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容文文聽后,呆了半晌。 當(dāng)年她不過兩歲,發(fā)生了什么事,自是記不清了,但那時的事,卻是聽柳嬤嬤詳細(xì)提起過的—— 當(dāng)時是二房的方姨娘要生了,卻有些難產(chǎn),她娘和谷氏都過去了,只留下柳嬤嬤看著容文文,還有谷氏身邊的趙嬤嬤也留了下來,負(fù)責(zé)照看容嫻嫻。 姐妹倆在榻上玩耍,容文文玩著玩著,將一個小絨球丟到了窗外去。 柳嬤嬤出去撿,可才剛走出屋子,就聽到里面?zhèn)鞒鐾蝗坏暮窟?,她連忙折了回去,就見趙嬤嬤臉色慘白地抱著大哭的容嫻嫻,她一只手捂著容嫻嫻的眼,有血順著她的指縫直往下流。 一旁的容文文,許是嚇到了,只怔怔地看著幾人。 柳嬤嬤連忙上前詢問發(fā)生了什么事,可趙嬤嬤卻什么都沒說,慌慌張張地抱著容嫻嫻去找大夫了。 柳嬤嬤問容文文發(fā)生了什么事,容文文年紀(jì)小,話也說不清,只指著榻幾,“meimei……摔摔。” 當(dāng)時,柳嬤嬤還以為是容嫻嫻自己摔的,可趙嬤嬤卻說,是容文文推的。 她說得板上釘釘?shù)模f容文文自己的小球丟了,要搶容嫻嫻手上的,容嫻嫻不給,容文文便推了她一把,這才使得容嫻嫻撞上了榻幾。 趙嬤嬤說起這事時,距離事情發(fā)生已經(jīng)過去了大半日了。 雀氏問容文文的時候,容文文也答不上來,估摸著都想不起上午發(fā)生的事了。 就在這時,一旁的谷氏開口問道:“文文有沒有推meimei?”她一邊說,一邊做了個“推”的手勢。 容文文見了,跟著做了個“推”的動作,口中說道:“推!” 當(dāng)時雀氏臉都沉了下來,容文文這個年紀(jì),正是喜歡學(xué)人說話動作的時候,谷氏這不是在故意引導(dǎo)她嗎? 等容玄伯和容青仲兄弟倆一起過來問的時候,容文文還當(dāng)著眾人的面傻乎乎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推meimei了?!?/br> 如此一來,還真的跳下黃河都洗不清了。 容玄伯見狀,話不多說,對容青仲和谷氏道:“文文年紀(jì)尚幼,子不教父母之過,嫻嫻的事,我們夫妻倆會負(fù)責(zé)?!?/br> 容玄伯給容嫻嫻請了最好的大夫,甚至還請來了宮中的御醫(yī),可醫(yī)治了大半年,容嫻嫻還是只能剜掉眼珠子保命。 小姑娘瞎掉了一只眼,可是影響終生的大事。 剛開始,容玄伯是打算將容嫻嫻過繼到自己名下的,但雀氏覺得有些不妥,他們長房已有嫡女,無端端過繼個二房的庶女過來,反倒有幾分“此地?zé)o銀”的嫌疑,最后長房和二房商議好,將容嫻嫻過繼到谷氏的名下。 雀氏開給二房的條件也很豐厚。 容玄伯和容青仲是兄弟倆,容青仲不敢和兄長要什么,谷氏卻是個貪心的,雀氏本打算給谷氏兩間鋪?zhàn)雍鸵还P錢,谷氏收下了鋪?zhàn)樱瑓s不要錢。 她眼紅雀氏的嫁妝,知道雀氏的庫房里有許多珍貴的首飾,便提出想從她庫房里挑點(diǎn)首飾,將來好給容嫻嫻添妝。 雀氏也好說話,讓她自己挑三樣。 谷氏貪心,入了庫房,直接就挑了三套完整的頭面,林林總總加起來足有一百多樣首飾,雀氏對此也沒說什么。 不僅如此,長房還負(fù)責(zé)了容嫻嫻的余生,這些年來,容嫻嫻的吃穿用度,都是按著嫡出的標(biāo)準(zhǔn),由長房那邊出的,雀氏連嫁妝都為她備好了。 對此長房只有一個要求,就是容文文推容嫻嫻一事,不得對任何人提起。 不然這事要是傳出去,便是容文文當(dāng)年是無心之舉,也容易落個殘害姐妹的名聲。 其實(shí)對于容文文推容嫻嫻這件事,雀氏也不是沒有懷疑過,可是趙嬤嬤一口咬定是容文文推的,雀氏對此也無可奈何,若是她再三質(zhì)疑,反倒顯得他們長房有心推脫責(zé)任。 