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節(jié)
祁離遠(yuǎn)耳朵嗡嗡的,滿腦子都是“不要臉”,氣得他眼前一陣陣發(fā)黑。 等到身下的人被打成了豬頭,云昇終于收手。 “你欺負(fù)了我jiejie兩次,一次道歉都沒有?!彼酒鹕韥?,站在他身邊,居高臨下地道:“我跟你不一樣。我做了不好的事,都會道歉的。” “對不起!”他大聲說道,并且深深鞠了一躬。 而后轉(zhuǎn)身,揚長而去。 祁離遠(yuǎn)被他氣得喉頭腥甜,眼前一陣陣發(fā)黑,幾乎無法再面對素月那張秀麗絕倫的臉龐。他只要想到她,就會先想到云昇那張囂張又挑釁的可惡面孔,什么旖旎心思都煙消云散。 “咳!咳!”他捂著嘴,低低地咳嗽,結(jié)果因為小小的震動,渾身鈍鈍的疼,全是被云昇揍的。 第159章 女主早亡的母親12 本篇完。 云昇回到家后, 對母親匯報了此事的結(jié)果。 “他不會再糾纏jiejie了!” 少年英氣的臉上盡顯傲然。他都這么羞辱祁離遠(yuǎn)了,祁離遠(yuǎn)一定恨死他了,所謂恨屋及烏,他不會再想要糾纏jiejie。 至于自己會被記恨上, 遭到祁離遠(yuǎn)的打擊報復(fù), 云昇完全不在意! 只要那人不糾纏jiejie就好了! “昇兒做得不錯?!鄙匾魸M眼贊許, “你才十三歲,已經(jīng)能為jiejie出頭, 保護咱們一家人了,娘心里特別的高興!” 云昇一聽,胸膛挺得更高了, 臉上也浮現(xiàn)激動的紅暈:“我是男子漢大丈夫,就該頂立門戶!” “說得好!”韶音特別欣慰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今天晚上, 娘親自下廚, 整治一桌好飯菜, 為咱們家的頂梁柱慶功!” 云昇這下真的激動得滿臉通紅,胸腔中盡是火熱, 他雙眸如星, 燦燦生輝,意氣豪言道:“娘放心!從今往后, 誰也不能欺負(fù)咱們家!” “娘相信你。”韶音眼中滿是慈愛與信賴。 十三歲的少年很好哄,韶音做了一桌豐盛的晚宴, 甚至開了一壇桂花酒, 往每個人的杯子里倒了半杯。 她率先舉杯:“敬咱們家的男子漢!” 素月跟著舉杯:“敬男子漢!” 云昇還沒飲酒,已經(jīng)激動得臉頰泛紅,他努力繃住神情, 讓自己看起來嚴(yán)肅一點。端起酒杯,與母親和jiejie輕碰,然后湊在嘴邊,輕輕抿了一口。 母親說了,一人半杯,誰也不能多喝。 這半杯酒,可是要撐到最后的。 韶音和素月也都抿了一小口。 稍后,韶音又舉杯:“敬咱們家未來的頂梁柱!” 素月跟隨:“敬頂梁柱!” 云昇也端起杯子,這次神情是真的嚴(yán)肅起來:“我已經(jīng)是頂梁柱了!家里有什么事情,我都可以擔(dān)起來了!” 素月“撲哧”一笑,說道:“你要擔(dān)起什么?家里的生意,你管得來?家里的田莊鋪面,你都能應(yīng)付得來?你且要讀書呢!” 云昇張口結(jié)舌起來,俊秀的眉頭擰成疙瘩:“我,我……” 韶音笑了一聲,打圓場道:“昇兒以后也不會接管這些?!?/br> “娘!”云昇不依地道。 韶音便解釋道:“娘希望你以后考科舉,文舉武舉都成,掙個一官半職,往大了說,可以造福一方百姓,往小了說,可以庇佑家眷,以后沒人能欺負(fù)咱們?!?/br> 云昇當(dāng)即一怔,漸漸若有所思。 是了,他若是做了大官,比如大將軍,那么jiejie就是大將軍的jiejie,祁離遠(yuǎn)還敢一次兩次地欺負(fù)她嗎?若是敢,都不必他出手,祁家長輩都能打斷他的腿! 經(jīng)母親一句點撥,云昇本來不清晰的前路,如被撥開迷霧,現(xiàn)出清晰的道路。 “兒子謹(jǐn)記!”他肅容舉杯,“多謝母親教誨!” 