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jié)
如家內(nèi)眷個個面面相覷,這時竟無一人能說出什么話來,臉上掛的笑都很勉強。 蕭玉珠臉上也冷了下來,朝如老夫人微一福腰,便什么也沒再說,領(lǐng)了婆子丫環(huán)就走。 “狄夫人……”狄大夫人忙跟了過來。 “果然是個不懂禮法的小蹄子,見著了老身也不知道見禮!”如老太君敲著拐杖,還越敲越重,把一個外人當成自家人訓(xùn)了。 如家的內(nèi)眷有幾人是不知事的?可她確是家中的老長輩,誰都說不得她一個不是,甚至連警告地看一眼她最寵的那個小曾孫媳婦都不能,只能皆心中不悅,嘴上卻一字都不能說。 蕭玉珠已經(jīng)走向了門,眼睛略過門邊的座位時,看到了蕭玉兔低垂著的頭。 她可能真是學(xué)聰明了不少,頭低得很低,讓人看不出什么來。 只是輕快摸著大肚子的手,還是透露出了幾分她的愉快來。 “狄夫人……”如大夫人跟著蕭玉珠出來,臉上的笑甚是勉強,“我家老太夫人年紀大了,言語之間有得因得罪的地方,我在這里跟你賠個不是?!?/br> 蕭玉珠轉(zhuǎn)過身,正視著她。 如大夫人忙正了□。 “還勞煩您帶一下我的婆子去我夫君去,我想天色不早了,我們夫妻也該回去了?!笔捰裰橄?,她都被這家的老太君說成是妒夫了,他也是在這家人里住不住了。 此時天色大白,如家本是要留他們夫妻用飯,見蕭玉珠說出此言,如大夫人再勉強一笑,“狄夫人千萬別這么說,要不這樣,你再到我們別堂住住,我這就去與我家老爺通報一聲?” 蕭玉珠看了她一眼,轉(zhuǎn)身對區(qū)婆和紅蓮道,“既然如家的夫人不愿意,我們先回罷,等會派人到門口守到大公子出來,讓人告知他一聲我先回了就是?!?/br> 說罷,不等如家的人這邊反應(yīng),提腳就往來路走去。 她匆匆走得幾步,如大夫人跟了過來,想跟蕭玉珠說話,卻無從說起,在蕭玉珠匆匆走過兩道門后,她嘆了口氣,輕聲道,“狄夫人等等,我這就差人帶你家婆子過去請人?!?/br> 蕭玉珠停了腳步,朝她看去,福了一禮,道,“有勞了。” 如大夫人小嘆了口氣,朝她苦笑道,“我也不知該與你說何話才好,只是你也應(yīng)知曉,老人家有時候老了反倒像個小孩,說話百無禁忌,即使是我們這些當小輩的,聽得也是頭疼?!?/br> 蕭玉珠笑了笑,僅道,“那我在大門邊等人。” “這……”如大夫人遲疑地看了她一下,“都要去叫大公子了,小夫人何不在靠前院的小亭前坐一坐,那里離前院近,不一會貴夫婿就可前來見你了?!?/br> 蕭玉珠笑笑不語,這次她沒再贅言,朝區(qū)婆頷了一下首,區(qū)婆看向如大夫人,如大夫人無法,只得吩咐了身邊人帶區(qū)婆去叫人。 遂后,蕭玉珠也就往來路繼續(xù)走,如大夫人見她態(tài)度甚是堅決,反倒不知道說什么好,只能跟著她去了門邊,心里暗道她那個厲害的婆母怎地這時候倒沒個主意,不知道派人來留人了? 此時她不知道,如老太夫人這時正抱著拐仗在哭天喊地,說如家是一年不如一年,現(xiàn)下連個外面的芝麻官小媳婦,也可進得她家來給她臉色看了,她還不如去死了算了…… 說著,還拿拐仗敲胸,如老夫人忙著她阻攔她都來不及,哪有心力再去管大媳婦這邊的事,以為有她追出來,再拉下臉賠個不是就好。 ** 狄禹祥冷著臉快步到了大門前,一見到站在門邊的妻子,剎那覺得她孤苦伶仃得很,他快步上前把她的披風攏住,輕攏著她的肩往大門走。 被他落下的如挐晴見此加快了步子,總算是因大門沒開,倆悶不吭聲的夫妻在等開門的時候跟上了他們。 狄禹祥一見他,冷聲道,“如大人,開門罷?!?/br> 如挐晴朝他揖了個半禮,口氣嚴肅道,“狄大人,此事如家定會給你一個交待?!?/br> “交待?”狄禹祥嘲諷地翹起嘴角,不再與他廢話,僅對身后的狄丁和鄭非簡言道,“如家既然不給開門,你們?nèi)ラ_。” 