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節(jié)
見狀,蘇淺靈心里的軟刺扎得更深了。嫁給一個小廝,她如此的高興?先前讓她伺候裴景彥,她怎么跟死了爹似的? “奶奶叫你說什么?”待韶音退出去后,就被銀屏叫住問道。 丫鬟們中間也是有競爭的。誰更得主子的心,前途就更好。銀屏跟韶音同是二等丫鬟,見主子幾次三番單獨叫她說話,就忍不住打聽起來。 韶音面頰飛紅,眼波盈盈,抿著唇看她一眼,搖搖頭道:“沒什么?!?/br> 沒什么?誰信??! 看她這滿面含春的模樣,指定是有好事! “你跟我們還藏什么?”銀屏不許她走,拽住她笑道:“說說看,究竟什么好事?” 韶音慢吞吞往外拽著袖子,羞澀地道:“沒什么,真的沒什么?!?/br> 才怪了!真的沒什么,她干什么笑得跟要飛上枝頭做鳳凰似的?想到此處,銀屏心念一動,看著她試探著問道:“可是二爺……” 聽到“二爺”兩字,韶音臉上“騰”的紅透了,銀屏都沒來得及將話都問出口,就被她霞光四射、春光動人的模樣驚呆了。 “真,真的是如此?”銀屏不敢置信地指著她,“奶奶當真答應(yīng)把你給二爺……” 怎么可能呢?這院子里誰不知道,二奶奶把二爺看得比眼珠子都著緊?怎么可能把流音給二爺? “沒有,沒有!”韶音慌亂得眼珠子四瞄,“你別亂說,沒有的事!你再胡言亂語,要壞事的!” 銀屏見她這樣,愈發(fā)肯定了,酸溜溜地道:“你可真是命好。” 二爺不是個沾花惹草的風流種,若非二奶奶主動給,他是不會收用通房妾室的。但二奶奶肯了,她就是二爺身邊僅有的人兒了。 銀屏倒也沒有不信。誰都知道,二奶奶因為肚皮不爭氣的事,最近煩悶著。再說,太太那邊還送人過來,雖則讓二爺送回去了,但日后保不準還會有。 與其接納了外頭的,倒不如從自己身邊挑一兩個,總歸身契捏在手心里,翻不出五指山去。 想起韶音剛才說的“再胡言亂語,要壞事的”,銀屏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笑道:“先恭喜流音姑娘了!” 第299章 犧牲品5 你究竟鬧夠了沒有?…… 銀屏是真的為她高興, 簡直高興得不知怎么好了,不禁跟同屋的丫鬟們分享起這件喜事:“流音被咱們奶奶給二爺了!” “什么?!” “當真如此么?” “這么大的事,我怎么敢胡說八道?”銀屏信誓旦旦地說,“是流音親口同我說的?!?/br> 一屋住了四個丫鬟, 有三個都知道了。 “恭喜?。 碑斏匾艋氐轿堇? 就被一聲聲賀喜聲包圍住了。 她登時嚇了一跳, 隨即臉上微紅,眼神閃爍道:“什么?你們, 你們在說什么?” “還瞞著呢?哎喲,你就別藏著掖著了!” “就是,又不是壞事, 還是咱們奶奶親口指的,你還瞞著做什么?不把咱們當姐妹?” 韶音咬了咬唇, 很是不好意思地道:“并非是瞞著你們, 只不過, 奶奶才提了一句, 還沒說定下來,八字沒一撇的事, 還是不要說了?!?/br> 她說的是將她指給青墨、青硯的事。這的確只是提了一嘴, 八字沒一撇。 然而聽在別人口中,便是二奶奶果真有意將她指給二爺, 于是恭喜的聲音更是綿綿不絕,一屋子里充滿了熱熱鬧鬧的聲音。 韶音的臉上更紅了, 羞得抬不起頭, 垂著腦袋打理自己的床鋪,很快躺進去,拿被子蒙上臉, 仿佛羞得不行了。 