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便是大姑娘,也得為她讓路。 面對蕭玉珠的坦然示弱,蕭玉嬋起身回了一禮,淡笑道,“jiejie言重了,說什么關(guān)照,都是自家姐妹,一家人,何必說那么見外的話?!?/br> 她言下也是閃避了那“關(guān)照”之意,不見外的話偏偏最見外,蕭玉珠也就是那么一說,抬抬蕭玉嬋的面子,但聽二meimei這漂亮話都不應(yīng),心下也是好笑。 她們都還沒嫁出去,自己這以后的窮親戚就已經(jīng)讓人見外了。 ** 說罷幾句,到了幾姐妹要走的時辰,蕭老太君留了蕭玉珠下來,給了蕭玉珠兩對銀鐲子和一對金鐲子,說是給她添的嫁妝。 蕭玉珠當(dāng)下心想,這莫不是老太君打發(fā)她的所有嫁妝罷? 回去的路上她細(xì)細(xì)思索,安慰自己老太君可不是這般小氣之人,便是不看重她,也不會下蕭家的臉,到時多少還會再打發(fā)她一點,蕭家再如何也是淮安城里的大家之一,雖說為著二叔為官之途費用了不少銀錢,但餓死的駱駝比馬大,蕭家還是有一些根底的,再則然蕭家的體面可不是兩對銀鐲子和一對金鐲子能撐得起來的,怎么說也不會只給她這么一點。 雖是如此安慰自己,但蕭玉珠到底還是提起了心,頗有些不安。 她身邊也沒個能商量的,春鵑一心為她,但她嘴碎藏不住事且不說,便是腦子也只弄得明白表面功夫那些,哪會明白她的話,奶娘那是更不能說的,若是告知她的擔(dān)擾,她便能哭到老太君那里去,最后落得誰都沒臉。 思來想去,蕭玉珠也只得自己把這分擔(dān)擾擔(dān)了下來。 等到下午,蕭元通又回來說,文定連日子都算出來了,只不到十天,狄家就要送聘禮過來完成納吉,這急促的婚事讓喜歡哭鬧的戚氏都啞了口,哭都哭不出來,還好蕭玉珠早為自己繡了嫁妝,只是給男方回禮的衣帽鞋襪一樣都沒有,當(dāng)天主仆三人連夜趕制,除去請安,便是用膳出恭,都是匆匆了之。 饒是如此,主屋那邊的老太君,連打發(fā)個丫環(huán)過來問一聲都未曾有。 蕭玉珠心想,老太君那心思,怕是都放在二meimei那邊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三更完,多謝沿舊文過來的老讀者,多謝賞臉。 ☆、4 蕭玉珠出嫁前日,二房的嬸娘讓人從益縣送來了兩箱綾羅綢緞的添妝,一盒五兩共二十錠的銀兩為賀禮。 這是蕭玉珠從蕭府中所收到最貴重的一份禮,但也只有添妝是她的,一百兩是二叔的賀禮,喜酒錢,且瞧二叔的來信,說公務(wù)繁忙,就不回來喝這喜酒了。 老太君那里除了前幾日送了她兩個陪房丫頭,也就無話了,蕭玉珠為自個兒的嫁妝忙了近十個日子,這日被戚氏止了手上的活汁歇息,但她也不得閑,去往各房處,與給她送了添妝的四嬸娘和姨娘們道謝。 蕭玉珠是她們這輩第一個出嫁的姑娘,二房三房的嫡親meimei自是送了頭簪等銀飾頭面,便是三房的四meimei,把她不喜的那根烏銀發(fā)簪也給她了。 蕭玉珠全去道謝,便是給她送了手帕的庶meimei,也是一番好生道謝。 蕭玉珠沒從老太君那里再得添妝,但老太君與她所說的風(fēng)風(fēng)光光把她嫁出去也是言出必行,她成親那日,蕭府派了下人出去敲鑼打鼓,四處說她的喜事,還散布了不少喜錢。 