激動之下,他一口飲盡了杯中的酒。 “咳咳!” 韶音和素月都笑了起來。素月一邊笑著,一邊給弟弟挾菜:“快吃口菜,瞧把你張狂的?!?/br> 云昇咳得眼淚汪汪的,不得不大口吞嚼,以減輕酒水的辛辣。猴急的樣子,哪還有半點剛才的嚴(yán)肅和銳利?就是個尋常少年郎。 因著他杯中的酒水喝光了,素月想了想,舉起杯子說道:“謝謝昇兒為我出頭。話就不多說了,心意都在酒里?!闭f完,一飲而盡。 她做好了準(zhǔn)備,喝光酒后,立刻往口中塞飯菜。 云昇看見了,不由彎起了嘴角。 韶音笑了笑,也舉起酒杯說道:“昇兒孝敬母親,愛護jiejie,我心中道不盡的驕傲,只不知如何表達(dá),那么也不說了,都在這杯酒里了?!?/br> 言罷,一飲而盡。 云昇激動得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一股豪情在心底生出,暗暗許下志愿,他一定要當(dāng)官,當(dāng)個大官,往后誰也不能欺負(fù)母親和jiejie! “娘,你不覺得辣嗎?”倒是素月,見母親飲完半杯酒后,神色如常,并不像她和昇兒那樣拼命吃菜,感到很驚奇。 韶音端莊一笑,說道:“辣,但我是母親,豈能在小輩面前丟了顏面?” 素月和云昇都懂了。 原來,裝模作樣也是一門學(xué)問。 兩人笑嘻嘻的,接下來沒再說嚴(yán)肅的話題,嘻嘻哈哈玩笑著,吹捧吹捧母親的手藝,高高興興吃完了一頓飯。 接下來,云昇準(zhǔn)備科舉,素月投入心神鉆研醫(yī)術(shù),韶音則開始接待上門說親的人,并客客氣氣地回絕了。 素月十五歲,云昇十三歲,兩人雖然喪父,母親乃商戶女,但他們實打?qū)嵤茄嘀菰萍业难},五房嫡出子女,給兩人說親的人并不少。 事實上,從兩年前開始,就有人上門為素月說親了。韶音一個都沒應(yīng),十來歲的孩子,心性都不成熟,眼下看著再好,以后也說不準(zhǔn)怎么樣。 況且,這個年歲的孩子,身體尚未發(fā)育成熟,韶音是不可能這么早就給兒女說親的。 這事瞞不過素月。 她隱隱知道,上門說親的人越來越多了,心里漸漸有些不安。想了幾夜,一天悄悄去找韶音:“娘,我不想嫁人?!?/br> “坐下說?!鄙匾粽谑釆y臺前卸釵環(huán),頭也不回地對女兒道。 素月見她反應(yīng)平靜,沒有驚異地喝斥她,心里穩(wěn)了兩分。她沒坐桌邊,而是走到母親身后,動作輕巧地給母親卸釵環(huán),低聲說道:“我想行醫(yī),不想嫁人?!?/br> 她對現(xiàn)在的生活很滿意。 學(xué)醫(yī),看診,做實驗,和母親、弟弟生活在一起,每天都很充實又快樂。 她難以想象自己嫁了人,去另外的地方生活,周圍都是陌生的人,而且可能會像云家?guī)追磕菢?,一個個面和心不和,說著拐彎抹角的話,將日子過得扭曲而古怪。 更重要的是,她可能沒辦法繼續(xù)行醫(yī)。 也許要打理家中事務(wù)、侍奉公婆,沒有空閑,也許僅僅是家中規(guī)矩大,不許她拋頭露面。 自小就跟弟弟在偌大的徐宅中跑來跑去,自由探險,從來沒被拘束著學(xué)規(guī)矩,只需要在客人面前客氣禮貌的素月,難以想象自己被拘束在一方宅院里的人生。 但她不確定母親會不會支持她。雖然母親很疼愛她,但天底下的女子都是要成親嫁人,要侍奉公婆,要相夫教子。 她內(nèi)心惶惶然,流露在仍有些稚氣的臉上。 “都依你。”韶音隨口說道,因為女兒幫忙卸釵環(huán),她便拿過一盒潤膚膏,擰開蓋子,用指尖沾了一點,細(xì)細(xì)往臉上涂,“你是我女兒,我把你生下來,不是為了讓你勉強自己,過不開心的日子。” 素月怔住。 手里還握著一截發(fā)釵,剛剛?cè)〉揭话搿?