銀屏看在眼里,臉上還掛著笑意,但眼底一絲笑影兒都不見,手里緊緊絞著帕子,恨不得將帕子扯破似的。 本來只是想詐詐她,若是假的,她一定不敢在這么多人面前承認。沒想到…… 莫非,竟是真的不成? 人的嘴巴除了吃飯,還能說話。不過兩三日的工夫,院子里走動的就都知道了,二奶奶有意將流音給二爺做妾。 但因為蘇淺靈沒正式發(fā)話,因此一個個不敢明著恭喜,只敢對著韶音打趣道:“流音姑娘以后發(fā)達了,可別忘了咱們這些共苦過的姐妹?!?/br> “流音姑娘命好,也叫咱們沾沾福氣。” “恭喜流音jiejie,jiejie的好日子來了?!?/br> 說得很隱晦,隱晦到韶音完全聽不出來其中有誤會,只能一遍遍地說:“八字還沒一撇,你們不要說了,若是不成,我可沒臉見人了。” 這事也傳到了兩個大丫鬟的耳中。她們很是驚訝,因為二奶奶沒跟她們說過。倘若是真的,她們作為主子的左膀右臂,不至于被瞞著。但若不是真的,誰有這個膽子敢胡編亂造,小命不要了嗎? 不等她們向蘇淺靈求證,這事便捅出來了。 這一日,裴景彥從外頭回來,他給蘇淺靈買了兩盒胭脂,除此之外,手里還提著幾包點心。 見著丫鬟們上前行禮,隨手扔過去:“福運樓新做的點心,都嘗嘗看?!?/br> “多謝二爺?!贝蠹腋吲d地接過道。 銀屏也拿到了一包,笑著說道:“再沒有比二爺更大方寬厚的主子了,難怪咱們奶奶對二爺愛到了心坎兒里,院子里最漂亮的丫鬟也舍得給二爺?!?/br> 裴景彥正邁著步子往屋里走,聞言身形頓住了,淺淺的笑意也僵在嘴角,臉上的輕松和愉悅瞬間消失不見,神色驟然變得冷沉。 他緩緩轉(zhuǎn)過身,看著銀屏問道:“你說什么?” 銀屏仿佛被他臉上的冷意嚇住了,僵著身子,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奴婢說,二爺,大方寬厚……” “后面!”裴景彥喝道。 銀屏被喝斥得一個哆嗦,差點跳起來似的,磕磕巴巴地道:“奶奶,對,對二爺愛到了心坎兒里,院子里最漂亮的丫鬟也,也舍得給二爺?!?/br> 話落,裴景彥的臉色頓時鐵青,眼神冷厲,面上陰云密布,仿佛怒極了,好不駭人。 他手里還拎著兩包點心,此刻信手一甩,摔落在臺階上,大步往屋里走去。 一把撩開簾子,進了屋里:“你將流音指給我了?!” 蘇淺靈正跟下人說話,晚間用什么菜。新送進府里來的幾樣新鮮物兒,做成什么菜式。忽然聽到一聲怒氣沖沖的質(zhì)問,抬頭一看,就見裴景彥青著一張俊臉看過來,驀地心頭一跳。 隨即,她臉色拉下來,淡淡地道:“二爺撒的什么氣,我又如何惹到二爺了?” 來回話的下人見勢不好,忙低頭悄悄退出去了。經(jīng)過裴景彥身邊,裴景彥看也不看,目光直直盯著蘇淺靈,薄唇幾乎抿成了一條線,顯見是氣極了。 蘇淺靈覺得他生氣生得莫名其妙,冷笑一聲道:“前兒我將她給二爺,二爺不要,口口聲聲說看不上別的人。今日又來我這里撒的什么氣?二爺若想要哪個丫鬟,說一聲就是了,我早說過,二爺要誰我都給,這又是鬧哪一出?” 她冷笑著,仿佛裴景彥忽然來這一出,就是想要流音又不好開口,故意跟她吵架似的。 放在往常,裴景彥便不同她生氣了。但是這件事,吵了一次又一次,他雖然每次都哄她,但心里已經(jīng)不痛快了。 “我鬧哪一出?我才要問你,又鬧得哪一出?”他冷冷地說道。 倘若妻子沒有這個意思,沒有透出口風來,銀屏怎么敢這樣打趣他? 