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節(jié)
“你回南海去,之前的事,朕與你一筆勾銷?!?/br> “那我要是不回?” “不回?”文樂帝磨了磨牙,冷哼了一聲,“不回也得回?!?/br> “您押我走?”紫王輕笑了一聲,眼里一點(diǎn)笑意也無。 “你回罷,再不回,朕就要與你賜婚了。”文樂帝淡道,“到時(shí)候,你想為她守一輩子之事也要成空了?!?/br> 紫王嘴邊笑意更深,眼里冷漠一片,“這么說來,您允許我守她一輩子,倒是對我的恩賜了?” 他是聽出來了,他這個皇兄根本不允許他也去暮山。 如果是之前他不知道她病了,他可能還不會如此執(zhí)著,再怎么說,她是皇帝的女人,不是他的,他再想守著也得他自個兒守去,沒必要讓天下人所知。 可他現(xiàn)在一想到她的病,也想過這個病連她自己都治不好,她可能在他不知道的時(shí)間里死去,紫王就不想離開了。 也許這輩子他不可能再見她一眼,但他不想讓她死在他不知道的時(shí)間里。 “回去罷,”文樂帝心平氣和地道,“別跟朕爭,你爭不過朕的,她心里就算沒有整個朕,但我們夫妻這么多年,至少還是有半個的,可你在她那里,做得再多,你也跟那些為她賣命的常人無異,可能是隔得遠(yuǎn),你才如此喜愛她,要是離得近了,你的傷心只會更多?!?/br> 他此話不假,紫王嘴邊的諷刺少了些,他很干脆地點(diǎn)頭道,“我知道她是什么樣的,我也知道她沒把我當(dāng)回事,但我看我的,她不管我,您也別管我就是?!?/br> 文樂帝見他油鹽不進(jìn),那硬裝出來的和善冷靜眼看就要破功了,在一邊的常公公連忙輕輕地咳嗽提醒了一聲,皇帝這才忍住了起身拿椅子砸向紫王腦袋的沖動。 “您要么要我的命,要么就別管我?!弊贤鹾茈S意地轉(zhuǎn)了轉(zhuǎn)腦袋,舒展了下筋骨,淡道。 文樂帝定定地看著他,直到他看出眼前這人是真不畏生死之后,他冷笑了一聲,揮手叫了帶刀侍衛(wèi)進(jìn)來,親自送紫王回紫王府。 他是不可能殺紫王的,他不允許這個人烙在皇后的心里。 他花了許多年接受了在皇后心里他不是最重要的那個人的事實(shí),但他絕接受不了她心中那塊狹窄的地方,還要再容納一個人。 紫王想跟他們回暮山,那是沒門的事。 紫王走后,文樂帝又召了狄長南與狄長福進(jìn)宮,對狄家兩兄弟進(jìn)行了一輪敲打,確定他們不會再幫紫王后,文樂帝最后又警告地瞪了這兩兄弟一眼,這才放了他們走。 ** 十月,在國慶之前,文樂帝的禪位詔書宣告了天下,此事過后就是太子及冠,以及登位大典…… 文樂帝的禪位也被人傳成了他是千古名君的傳說,也有人懷疑太子可能沒皇帝說得那么好,可能不及他皇帝老子的一半,他們對易國的未來也有些憂心忡忡,希望朝中有人上文樂帝,讓他收回成命,再好好為易國百姓當(dāng)幾年國君。 但朝中這時(shí)無人真收上奏此意,除了御史和幾位監(jiān)察史意思性的挽留了一下,死諫文樂帝不下寶座的人卻是沒有。 蕭大人那頭也是發(fā)話出來了,誰敢逆朝上的意,誰就跟著一起走,只要是頭上烏紗帽子不是嫌戴得煩了的,這等時(shí)候也不想出來當(dāng)出頭鳥。 這幾十年間,朝臣已被這個朝廷順乖了,上面說什么,他們跟著做就是,唱反調(diào)的人也沒有過去那么敢不畏生死了。 不過,左,左,清三派之間的勢力,還是跟過去一樣維持在一個平衡的狀態(tài),蕭知遠(yuǎn)身為考課院主掌,他下面的人,也是三派都有,他也不偏幫誰,誰能為他做事,就是他的人,如此一來,三派之間確也無人想去動皇帝眼里最忠心的臣子。 太子繼位典禮熱鬧非凡,那普天同慶之勢讓京中那天就如鍋中燒開了的開水,那一天長南長福都沒閑著,長南帶隊(duì)巡邏,護(hù)衛(wèi)京中安全,長福就陪在太子左右,當(dāng)為太子跑腿的人。 