如此,蕭老太君也得了個疼愛孫女的仁慈之名,喜得不明其中內(nèi)里的春鵑到蒙著喜帕的蕭玉珠哭訴,“大姑娘,老太君還是歡喜您的,您瞧瞧,現(xiàn)在淮安城都受了您的喜氣了?!?/br> 春鵑喜得直握著她家大姑娘的手蹦跳不已,蕭玉珠垂著眼,透過眼下那點微弱的光看著春鵑的手,頗有點啼笑皆非。 這沒心眼的傻丫頭,不知老太君這是為二姑娘的婚事作勢呢。 她出嫁且這等光景,等二姑娘出嫁,便是再鬧大點,都只覺老太君是疼愛府中姑娘,哪想她有偏差。 蕭玉珠頗有點可惜的想,要是老太君把這散出去的喜錢當(dāng)她的添妝讓她帶去狄家生活,她許是會更敬重她。 但想來老太君覺得她的敬重夠了,便無需她多加了。 老太君不添妝,家里沒有母親作主,父親也無私銀,蕭玉珠的嫁妝還是有點寒酸的。 那些壓在箱子里的嫁妝,眾多都是她娘以前的陪嫁品,幾十匹布和小擺飾,皆大半是她自掏銀子讓奶娘買來充數(shù)的,這樣填補了嫁妝單子的一小半空白,沒讓其顯得太難看。 前晚對最后一道嫁妝單子時,蕭遠(yuǎn)通眼還有點紅,蕭玉珠念到最后一行字,蕭遠(yuǎn)通匆匆起身,踉踉蹌蹌去了門外。 蕭玉珠知道他傷心,便沒有跟上去。 她收拾著桌上的筆墨,反倒是奶娘戚氏跪在地上,替她哭了一通。 蕭玉珠收拾好筆墨入箱,出去小廚房打熱水時,發(fā)現(xiàn)春鵑在屋外睡得直打呼,她不由牽起嘴角,抬了打了木盆的水入屋,先替她奶娘洗了個臉,又找回父親回來,在出嫁之前最后替他洗了一次腳。 ** 鎖吶聲喜氣沖天地沖了一路,外面一直喧鬧不已,這是個大喜的日子,易國人重禮,路人見了花轎,便是無人回應(yīng),也沖花轎上方拱拱手,笑容滿臉地道聲,“恭喜恭喜,姻緣天成,花好月圓?!?/br> 有學(xué)問的,便還能多說幾句吉利話,一路有湊熱鬧的小孩跟隨花轎笑鬧不休,學(xué)了大人的話,跑到喜轎前在新娘子的轎前鸚鵡學(xué)舌,自又是另一派喜氣。 蕭玉珠身為新嫁娘,尚還未進夫家,那臉也一早早就鬧了個通紅。 “新娘子的花轎到了。” “新娘子來了。” “來了來了,哎呀,我說狄夫人的福氣就是好,瞧瞧,瞧瞧這后面抬的嫁妝,我的個天爺,這么多,趕得上城南宋員外的嫁閨女的排場了?!?/br> 眾人七嘴八舌,且聲音頗大,狄家的親戚老早得了消息,早早來了住下,這下總算等到了新娘子,一看花轎后面抬的箱子,那臉便笑得更紅了,說話的聲音也是更大了。 狄縣令一家住在縣衙后面,花轎走了正門,抬到了后面進洞房,這廂在正堂前放下的嫁妝箱子被人摸了個遍,如若不是被大紅綢和大紅紙壓了箱封了印,便也有那好奇之人去掀箱子去了。 狄家世代寒士,整個狄家村就出了一個狄增為官,這次他的長子成婚,村里老少爺們出來了近一半,狄夫人為了這一群人的吃喝已經(jīng)愁斷了腸,再一想回禮,她就想昏過去才好,可兒子娶親是喜事,她也只得作強顏歡笑,受了眾婦人的賀喜,還要道聲哪里哪里,同喜同喜。 ** 縣衙門不大,拜完堂,喜娘扶著新娘子,與新郎官進了洞房。 自此又是一派熱鬧,喜娘撒了一床的花生,生棗,又唱喝著讓新郎新娘一同坐下,喝了交杯酒,又捏了生花生送入嘴。 “生不生?”喜娘樂得合不攏嘴,聲音震天。 “生?!笔捰裰槁曇艏?xì)如蚊吟,只覺耳中這喜娘那笑得歡快的聲音熟悉得緊,跟她奶娘看人跌倒了,樂得猛拍大腿哈哈大笑的聲音差不離多少。 喜娘許是最愛這樣,又捏了顆生棗送到她嘴邊,哈哈大笑再問,“生不生?” “生?!笔捰裰橛中÷暤匮缘懒艘痪?。 