說不定就是妻子又發(fā)作了,想讓他收個妾,但又別扭,不肯直說,才這樣拐彎抹角地試探他。 “一次又一次,你究竟鬧夠了沒有?”裴景彥自問將一顆真心給了她,但她如此不珍惜,一次次作踐他,令他失望又憤怒,“是不是非要我收了,你才不鬧了?” 蘇淺靈的眸子瞬間大睜,“騰”的一下站起來,聲音都變了調(diào):“你說什么?!” “怎么?”裴景彥冷笑,“舍不得了?” 蘇淺靈被他話里的意思震驚到了,一時間判斷不出來,他究竟是說氣話,還是當真有這個意思。 但她不肯落了面子,睫毛顫了顫,忍住淚水不滾落,掐著手心,強行說道:“我有什么舍不得?我有什么資格舍不得?二爺要納妾,身為二爺?shù)钠?,我自然要成全。誰能討二爺喜歡,我還要好好感謝她,又何來的舍不得?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二爺不痛快吧?” 這話卑微到了極點,又綿里藏針,直是讓裴景彥不知如何是好。指著她,手指顫抖,口中直道:“你,你——” 蘇淺靈挺直腰桿,脖頸筆直,下巴抬起來,驕傲地不肯眨眼。 然而,眼淚還是從眼眶滾落。 “哇哦。”灰灰看著這一幕,忍不住感嘆句,“她邏輯自洽哦?!?/br> 愛得驕傲,愛得卑微,能作能鬧,還有理有據(jù)。 真是個了不起的女主! “假如她不牽扯旁人,我一定為她點贊666!”灰灰說道。 韶音此刻站在院子外頭,與其他丫鬟們一起,聽著屋里頭傳來的動靜,臉上露出nongnong的擔憂之色。 心里卻道:“等著看吧。” 如果他們二人不拉無辜的人進來,她也不會搞事情、攪渾水。 屋里頭,蘇淺靈發(fā)現(xiàn)自己落了淚,不愿示弱,背過身去,仰頭擦了擦眼淚,聲音淡淡地道:“二爺要納流音,我已是知曉了,今晚便給你們擺酒。” 裴景彥見妻子說話時心灰意冷的,不禁懷疑,是不是他誤會了? “你當真沒有這個意思?”他走過去攬住她道。 蘇淺靈掙了掙,恨恨地道:“二爺?shù)灿行?,也該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意思!” 聽了她這話,裴景彥慢慢明白過來,他恐怕是真的誤會了。 “好了好了,是我誤會你了?!彼麚碇?,“我也是氣糊涂了,并沒那個意思,好了,別哭了,哭得我心疼?!?/br> 蘇淺靈冷笑一聲,用力掙道:“二爺還是莫心疼我,先心疼心疼你心里那個人罷。鬧這么一場,二爺若不收了她,怕她是沒臉見人了,不知道藏哪兒哭呢!” 門外,韶音聽到這句,驀地瞪大眼睛。 灰灰亦是脫口:“臥槽!” 他們吵他們的,不牽扯旁人會死嗎? 身邊,一個個丫鬟眼神不明地看過來,神態(tài)那叫一個意味深長。 韶音漲得臉上通紅,手指攥著,張口想解釋,但其他人又不看她了,繼續(xù)聽著屋里的動靜。 萬一兩個主子動起手來,她們可是要沖進去勸架的。 屋里頭,裴景彥被妻子的話噎了一下,氣惱地道:“什么我心里的人?我心里的人不是你嗎?” “誰知道?”蘇淺靈冷笑道。 一句話把裴景彥惹毛了。 他可以容忍她鬧脾氣,但他不能忍受她作踐他的一顆真心! “噌”的一下站起來,繃著一張俊臉,大步往外走去。 “啪!”蘇淺靈摔了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