/br> 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嘴唇顫抖著,腦子里似乎有很多思緒,又仿佛是一片空白,好半晌,只叫出一聲:“娘……” “多大點事?”韶音代替她取下那根發(fā)釵,扭過頭看她,一臉淡然,“你想行醫(yī),那就行醫(yī)。你想嫁人,那就嫁人。我還活著一日,就會護著你一日?!?/br> 她就像一只羽翼豐滿、身軀健碩的母雞,霸道而捍衛(wèi)地展開翅膀,將自己的孩子護在羽翼下。 她的羽毛堅實而密集,風(fēng)吹不透,雨打不入,將自己的孩子護得牢牢的,不受風(fēng)雨侵襲。 素月張著口,幾次想說什么,都沒有發(fā)出半點聲音。看著母親平靜而淡然的面孔,淚水迅速涌出,模糊了視野。然而,母親堅定而有力的模樣,卻深深印在腦中,再也拂不去。 “娘!”她嗚咽一聲,抬起手背抹眼淚,不由得跪坐在地,將臉埋在母親的腿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她哭的是這些日子的惶然和不安,哭的是自己何其有幸,有這樣與眾不同的母親,愿意包容她、縱容她的離經(jīng)叛道。 “娘,娘……”她一邊哭,一邊叫著,纖細(xì)的手指揪著母親的裙子,姿態(tài)柔順而依戀。 韶音垂眼,輕輕撫她長發(fā)。 “是我縱容了你們?!鄙匾粽f道,“從小我就不拘束你和昇兒,你長成現(xiàn)在這樣,擁有這樣的念頭,是我縱容出來的。既是我縱容的,我就該為你們負(fù)責(zé)。” 她知道如何才是符合這個世道的規(guī)矩的做法。 但規(guī)矩這種事,本就不具備對錯的屬性,時下流行的,在千百年后或許就是被摒棄、鄙夷的。 規(guī)矩不會讓孩子們快樂,遵守規(guī)矩也沒有太大的價值和意義,因此韶音搬出云家后,對兩個孩子以放養(yǎng)為主,任由他們按照天性長大,只教導(dǎo)他們傍身技藝和底線。 現(xiàn)在女兒不想嫁人,韶音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她才十五歲,身心都沒有發(fā)育成熟,怎么會想要嫁人?別說是素月,普天之下,這個年紀(jì)的女孩兒,就沒有想嫁人的,想到嫁人的事,個個都是擔(dān)心而彷徨的。 她們是不得不嫁人。大家都這樣,所有人都這么做,她們便認(rèn)為這是天經(jīng)地義、理所當(dāng)然、再正確也沒有的事了,首先就認(rèn)為這是對的、應(yīng)做的、必須做的。當(dāng)“不想嫁人”的念頭升起,她們會立刻壓下去,讓自己接受這件事。 “你也好,昇兒也罷,我希望你們快快樂樂的,你不想嫁人,那就依你,如果昇兒不想科舉做官,我也不會逼他?!鄙匾粽f道。 素月默默流淚,將母親抱得更緊了:“謝謝娘?!?/br> 她何其幸運,有這樣寬容又疼愛她的母親。 得了母親的回復(fù),素月心里的惶然全都散去,她不僅不害怕了,還感到滿腔的洶涌與澎湃,仿佛無盡能量充斥其中,她憋得難受,不禁去尋了云昇,將母親的話說了一遍。 “雖然咱們沒有父親,但我一點都不遺憾?!彼卦抡f。 母親很疼愛他們姐弟,將他們教導(dǎo)得很好,也保護得很好。父親若是活著,恐怕也不會更好了。 素月還想著,若是父親活著,不見得像母親這樣縱容她、支持她,說不定會逼著她嫁人。 時間過去太久了,素月對云琮的印象已經(jīng)很淡了,只依稀記得父親不太講理。 她不喜歡不講理的人。 “母親很好?!痹茣N點點頭。 他比素月小上兩歲,父親剛剛?cè)ナ罆r,他還有些印象。但是隨著這些年長大,兒時的記憶都淡去了,他對父親的記憶幾乎消失了,沒有絲毫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