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見她穿著深色樸素的衣裳低著頭往外走,頭上也只有一只孤零零的銀釵,沒有了她那張粉臉露在空中,那看著她的蕭家婦人有幾個搖了頭,有那心腸好些的,眼里微露出了幾許憐憫。 這里頭的人誰不知她不得寵,明明是蕭家的大小姐,卻因老太君的不喜,嫁出去了,連份像樣的嫁妝也沒給,一有點用了,就要她百依百順,泥菩薩且有三分火性,這活生生的人心下甘愿才怪。 ** “爹?!笔捰裰橐怀鋈ゾ涂吹搅耸捲?。 見她出來,蕭元通本松了口氣,但看到她臉上一團有異于正常膚色的紅色痕跡后,他臉色大變,“臉怎么了?” 蕭玉珠“啊”了一聲,忙招了那頭低得快到了腹間的丫環(huán)過來,“桂花,來瞧瞧我的臉。” 桂花剛剛和一群丫環(huán)站在門邊,被里面一時哭一時大喊嚇得不輕,后來見那沖進去的人被婆子當成死狗一樣地拖出來后,她連怎么吸氣都話了,這時跟在其后的腿都有些軟,聽得她家少夫人叫她,她小跑著過來,小心翼翼地看了少夫人一眼,只一眼,她嚇得眼睛都紅了,眼睛里已經有了淚花,“少夫人,你臉紅了?!?/br> “剛剛有個嬸子看我臉色好,碰了碰我的臉,不礙事,明天就沒事了?!笔捰裰槁犃艘泊_定是怎么回來了,那嬸子捏她的力道是有點重,自從嫁到婆家后,她膚色是越發(fā)地白了,一點點痕跡也會顯出色來,實則也不是什么大事,過兩天就好,于是她也沒當回事,朝父親笑著說。 可蕭元通臉色委實不好,走了一會,快到外門的時候,他突然長嘆了口氣,苦笑著搖了搖頭,跟蕭玉珠道,“回頭叫永叔給你去弄點藥擦擦,別不放在心上,你頭一次隨他回祖族之地,臉上不能有傷?!?/br> 好好的女兒回趟娘家就要帶傷回去,蕭元通也是無臉見人。 “這哪是傷?!笔捰裰閾u了搖頭,有些無奈。 但一出外門,看到大郎迎過來,乍一看到她的臉,步子就頓了一下,她頭皮便是一緊,心道了句不好。 見女婿看著她的臉不放,蕭元通搖了下頭,朝他道,“被一個嬸子掐了一道?!?/br> “哪個嬸子?”狄禹祥看著妻子的臉,漫不經心地道。 “蕭童叔家的童嬸子?!笔捰裰樾÷暤氐?,如實以告,不敢虛應。 明明他站在一手之遙處看著她,但她就是覺得呼吸逼仄,喘不過氣來。 “哦。”狄禹祥點了下頭,抬頭朝泰山大人道,“都有些發(fā)紫了?!?/br> “唉,走罷?!笔捲ㄊ裁匆膊辉僬f,帶著女婿女兒去他的院子。 有些話,實在不便在外面說。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各位的訂閱,真心感謝,前天所說的今天的所謂小驚喜就是今天有四更。 再次感謝你們,各位的訂閱一直都是我勤更的動力。 還有,謝你們的打賞,十分感謝: 子曰扔了一個地雷 piao扔了一個手榴彈 寶貝要加油扔了一個地雷 寶貝要加油扔了一個地雷 piao扔了一個地雷 林四扔了一個手榴彈 piao扔了一個地雷 rourou扔了一個地雷 青娘子扔了一個地雷 yoyo扔了一個地雷 愛故事扔了一個地雷 無憂天下扔了一個地雷 ☆、第35章 一進蕭元通的院子,蕭玉珠狀似漫不經心地四處看了一眼,狄禹祥眼睛隨意地跟在了她身上,跟著她眼睛所到之處也把整個院子看了個大括。 