因著這么一天,當(dāng)晚長福與太子跪安,退下要回家中的時(shí)候,已是皇帝的太子問長福,“你真不愿意當(dāng)官?” “不當(dāng),”長福搖頭,他笑了一天的臉這時(shí)依舊笑得溫暖迷人,“但我會隨兄長為您做一輩子的事?!?/br> 太子身上流著暮家人的血,他自然明白長福的想法,與長福道,“也好,不過你要記得你會為朕做一輩子的事的話,但凡你有話要說之時(shí),不管朕當(dāng)時(shí)是怎么想的,你都要與朕道出來。” 他母后說這滿朝的順臣太順了,也不好,太子隨父執(zhí)政多年,也知道看著是順臣的人其實(shí)不會怎么順,不過是更會欺上瞞下而已。 他坐在這京中的寶座上,只得一雙眼,他需要更多的眼睛為他去看住這個江山。 “這就是長福想為您做的?!钡议L福正容,又跪下朝已經(jīng)是昭和帝了的太子磕了頭。 ** 太子登位大典過后,暮皇后準(zhǔn)備離京,此時(shí)最高興不過的軒孝王,他可以隨皇兄去暮山,如果暮家人答應(yīng),他可以在今年與暮斐成親。 而他皇嫂終于答應(yīng)了他,會幫他說話。 太上皇文樂帝卻沒有他皇弟那么高興,這幾天,皇后以比之前還快的速度解決京中的瑣事,在皇兒大登寶位才十天后,她就準(zhǔn)備離開。 這夜,在太上皇與太后要走前夜,昭和帝來看他的父王和母后。 連忙了數(shù)天的昭和帝在與他們請安后,跪在他們面前的他沒有起來,在挪了挪膝蓋跪到皇后面前后,他抬起了頭,望著她,道,“孩兒哪日才能見著您呢?” “等你忙完后。”暮皇后抬手碰了碰他腦后的頭發(fā)。 她只碰了一下,就沒再碰了,怕她冰冷的手傷及了他。 “您要是走了,孩兒該為您準(zhǔn)備……”昭和帝說到這,眼睛里閃出了淚光,“怎樣的后事?您喜清靜的,還是熱鬧一點(diǎn)?” 暮皇后笑了起來,心道這皇宮果然不再是她的皇宮了,她以為瞞得好好的事,竟有這么多的人知道,而她竟然不知道…… 她果然是老了廢了,不中用了。 “清靜一點(diǎn)的?!蹦夯屎蠼K放心用她冰冷的手摸上愛子的頭,淡道,“我腦子里長了顆怪東西,這陣子比我估計(jì)的還要長得快,你斐姨媽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我再回暮山上試試,也許還能多活幾年也不可知,不過要是去得走,你也不必太傷心,你過得好,我也就好了?!?/br> 說到這,她低下頭,看著已經(jīng)滿臉都是淚水了的兒子,她本想笑一下,最終卻是嘆道,“生下你我不悔,最悔的是明知你那么歡喜我,卻沒有多抱過你?!?/br> 為了他的將來,她犧牲了他的童年。 ☆、第233章 昭和帝淚流不止,他從小隱忍,就是萬分戀眷在她身邊的每刻,該離開的時(shí)候他也沒有多加糾纏過。 他以為只要自己聽話懂事,她會多喜歡他一點(diǎn)。 他記得小時(shí)候常公公安慰他,這是她為他好,可他的母后聽到后,卻是冷酷地跟他說,她不是為了他好,而是他必須這么做。 等長大后,昭和帝才明白,這個女人對他的愛,隱藏在每一句看似冷淡無情的話后,隱藏在每一個冷靜自持的眼神中,只有他真正強(qiáng)大,她才覺得萬無一失,為此她愿意付出一切,哪怕她也是多想抱他幾次。 “母后……” 太后垂著眼,嘴邊似有苦澀,太上皇文樂帝在一旁勉強(qiáng)笑笑,與昭和帝道,“好了,別哭了,起來罷?!?/br> 昭和帝泣不成聲,似乎想一次痛快哭出來,聽著他壓抑的哭聲,暮太后轉(zhuǎn)過頭去,朝文樂帝輕搖了下頭,示意別管他,讓他好好哭一次。 不能她都要走了,他連好好哭一次都不能。 這輩子,她不許他做的事情太多了,就讓她最后對他寬容一次罷。 ** 這廂,狄長南去了紫王府,見了紫王。 紫王當(dāng)時(shí)正在喝酒,見到長南,免了長南的行禮,讓他在他對面坐下。 “剛從宮里出來?”紫王問。 “下午出來的,剛回舅父家用了晚膳?!遍L南搖頭。 “我明天去和皇上說你的事情?!弊贤醯?,“你成親后就上任,南海就暫交給你了?!?