這時,跟過來的狄家婦人與小姑娘都哈哈大笑了起來,婦人嫁了人,在自家人面前放得開,且自持是長輩,七嘴八舌道,“我看是個好生養(yǎng)的?!?/br> “哎呀,五嫂子,你是沒看到,剛剛送進來時,我看屁股好大的!” “能生幾個?” “我看四個可以。” “四個怎么行?我看八個?!?/br> “八個多了罷,要生到什么時候去……” “土寶嫂,土寶嫂,你看土寶嫂,她都生了八,大官爺家里好,我看生拾個都是可以生的,養(yǎng)得活,不缺錢??!” “是啊是啊,你看看那嫁妝,我的個天爺,我們里長嫁閨女,也不過是五抬。” “你拿里長跟大官爺比,看我捏死你個拙婦……” “呸呸呸,大好日子,說什么呢?” 在眾多不成言詞的說話間,蕭玉珠硬是從一片鄉(xiāng)音找出了一片天地,聽順了離她最近的一段幾人對話,等到聽到這時,整個屋子都亂了,為他們最后要生多少個孩子吵了起來,都已不再說她屁股大不大了,而是決定他們必須生多少了。 蕭玉珠低下頭,看著坐在她身邊的那只放在腿上男子的手,這時已經(jīng)捏得青筋爆起。 “這也是個可憐的?!彼龖z惜地心想,在一群要把屋頂掀翻的咕咕叫聲中,身為男子的他,還要被人決定生多少孩子,現(xiàn)下沒昏倒沒沖出門去沒痛哭,不知需多大的定力。 ** 等到夜深人靜,除了小聲說了兩個“生”字就一個字也沒說,坐著讓眾女眷在嫁帕下偷偷瞄了個遍的蕭玉珠終于被人挑開了喜帕。 蕭玉珠抬頭,這時她的臉僵得連個笑都不能好好露出,她頗有點可憐地朝居高臨下看著她的少年眨了下眼,試著開口微笑,“夫……夫君……” 那少年許是沒料她還笑得出來,竟愣了一下,過了一會才道,“餓了嗎?” 蕭玉珠頷首。 那少年,也是蕭玉珠的夫君狄禹祥轉(zhuǎn)頭往貼了喜字的桌子瞧去,見盤子里的點心炒貨都沒個完整的,只有一點點凌亂地散亂在了桌面上,看樣子,都是被親戚帶來的小孩全拿走了。 沒人管,便是如此。 狄禹祥自嘲地一笑,回頭看新娘子,見她眼巴巴地隨著從桌子處收回眼睛看著他,神情里滿是依賴。 除了此,沒有旁的。 沒有看不起,也沒有委屈。 他不禁溫和一笑,道,“你坐一會,我出去與你找點吃的?!?/br> 見他起勢要走,蕭玉珠忙拉住了他的衣袖,淺搖了下頭,輕聲地與他道,“莫麻煩了,我這有吃的?!?/br> “有吃的?”狄禹祥訝異。 “我做的,您嘗嘗。”蕭玉珠鬧了個大紅臉,從袖中掏出個小油包,與狄禹祥有些羞怯地道,“早上沒來得及,怕化了喜妝不好看,夫君,您瞧我現(xiàn)可是能吃了?” 狄禹祥頓了一下,見小新娘的聲音小,他的聲音便也小了起來,“你做的?” “我做的,我什么都會做?!?/br> “你還會做什么?” “衣裳,鞋襪,針線活都會做,也會烙餅,做幾樣小菜,尚還在家中時,我爹就常著我做的食……”他提議出去給她找吃的,蕭玉珠便回了他的善意。 “竟是會這么多?”狄禹祥垂了頭,看著她青蔥如白玉的手,那沉穩(wěn)不似少年的眼眸中總算有了點笑意,“我聽岳父大人說,你還會寫字談詩詞?!?/br> “那個,”蕭玉珠覺得眼前她這個夫君的聲音有說不出來的好聽,她扭捏地抓緊了嫁裳的袖子,聲音更是細(xì)不可聞,“也是會一點點的?!?/br> 作者有話要說: ☆、5 “快吃罷?!钡矣硐樵谒砼献讼聛?,從打開的油紙里捻起一塊小糕點,放到了她嘴邊,看她剎那間就羞紅了臉,他不由笑了。 “吃?!彼饬艘恍K,輕輕地放她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