如家動手開門,那就是還當他們是客人。 不開,他們動手,那兩家就確鑿無疑成仇了。 如挐晴見他身后的兩聞言后果真動手,心下一驚,忙道,“且慢。” 說罷,不容他再遲疑,他就朝家丁喝道,“還不快快給狄大人和狄夫人開門!” 饒是如此,狄禹祥攜了妻子出了門,就飛快上了一直停在外頭的馬車,哪怕如挐晴再開口出言相送,他也沒再說話。 等馬車轉(zhuǎn)過了道,行得一路后,冰冷著臉的狄禹祥掀了簾子朝外道,“去舅老爺?shù)母?。?/br> 蕭玉珠已瞧得他神色不對,應(yīng)該不僅是在為她的事著惱,不由道,“怎么了?” 狄禹祥聞聲方才低頭看她,見她臉上沒什么不對,他才輕吐了口氣,“如家這清貴之家,也不過如此。” 蕭玉珠倒是笑了,“那只是對外的名聲,名聲而已?!?/br> 名聲與事實,明了個中內(nèi)情,見多識廣的人都知事情的真相往往都要與名聲打個對折,好聽的,不好聽的,大體都如此。 “怎么了?”她又問了一聲。 狄禹祥深深地皺了眉,好久都未語。 見他不說,蕭玉珠輕嘆了口氣,靠在了他的肩上,不再言語。 狄禹祥偏過頭,看著她他看了多年卻從不厭煩的容顏,他想當初父親的言傳身教果然才是他們狄家的立根之本,能讓他一生致用。 他若要是真貪花戀色之徒,狄家到他身上,不知在哪步就斷了。 蕭玉珠是等隨他進了父兄的府里,聽狄禹祥說如公傳了他的小外孫女給他們烹茶上茶后,啞然失聲了好一會,這才明了剛剛他所說的清貴之家不過如此的話。 如公也是免不了俗,喜用女色。 蕭知遠聽后,也是陰著臉半會都沒說話。 誰家要有三妻六妾,他管不著,但誰給他meimei添堵,那他就是想忍都忍不得了。 蕭玉珠在靜默一會后,見屋里兩個男人都沉著臉,就像人都欠他們八百兩,她沉了沉神,開口笑道,“許是我給大郎生的兒子少了,都cao心著我們家再添幾子的事呢?!?/br> 蕭知遠沒被她的俏皮話逗笑,陰著臉瞪了meimei一眼,“休得胡說?!?/br> 見最愛不正經(jīng)的兄長都不領(lǐng)情,蕭玉珠只得往她夫郎看去,哪想,狄禹祥也是冷著臉看了她一眼,臉上一點笑意也無。 “大兄,你看這事……”狄禹祥開了口,因神情冷肅,臉上剛硬之氣頓顯,身上之勢也凌厲了起來。 這時門邊傳來了大撿的話,“大人,姑爺,夫人來了。” 蕭知遠忙起了身,蕭玉珠也跟著夫郎站了起來。 暮小小一進來,發(fā)覺了這屋子里那不一般的沉靜,她揮了手攔了妹夫meimei的施禮,在蕭知遠的攙扶下走到主位的側(cè)座上坐下,與狄禹祥和蕭玉珠微笑道,“說罷,也給我說說,今個兒如家做了什么蠢事,也讓我開開眼。” 蕭玉珠啞然,朝兄長看去。 蕭知遠低聲跟妻子說了如家老太夫人說meimei不給妹夫納妾的事,還有如公差小外孫女上茶之事。 暮小小一聽,眉頭一挑,“meimei,你跟我說說如家老太夫人的原話?!?/br> 蕭玉珠就把“你就是狄家那個攔著夫君不許納妾侍候的”之話重復(fù)了一遍。 暮小小偏頭,朝蕭知遠淡淡地道,“如老太夫人哪是個老糊涂,你沒聽出來,這是在指桑罵槐,連妾身也一并罵了?!?/br> 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她前段時日才把左家送妾的大兒子腿都給打折了,她才是那個真攔著夫君不許納妾伺候的,就是現(xiàn)在有了孕,她也沒打算弄個妾出來礙她的眼。 蕭知遠當即也意會了過來,于是,他臉色就更難看了,身上都有了殺氣。 “這如家的老太夫人也管得太遠了,”暮小小淡淡地道,“既然這么想管人家的事,那就讓她知道一下管別人家的家事,到底會讓他們家得什么樣的好?!?/br> 說完,她朝蕭知遠道,“既然如家人那么閑,那反正最近你也閑著,陳相不是前幾日在朝中說如翁就算是清流,也沒那么清白?為了洗清如翁的冤屈,你看你不如就當當好心人,把他們家查個底朝天,證明他家的清白如何?” “甚好?!