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韶音緩緩松開他,望著他削瘦的臉頰,眼淚滴答滴答掉落。 “皇上,你受苦了。”她哽咽著道。 洛玄墨的演技就要差多了,他連眼眶都沒紅:“你也辛苦了。” 吃力抬手,為她將跑亂的鬢發(fā)挽至耳后。 韶音當(dāng)沒看見,覆上他瘦削的手,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烏黑雙眸被洗得明亮清澈:“我不苦,皇上醒了就好?!?/br> 洛玄墨別過頭,有些受不住她洶涌的情意。 對她來說,他昏迷了三年,從她的生活中離開了三年。但對他來說,就只是睡了一覺。 而睡這一覺之前,兩人還鬧得不太愉快。 眸光閃爍,落在兩人交疊的手上。 這一幕與三年前何其相似?神情微動,他反握住她的手,說道:“音音,三年前……” “我知道!”韶音不待他說完,便急急說道:“我知道皇上的心意!這三年,我代皇上主持政務(wù),已經(jīng)將朝堂肅清許多!當(dāng)初對你不敬的人,都被我收拾過了!” 她語帶歡喜,目光晶亮地望著他,似乎在邀功。 洛玄墨噎住。 他不是這個意思。 他本來想說,當(dāng)時在摘星臺邊緣的爭執(zhí),是一場意外。是他氣急了,疏忽了。 他沒想對她怎么樣,而她反害他摔下,他也不怪她,他知道她不是故意的。 她沒將那日的事說出來,他愿意繼續(xù)隱瞞此事,保護(hù)她,不讓她背上弒君罪名。 作為回報,她應(yīng)當(dāng)將兵符獻(xiàn)上。 這才是他的意思。 誰知,韶音說出這樣一番話! 他不知該說她愚頑不靈,還是著實忠心。 但不論如何,都對他有利。 頓了頓,他沒有再提,而是笑著說:“音音能干,我早就知道了,多虧你主持大局?!?/br> 頓了頓,又道:“我雖然醒了,但是要上朝還不行。這段時間,需要音音繼續(xù)cao勞?!?/br> 他眼底閃爍著試探。 韶音熟練地掛上賢后面具,柔聲體貼地說:“皇上跟我還見外?能為皇上分憂,我不知道多高興。”說到這里,話鋒一轉(zhuǎn),“而且我喜歡做這些事,總比我待在后宮整日無聊得好?!?/br> 洛玄墨聽到最后一句,心里咯噔一下。 心中的警戒拉到最高,不再提這茬,免得她本來愚頑不靈,卻被他硬生生捅開了竅,轉(zhuǎn)而問道:“希兒呢?” “出宮去了?!鄙匾粜Φ?,面容慈愛,“等他回來,知道皇上醒了,不知道多高興?!?/br> 洛玄墨對兒子沒什么意見,臉上也帶了幾分慈愛,笑著說道:“他長大了吧?不知現(xiàn)在多高了?對了,他出宮做什么去了?” 夫妻兩個聊孩子是很常見的事,韶音沒瞞著,答道:“秦王殿下喜歡他,親自教他武藝……” 賢后人設(shè)不能崩,情深意重的表象不能破,韶音說出希兒和秦王的事,又將自己這幾年做的事仔仔細(xì)細(xì)地說出來:“我參與了一次科舉殿試,更改了賦稅體制……” 抓了多少貪腐。 敲打了多少世家。 修路、修橋、修河堤,共多少處。 在軍區(qū)推行屯田令,解決了軍糧問題。 等等。 她執(zhí)政才三年,卻做了不少實事。 洛玄墨越聽下去,臉色越黑。胸中激蕩,氣血翻涌,不由得喉頭腥甜。 他強忍著,沒露出異樣,抬手揉了揉額頭,露出幾分疲憊來:“朕有些乏了,想休息一會兒?!?/br> “好,那皇上休息。”韶音立刻停下,扶著他躺下,這才輕巧離開。 她的身影消失在殿外后,洛玄墨再也忍不住,拿出帕子捂住嘴,當(dāng)即一口血噴了出來! 口中腥甜,胸口悶痛。 然而女子柔婉的聲音仿佛回蕩在耳邊。 擴(kuò)招多少士子,哪些郡縣作為試點,田地產(chǎn)出增加幾成…… “唔!”喉頭又是一甜,他拿帕子牢牢捂住。 眼底幽暗,深沉難明。 她執(zhí)政三年,比他登基后的政績好! 待他重新執(zhí)政,倘若不能超越她許多,臣子們會怎么想他? 該死!她真是該死! 