院子有些清冷,院落里,蕭玉珠出嫁前養(yǎng)的那些花草枯萎,但看樣子只是冬天凋零了,看得出精心照料過,想來等開春就能現(xiàn)出綠色。 樹丫上還有殘雪,地上還有那場雪后的濕跡,但花盆外面卻是光滑可鑒,蕭玉珠路過的時候,不由多看了兩眼,嘴邊揚起了笑。 她笑得很溫柔,殘留著幾許少女神韻的她這時候嘴角翹起,顯出了幾分天真的孩子氣。 蕭元通恰時是回過身,看到女兒的樣子,那不茍言笑的臉也有了幾分笑意。 “爹爹。”蕭玉珠這時轉過頭來,朝他高興地笑。 父女倆什么也沒有說,但都知道對方的心情。 自女兒出嫁后,蕭元通就接手了母女倆以前養(yǎng)的花草,而蕭玉珠也不必說,也知沒有枯死的花草是父親精養(yǎng)的結果。 “等再過幾天,有幾盆就能發(fā)芽了?!笔捰裰榭粗赣H笑著說,又望了身邊的夫君一眼。 狄禹祥從妻子停下腳步看的那幾十盆花草移過眼,對著她微笑。 “風大,進來罷?!?/br> 蕭玉珠一進他們的小堂屋,見一股熱氣沖來,臉上是止都不止不住的笑,“屋里真熱乎?!?/br> “炭盆是老榆頭燒的?!笔捲ㄗ屗麄冏潞螅瑢κ捰裰檎f道。 蕭玉珠朝那一直跟在身后憨厚笑著的中年男人看去…… “大小姐?!蹦悄樕邳S的憨厚男人看她看過來,忙朝她躬了身,道,“平時也只燒得兩盆,您來了,大老爺怕冷著您,又讓小的多添了一盆。” 蕭玉珠朝老榆頭微微一笑,感激地點了點頭,又朝父親一笑后眼往身邊的夫君望去。 “老榆頭是城邊村里的人,以前是個跑鏢的,兒女大了,跑不動了,想在城里謀份活計,我想岳父身邊的那位家人正好回家探親去了,就想著老榆頭是個可用之人,就跟岳父大人說了一聲。”狄禹祥朝她淡道。 “原來是個鏢師?!笔捰裰辄c點頭,看向父親,見父親朝她頷首,這心是放下去了。 跑鏢的,那就是天南地北都去過了,見識不凡,就算看著憨厚點,但人不可貌相,在外面走的,怎么說也是個厲害的,且鏢師身手不錯,跟在父親身邊,是再好不過了。 就是她想了好一會日子,也沒想過大郎能為父親找這樣的一個人來。 “天冷,你吐得厲害,派個人來告?zhèn)€罪就好,大可不必來的。”蕭元通說起了正事。 “女兒沒什么事,頭一年回娘家,是要來的?!痹鹤诱麧?,屋子暖和,父親的臉色也要比前個兒見著要好上太多,他過得好,蕭玉珠心底高興,那平時總有著三分矜持的眉眼都清亮了不少,整個人都生動了起來,“回家來見見您,心里才安穩(wěn)?!?/br> 蕭元通搖搖頭,雖有不贊成之意,但到底看著女兒的喜悅沖淡了憂思,臉上的神情也是高興的。 他朝女婿望去,見他只看著女兒微笑不語,神情柔和,眼睛溫柔,心里便也痛快起來。 先前他猶豫狄大人結親家的提議,一半是因著門第,另一半,何嘗不是因面前少年的城府,此子心思周密,喜怒不形于色,又是一家之長子,族里又對他格外看重,肩上何止壓著的是一家子人,那是一族興旺的重擔,狄增是希望女兒能嫁給他長子以后能持大家,而蕭元通只希女兒嫁一個喜愛她,又讓她衣食無憂的郎君,而先前的這兩樣,狄家大郎都達不到要求。 可與其女兒被老太君安排,還是不如嫁給眼前之人,是好是壞至少他還能在一旁看著,好過女兒嫁去沖喜,斷了以后的半生。 由現(xiàn)在看來,他當初還是賭對了。 “回族里的事都已備妥了?”蕭元通開了口。 “備妥了?!?/br> “何時啟程?” “明天一大早?!?/br> “去古安得五六天的腳程,兩三天的馬車罷?