雀氏身為容文文的親娘,也不敢保證自己的女兒沒有推容嫻嫻。 容文文隨了容玄伯,自幼時起力氣便比別的小孩子大,性子還有些霸道。 別看她長大后那么照顧容嫻嫻,頗有jiejie的模樣,小時候可是個小霸王,常常欺負(fù)容嫻嫻,經(jīng)常把容嫻嫻欺負(fù)哭。 再說了,小孩子玩耍時推搡一二,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這件事,長房只能這么認(rèn)下了。 卻不曾想,多年后還有真相大白的一日。 當(dāng)年那件事發(fā)生后,趙嬤嬤因看護(hù)不周,被送去了莊子做粗使婆子。 說到這,便不得不提一下趙嬤嬤的身份——趙嬤嬤是谷氏娘家?guī)н^來的人。 她到了莊子后沒多久,便被悄悄送回谷氏的娘家去了,回到谷家,又當(dāng)了一個管事的嬤嬤。 這事雀氏后來也知道了,只當(dāng)是谷氏徇私自己的娘家人,對此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直到前陣子,趙嬤嬤的女婿醉酒后,將這事說給了自己的友人聽,就此傳了開來。 原來是,趙嬤嬤的女兒是谷家的家生子,在谷氏娘家當(dāng)丫環(huán),趙嬤嬤為了提點(diǎn)自己的女兒,曾將此事告訴過她,她女兒守不住秘密,又告訴了自己的丈夫,這才使得此事重見天日。 不僅如此,八卦小冊上還暗指,谷氏對此事也知情,甚至極有可能是幕后指使者,為的是占長房的好處。 容文文聽完來龍去脈后,拿過八卦小報(bào),沉默著將上面的字來來回回地看了許多遍。 容玉也沒說話,只靜靜地陪在她身邊。 容文文心情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般復(fù)雜。 她難過嗎?不難過。高興嗎?也不高興。像是唏噓吧,又不像。遺憾嗎?又有些許。 興許,還有些些的釋懷。 她可以釋懷了嗎?——二meimei的眼盲,不是她害的。 她終于可以不用再內(nèi)疚了。 可是,如果可以,她多想回到那個時候,去拉自己的二meimei一把,這樣……二meimei就會好好的了。 這么一想,她好像又有些許難過。 容文文癟了癟嘴,朝容玉伸出手來,“抱抱。” 容玉將她整個人像孩子一樣抱起,放在自己懷中。 容文文摟住他的腰,將臉埋在他胸前,一臉受傷的模樣。 但很快,憂傷的情緒便被柔軟的觸感吸引去了—— 玉jiejie的胸好軟呀,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 容文文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咦?還水水的? 還欲再戳,被容玉一把抓住手腕,頭頂傳來有些冷的聲音,“別仗著難過,就胡作非為?!?/br> 容文文“哦”了一聲,乖乖收回了手。 容文文在他懷中窩了半日,忽地生氣道:“好過分??!我要去找我二嬸算賬!” 終于想起來了。 且說谷氏這邊,已是焦頭爛額。 秀才的事一出,她這個當(dāng)主母的名聲已是有些不好了,只好逢人便解釋,她也不知道秀才是這樣的人,還有,那秀才是容嫻嫻自己看上的,與她無關(guān)。 這解釋雖有幾分勉強(qiáng),但眾人也能接受。 可容嫻嫻眼盲一事,她卻是長了幾張嘴都說不清了,只好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回了娘家,親自抓了趙嬤嬤過來審問。 容文文去將軍府討說法的時候,趙嬤嬤已經(jīng)將所有的事情都認(rèn)下了,還被打了板子,血rou模糊。 