笔捴h當下就點了頭,心想自己還真沒跟如翁好好對立過,這次倒也可以讓朝廷上下再看看,他到底只忠于誰。 如家當了這么多年識風標桿,也該讓底下的人知道,如家的大樹沒以前那么好靠了。 ☆、第159章 蕭元通從來就老實本份,就是妻子也是個克己復(fù)禮的,即使是小女兒,打小也是中規(guī)中矩,從不愛冒尖兒,這一家子的狂勁,就似全到了大兒子蕭知遠一人身上去了。 蕭知遠在第二天上了朝,就當著文武百臣,提起了前幾天陳相的話,要查御史大人如翁了。 昨日追到蕭府狄府,兩府皆避不見面的如翁一聽,嘴邊發(fā)白的胡須一抖,抬起頭來看文樂帝,見文樂帝哈哈大笑,道,“以前我聽陳相說你跟老御史是蛇鼠一窩,怎么,蕭愛卿,今個兒你是想跟陳相蛇鼠一窩了?” 這一下,如翁在心里深嘆了口氣,心道這次棋差一步,千算萬算,都沒料內(nèi)院的一個恍神,就讓他們這次功虧一簣,想來要把此事圓過去,他們?nèi)缂疫@次定是要大出血了。 若不然,皇上也好,蕭大人也好,暮家皇后暮家女,都不會滿意。 見皇帝還想拉陳相下水,蕭知遠自是百依百順,板著臉正容道,“陳大人奉公守法,為人剛正不阿,實乃吾輩楷模?!?/br> 文樂帝聽得一樂,率先在朝廷上哈哈大笑起來,底下幾個臣子你看我,我看你幾眼,他們這幾個平時最愛順著皇帝心思的臣子心想,以往多大的馬屁都拍了,這些更不能在眾大人面前露了怯腳,讓皇上小瞧了他們,便冒著御史,左相都可能得罪的風險,隨著附和地笑了起來。 有了附和者帶了頭,笑聲就多了起來,滿朝文武就是有那不愿意笑的,也只得紛紛跟著干笑起來。 陳相也不知蕭知遠這話究竟是褒他還是在貶他,只得木著臉站在原地,當什么都沒聽到,這一朝堂的笑聲更是未曾入耳。 他是不知皇上和蕭知遠在打什么主意,但無論如何,他都不相信是蕭大人真想跟他蛇鼠一窩了。 他再深信不過,這人就是皇上手上的刀,皇上指哪他就殺哪。 他是提起要查如家,但想來皇上要是沒這個心思,他就算是磨破了嘴,頭上的這位天子也不會真如他的愿,只會看著他跟如御史斗個你死我活。 但此次精于謀算的陳相還是錯估了情況,文樂帝雖然也想動如家,但這時候還不到動如家的好時機,所以在朝廷上他是給蕭知遠撐足了臉面,但一把人帶到御書房,他就不耐煩地敲了敲桌子,問,“怎么回事?” 蕭知遠自然是不會把meimei的事拿到臺面上說話,只是把如老太夫人影射小小不許他納妾之意含蓄地說了出來。 文樂帝一聽,當下就嘆道,“暮家女確實都是醋壇子?!?/br> 他自己身邊就有一個實例,文樂帝也就不怎么介意心腹之臣這次的膽大妄為了,但還是提醒了他一句,“小心點,如家可是門生遍天下?!?/br> 如家那兩個老頭子,一個當了差不多半輩子的監(jiān)考官,一個在國子監(jiān)教了大半輩子的書,這滿朝的文人,皆半多少都與如家有點關(guān)系。 如家可不好動,一個不好,他現(xiàn)今朝廷上的穩(wěn)定就要受損了。 還有好多仗沒打,文樂帝可不想在雄心未完成之前,讓他養(yǎng)著的這一殿文武百官給他添他忍不了的亂子。 “臣心中自有分寸。”蕭知遠沉聲道。 “你是有分寸,”文樂帝很直接地指出,“但你家里頭那個可沒?!?/br> 蕭知遠沉默了一會,憋出了一句話,“暮家女么?!?/br> 暮家女要么不娶,娶了最好也不動心,你不動心她也拿不了你怎么著,但動了心,形勢就江河日下一片倒了,只能是她想怎么著就怎么著。 這點,想來皇上比他更心有體會。 文樂帝一聽,果然默然,許久才安慰了臣子一句,“想想軒孝王,就好了?!?/br> 他弟弟,可是連想娶人家回來管著他,都娶不著。 他們皇家就沒出過什么癡情種,到他這代,一出就出倆,文樂帝可想他的九皇兒可莫如此才可好…… 一想,就趕緊差了內(nèi)侍過來,問他皇兒哪去了,聽他在書房聽他舅舅給在他講課,文樂帝這才略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