祖祭是初六,你們趕得到嗎?” “祭祀一共有三天,我們初八能趕到,爹娘已找人算過了,初八是個進門的好日子,我們那天到恰恰好。”狄禹祥恭敬地道。 “好,你爹娘考慮得周到?!睂τ谟H家和狄家的族人,蕭元通是再滿意不過了,玉珠成婚那天,族長把族譜都帶到了淮安縣,拜過堂,當著眾人的面,就把玉珠的名字添進了族譜,寫在了她夫君名字的旁邊,現(xiàn)今連回去的日子都是找人算過的,這是極大的體面。 孩子也是個討人喜歡的,嫁到婆家,沒出過一樁錯,自出嫁到現(xiàn)在,一句不是的話都沒從她嘴里說出來過,蕭元通雖心酸她小小年紀就得前后周圓,但也知只有按著這性子下去,她才能過得好。 這是她的命。 這時狄禹祥問起了蕭府的親戚,蕭玉珠趁機起身去了外邊看了看家里的屋子,又找老榆頭問了幾句話,還沒得幾句,她還以為有得聊的翁婿倆出了門,她父親說要送他們出去。 “這就走?”蕭玉珠沒料這么快,這還沒到午時,他們過府還不到一個時辰。 “你懷著身子,忌口,就不留你們的飯了,家去。”蕭元通揮手,看樣子是根本不想留。 “大郎與我可留在院中陪您用。”蕭玉珠紅了眼眶。 “家去,家去?!笔捲ㄟB連揮手,趕她。 “走罷?!钡矣硐樾闹粝聛砜隙ㄒ唤腥フf話,他倒無妨,只是他確不想妻子再被什么人掐一把踢一腳。 說來,他是連有人橫她一眼,他也是心中不快的。 如今他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不見不凈。 “岳父大人不必相送那么遠……”出得院來,見蕭元通還在帶路,狄禹祥開了口。 蕭元通點點頭,直到他們送到停馬車的那道側門前的拱門前才止了步。 “回了家,要聽公婆和夫君的話,可知?”蕭元通望向一直低頭不語的女兒。 “女兒知道了?!笔捰裰樘У妙^來,神情溫馴,柔顏似水。 見她眼睛沒再紅了,蕭元通朝女婿拱了拱手,狄禹祥忙不迭地躬身回了禮。 “走罷?!?/br> “是?!?/br> 回程的馬車里,蕭玉珠靠著狄禹祥許久都不語,狄禹祥摸著她溫熱的后頸項一會,把她的頭從懷里慢慢地抬了出來。 看著她滿眶的淚,他嘆了氣,憐愛地道,“在我面前你有何需忍耐的?想哭就哭罷?!?/br> 蕭玉珠咬緊了牙,就算得了這句話,她還是把臉全埋進了他的懷里,這才無聲地把眼淚哭了出來。 只有這種連跟親爹吃頓飯都難的事臨到頭上的時候,她才覺得有些事真是格外的難,不忍不行,忍了又太難受,真真是心被刀子割了一樣地疼。 ** 回去時蕭玉珠已恢復了平靜,狄禹祥下午見她一直在齊整回族里的禮,就像之前在他懷里的那道痛哭失聲沒發(fā)生過一樣。 然而她哭得顫抖的小身子已在他心下烙下了印跡,就像貓爪子撓住了心一樣撓得他不安寧。 妻子的委屈和屈辱,連開口提半句都不能,這是他的無能。 她用了一下午忙碌遺忘,狄禹祥用了一下午靜坐平復心境,他知道他焦躁不得。 第二天鎖好了門,他們出城回祖族,回古安狄家村就要過蘇河,蘇河縣是除淮南外淮安州最繁榮的縣城,他們到達蘇河縣的時候已是初五幕夜,身上裹著蠶被的蕭玉珠在狄禹祥懷中睡了一個下午,朦朦朧朧間被叫醒,往外看去,見到河畔一路的紅燈籠在風中搖曳,那護城河邊上,還聽得到賣貨郎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