韶音走在回御書房的路上,就聽見系統(tǒng)在她腦中說道:“他醒了,你該結(jié)束人物線了吧?!” 聲音尖銳,充滿急迫。 第8章 皇后8 我有個問題。 它到現(xiàn)在才開口,韶音還挺意外。 她以為聽到洛玄墨醒來的消息,它就會欣喜若狂,在她腦中高歌尖叫。 但是沒有,它安靜了一路。 “你怎么不說話?!”系統(tǒng)在她腦中尖叫道,“你不想離開是不是?!是不是?!” 韶音心說,是啊,她不想離開。 她兒子在這呢。 話說,就連傻乎乎的系統(tǒng)都看出來她的不舍,別人又會怎么想?洛玄墨會怎么想? 她在他床前說了那么多建樹成果,他這會兒著急壞了吧? 他攆她出來,未必是累了,可能只是不想看到她。想到這里,她簡直要大笑起來! “怎么會?”她步履款款地往御書房的方向走,聲音相當(dāng)平靜,“你認(rèn)為我什么時候結(jié)束人物線合適?” 系統(tǒng)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她愿意離開,立刻說道:“現(xiàn)在!馬上結(jié)束!” 趁著她愿意,趕緊離開這里。 韶音的情緒沒有絲毫起伏,甚是平靜地問:“我能等希兒回來再離開嗎?我想跟他再見一面,做個告別?!?/br> 系統(tǒng)不太樂意。 但是她想跟兒子告別,又不算是多么過分的請求。那可是她懷胎十月,忍痛生下,疼愛多年的孩子。 “好吧。”它很不情愿地道。 韶音嘴角勾起:“謝謝你,灰灰?!?/br> “哼!”系統(tǒng)立刻重重哼了她一聲,“你別謝我!真想謝我就省點心!” “是是是?!鄙匾魬?yīng)道。 回到御書房,繼續(xù)處理政務(wù)。 洛玄墨自己說的,還需要她再“辛苦”一陣。 此時,得知消息的妃嬪們都趕去了勤政殿。 往各宮送消息的人是同時出發(fā)的,太后年紀(jì)大了,消息送去的時候她在小憩,來的時候正好跟韶音錯過。 在她離開后,各宮妃嬪們才趕來。 一別三年,她們都想給皇上留下一個美好印象,因此很是精心打扮一番才動身。 一個個鮮嫩嬌艷,水靈靈的,俏生生的動人。圍著龍床,溫聲軟語,表達(dá)關(guān)切和思念。 年輕美麗的女孩子,挖空心思討好人,怎么都不討厭。但此時乃炎夏,本來空曠的寢殿擠了三十多人,頓時顯得擁擠又悶熱。 洛玄墨本就心情不好,她們或清脆或嬌噥的聲音,在他這里全變成了嘰嘰喳喳。 他又熱又悶,又煩又厭,腦仁生疼,卻還得耐著性子應(yīng)付。 韶音如今在朝中聲望很高,經(jīng)她提拔的人更是不少。日后他要掌權(quán),這些人便是隱患。 他要跟她斗,便需要人手。這些人手從哪里來?最簡單的,便是他后宮中的這些人背后的勢力。 他忍著不耐,跟妃嬪們周旋,而皇上醒來的消息也送進(jìn)了秦王府。 得知父皇醒了,本來在練箭的希兒頓時靜不下心來。如果不是對秦王的敬仰,他在聽到消息的那一刻就扔了弓箭,回宮去了。 “秦王叔祖?”八歲的小少年穿著一身短打,露在外面的手臂瘦削但卻有力,皮膚是健康的蜜色,他收了弓箭走到秦王身邊,“我想回宮?!?/br> 三年過去,當(dāng)年玉雪可愛的小男孩已經(jīng)長大,身量拔高,眉眼隱見堅毅。 韶音帶他上朝,拿政務(wù)磨礪他,秦王帶他習(xí)武,打熬筋骨,錘煉意志。 小小少年的身上已經(jīng)顯露出挺拔、可靠來。 秦王看著身前的孩子,他長大了許多,五官也長開一些,但是仍然不像他。 當(dāng)然,他也不像洛玄墨。 他越長大,跟他母親越像,幾乎是五官銳利版的韶音。 定定看了他兩眼,秦王邁開步子道:“走吧,我送你?!?/br> “謝謝秦王叔祖?!毕侯D時高興了,將弓箭交給伴讀,像風(fēng)一樣沖出了練武場。 秦王騎馬帶他入了宮。 在勤政殿外站定,看著他進(jìn)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