谷氏開口,說了一大堆自己有多無辜的話,最后才道已經(jīng)將趙嬤嬤發(fā)賣了。 看著奄奄一息的趙嬤嬤,容文文也不好說什么。 事情過去了這么多年,當(dāng)年之事,谷氏是否知情,是主謀,還是順?biāo)浦?,都難以追究了。 但說來說去,此事谷氏到底不占理。 容文文喝著茶,一臉淡定道:“既然當(dāng)年的事與我們長房無關(guān),那當(dāng)年我們長房的出的錢,是不是當(dāng)還了?” 谷氏一聽,臉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這什么跟什么! 第30章 一更 這個死丫頭是要她的命??!…… 這些年來, 長房是將容嫻嫻當(dāng)?shù)张B(yǎng)大的,每個月的用度足足有二十兩! 雖說谷氏暗地里貪了不少,實(shí)際落實(shí)到容嫻嫻身上的至多不過十兩,但現(xiàn)在要還, 豈不是等于之前吞的都要吐出來了? 還有, 容嫻嫻若不是嫡女, 他們二房養(yǎng)一個庶女,一個月用度也不過才二兩銀子, 她養(yǎng)自己的女兒一個月也花不了十兩??! 容文文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一個精致的小算盤出來,噼里啪啦的打得脆響,“便按一年十二個月來吧, 閏月不算了啊,統(tǒng)共十四年, 每個月二十兩銀子……” 容文文算出來后, 才三百多兩, 她隱約覺得這數(shù)有點(diǎn)不對。 她之前估摸著算了一下, 一年都要兩百多兩了,怎么十幾年的算出來才三百多兩? 容文文又算了一次, 這回算出來的才二百多兩? 容文文突然有點(diǎn)方了, 這算賬的架勢不能輸?。?/br> 谷氏見容文文打著算盤噼里啪啦算個不停,仿佛看見這些年來的數(shù)目在她眼前飛漲, 她忐忑不安地問了一句,“多少啊?” 容文文咳了一聲, 清了清嗓子。 她身后的容玉一看算盤, 便知道容文文算錯了,心算了一瞬后,替她開口道:“統(tǒng)共三千三百六十兩?!?/br> 谷氏一聽, 眼睛瞪得老大——三千多兩?她哪來這么多銀子啊? 容文文連忙將算盤上的珠子一收,“對,三千三百六十兩!這還沒算逢年過節(jié)的呢!大家都是親戚,就算二嬸四千兩吧!” 谷氏剛開始聽到“大家都是親戚”這一句,正心下一松,誰知緊接著就聽到下句,她忍不住驚呼道:“怎么要四千兩?” “加上逢年過節(jié)的??!” 谷氏咋舌,“那加上逢年過節(jié)也、也不至于要四千兩那么多吧?” “四千兩不多了二嬸,”容文文一本正經(jīng)道,“我只同你們算了這些年來實(shí)打?qū)嵥偷蕉康腻X,當(dāng)年二meimei求醫(yī)問藥的錢,我可沒算呢!就因?yàn)槭怯H戚,這筆錢算我們長房出了,要真算起來,光是請大夫的錢都不止四千兩了吧?” 谷氏眼珠子差點(diǎn)沒瞪圓——這丫頭竟然還要同她算當(dāng)年長房給容嫻嫻求醫(yī)問藥的錢! 但她也知曉,這筆錢的開銷可不小,畢竟當(dāng)年大伯可是請過宮中御醫(yī)的。可是,當(dāng)年若是由她們二房來治,區(qū)區(qū)一個庶女,至多花個一二百兩,治不了就算了,哪里會花上那么大幾千兩?。?/br> 谷氏感覺像是吃了一個極大的啞巴虧,內(nèi)心隱隱憤怒起來—— 一個小丫頭片子,居然敢和她要四千兩!她會給才怪! 只是,谷氏如今名聲遭了殃,這會兒正是挽回的時候,不好當(dāng)場拒絕她,便賠笑道:“這四千兩也太多了,我、我作不了主,得和你二叔商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