/br> “皇上……”長南抬眼看他,“怕是跟太上皇一個心思?!?/br> 皇上與太上皇太親,太上皇的意思,他不會不遵辦,尤其在這個太上皇把皇位都傳給他要離開的當(dāng)口,他更是不會有違太上皇的意思。 太上皇想把紫王爺弄回南海,而對于他來說,紫王回去,他還是護(hù)海將軍,紫王不回,他還要暫代紫王在南海之職,權(quán)利雖大,但公務(wù)可能更要繁忙,一時(shí)之間,長南也不知自己能不能管得了那么大的地方。 他知自己份量,雖喜拼博,但也喜量力而為。 他是狄家長孫,父母長子,祖父母和父母都在,長南這幾年只想求穩(wěn)。 長南有所顧忌,紫王瞄他兩眼,就從他的神情和語氣中看了出來,他也沒生氣,只道,“南海是要暫交過你的,皇上那的事,我會辦?!?/br> “好?!敝灰始业氖虏灰獱可娴降壹疑砩?,當(dāng)那被殃及的池魚,長南隨紫王的意。 “你還沒成親,這膽氣倒有點(diǎn)像成家的男人了……”紫王給長南倒了杯酒,淡道。 長南失笑,端過酒杯一飲而盡之后與紫王道,“我父想退下,以后我就要當(dāng)半個家了?!?/br> 不深思熟慮,不膽小點(diǎn)不行了,還有一大家子要顧。 他是長子,還有弟弟們要顧,不能讓自己成為他們的負(fù)累。 “你爹啊……”說起狄禹祥,紫王嘴邊揚(yáng)起一抹笑,“本王還真沒見過幾個像他這么有自制的人?!?/br> “他有太多在乎的人了,”長南笑道,“四個兒子一個女兒,都是我母親為他所生,他每一個都放在心上,心重,哪敢肆意妄為。” “還真是生了幾個好孩子,”紫王也是失笑,道,“看你這老成的口氣,都知道怎么為他說話了?!?/br> 長南笑嘆了一口氣,又悶了一口酒,與紫王道,“我爹退下后,家里的事就歸我們兄弟幾個管了,王爺以后有事,找我們幾兄弟,無論哪個都行?!?/br> 父母辛苦了一輩子,長南他們也是想把他們的事攬過來了。 且不論父親的事,母親對于家事,生意上的事一向不熱忱,她每樣都做得好,但并不見得有多喜歡,長南心疼她,想多為她做點(diǎn)什么事。 他娶的媳婦是不行的,他要帶去南海,現(xiàn)在就是不知道二弟的那位暮家姑娘如何,如是個不想管家事的,那就得長息好好找了。 “嗯?!弊贤觞c(diǎn)點(diǎn)頭,道,“本王明白了,我看長福好像也有點(diǎn)你這個的意思?!?/br> 當(dāng)年在南海見著的小孩表,現(xiàn)在居然個個都能獨(dú)擋一面了,他是真不知狄禹祥夫婦是怎么教子的,每一個都不愚笨懶惰,兄弟之間還相互維護(hù),實(shí)屬難得。 “誒,是?!敝浪麄儙仔值苤?,長福最得紫王的喜,長南笑著點(diǎn)了下頭,也知長福在這陣子在中間所做之事,紫王是不在意的。 紫王在南海征戰(zhàn)多年,有勇有謀,豈會看不穿小弟那點(diǎn)想幫著皇后處理后患的小心思。 “不喝了……”見紫王還給他倒酒,長南攔了一下,歉意道,“回去還要聽舅父訓(xùn)話呢?!?/br> “蕭大人管得還真是多。”紫王似笑非笑地挑起嘴角。 紫王說的也是調(diào)侃話,長南也是笑笑不語。 “您也少喝點(diǎn)……”見紫王一杯接一杯不停手,長南也勸了一句。 “呵?!弊贤踺p笑了一聲,抬起那杯倒?jié)M了的酒,一飲而盡之后打了個酒嗝,與長南道,“放心,本王明天絕對能直著走進(jìn)皇宮?!?/br> ** 紫王是直著走過皇宮的,在大清晨,昭和帝準(zhǔn)備去送父母悄聲離開的時(shí)候,紫王傳了話進(jìn)來,昭和帝聽了話,就把事情告訴了父皇文樂帝,文樂帝聽后沉吟了許久,讓常公公帶去筆墨紙硯畫押,就準(zhǔn)了紫王進(jìn)宮。 紫王說,只要今天能與皇后一別,他就老老實(shí)實(shí)回南海。 暮太后聽到這個事的時(shí)候,正在用藥,文樂帝有些忐忑不安地說了這事,見她眉眼未動,心下也是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