幾乎挑走了修真界三成的重擔,再加上滔天河那頭正是一團亂麻,他怕是分身乏術,況且按照風大公子地位與手腕,也不會用這種餿點子?!敝x刃道,“我猜是崔望潮,他別的本事沒有,但早年救過一只紅粉妖?!?/br>
    風繾雪擔憂:“兄長若再不出現(xiàn),怕是成不得親了?!?/br>
    “風氏與齊氏的日子都不好過,璃煥寫來書信,說他家也被抽調走了不少弟子。”謝刃嗤一聲,“都這樣了,全修真界倒依然心甘情愿聽那人差遣,絲毫不見反抗?!?/br>
    風繾雪卻道:“別將事情想得太簡單,我且問你,斬妖除魔可有錯?”

    謝刃答:“自然沒有?!?/br>
    “那寒山金殿目前所做的一切事情,是為了什么?”

    “斬妖除魔?!?/br>
    “就是這樣?!憋L繾雪道,“反抗也是要由正當理由的,斬妖除魔并無任何過錯。哪怕整個修真界都被壓得風雨沉沉噤若寒蟬,可于大義而言,誰也找不出那個人的半分錯漏,總不能說你逼我斬妖,我受不了這擔子的重量,便要轉頭殺你?!?/br>
    謝刃撇嘴:“光仁不算錯漏嗎?出了這種事,至少也算馭下不嚴?!?/br>
    風繾雪道:“所以他把光仁廢了,你看,依舊偉光正義,毫無瑕疵。”

    謝刃:“沒意思?!?/br>
    風繾雪:“那就想點有意思的,我體內還有最后幾縷金光,估摸還需一次就能取盡,你打算何時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