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節(jié)
車子平穩(wěn)地行駛。 黎雪閉目養(yǎng)神,戚陌年在車上處理公務(wù),不時偏頭看一眼坐在身邊的人影。 他的目光透著說不出的溫柔與疼惜,好似坐在身邊的是他一生的至寶。 黎雪隱約察覺到他在看她,猜測著他可能有的神情,心里止不住地冷笑。憐惜?心疼?笑死人了。 二十分鐘后,車子停在一家酒吧門口。 “到了。”戚陌年輕聲說道。 黎雪并沒睡著,聞言睜開眼睛:“好?!?/br> 推開車門,下了車。 酒吧里的人不多,但也不少。 音樂在周身流淌著,昏暗綺麗的燈光投射下來,似不經(jīng)意中勾起人內(nèi)心的情緒。 黎雪在吧臺坐下。脫下西裝外套,搭在椅子上,將束在裙子里的襯衣也扯了出來,然后從包包里取出發(fā)圈,隨手扎起頭發(fā)。 她半睜著眼睛,表情是無機(jī)質(zhì)的,眼神沒有一點(diǎn)溫度和情緒透出來,看上去頹廢極了。 “兩位喝點(diǎn)什么?”服務(wù)生走過來問道。 黎雪一臉漠然,手指從酒水單上劃過:“全都要?!?/br> “哪些度數(shù)比較低,味道又偏甜一點(diǎn)?”戚陌年按住她的手,抬頭問服務(wù)生。 服務(wù)生剛想回答,黎雪的聲音高了起來:“我說‘全都要’!” 服務(wù)生頓時住口了。 好么,還沒喝,人就醉了。 戚陌年則包容得多,低聲道:“你沒喝過,少喝一點(diǎn),我陪你,好不好?” “就是沒喝過,才全都要!”黎雪堅持道。 她在今天之前,根本沒怎么喝過酒。偶爾應(yīng)酬的時候,跟客戶喝點(diǎn)白的、啤的,然后就是在家休息的時候,會買一點(diǎn)酒精飲料。 她今天的目的就是喝痛快、喝醉! 戚陌年頓時有點(diǎn)頭疼。想制止她,又說不出重話,最后只得道:“好吧?!?/br> “先生來點(diǎn)什么?”服務(wù)生又問道。 戚陌年的視線在酒水單上掃過,敲了敲其中一樣:“來一杯?!?/br> “好的,兩位請稍等?!?/br> 黎雪低下頭,解開袖口,將襯衣袖子挽至小臂中間。像是沒了骨頭一樣,癱在了吧臺上。 精英商務(wù)人士的形象蕩然無存,此刻就是一個慵懶頹廢的社畜模樣。 戚陌年有些心疼,問道:“怎么?發(fā)生什么事,為什么心情不好?” 黎雪抿緊嘴巴,不說話。 很快,酒水送上來。她端起一杯,仰起頭,咕咚咕咚地喝。 “不能這么喝?!逼菽澳陻Q著眉頭,伸手制止。 黎雪推開他:“你別管我,讓我喝。” 戚陌年仍然不允,她便帶著幾分哭腔道:“我不高興,你讓我喝吧。大不了我喝醉了,你送我回去?;蛘呶液葔牧?,你送我去醫(yī)院。你在旁邊看著,有什么不放心的?讓我喝。” 戚陌年緩緩放開了她:“好,我陪你?!?/br> 此時此刻,沒有什么比陪伴更能獲取她的好感。戚陌年端起酒杯,沖她舉了舉,然后飲下。 黎雪喝了一杯,又一杯。 很快,腦子變得暈暈乎乎,像是粘稠的漿糊,轉(zhuǎn)動得十分艱難。 她目光迷離,已經(jīng)控制不住內(nèi)心的情緒,痛苦之色沖破束縛流露出來,而她的嘴巴仿佛也不再受控制,喃喃道:“好難啊。” 她說著平時絕不會說的話:“怎么會這么難。真難啊?!?/br> 做喜歡的事情而已,為什么會這么難?一步都走不出去,就被人截斷了路。她往哪走,哪條路就是斷的。 戚陌年很清楚她在說什么,滿是心疼地道:“這么辛苦,不如算了?創(chuàng)業(yè)而已,并不是人生的必需品。生活中還有很多值得去做的事,你可以換個方向。” 比如,愛他。 全心全意地愛他,然后被他呵護(hù)起來。 黎雪眼神迷蒙地看著前方,視線似乎落在酒柜上,又似乎穿透酒柜,落在不知名處。 聽著他的話,并不回答。 她這會兒只是腦子轉(zhuǎn)得慢了,并不是不轉(zhuǎn)了。 她遲鈍地想道,生活中的確有許多值得嘗試的事,她又不是沒有放棄的底氣。但是被他蒙蔽、被他戲弄、將一顆真心撲在他身上,絕對不在其中。 她不說話,拿起一杯酒,又喝起來。 戚陌年點(diǎn)到即止,并不急迫地勸說,而是拿起酒杯,跟她一起喝起來。 接下來,黎雪不再說什么了,只是喝酒。而因?yàn)樗鹊每?,很快就醉了?/br> 趴在吧臺上,兩眼大睜著,一言不發(fā),但是眼淚嘩嘩地流淌下來。 像是大雨中迷路的貓咪,渾身濕漉漉的,可憐又可愛。 “你醉了?!逼菽澳暾f道,走下高腳椅,“我送你回去。” 拿出卡片,結(jié)了賬單,一手將她半抱起來,一手撈起她的外套,往外走去。 “我沒醉?!?/br> “我還能喝。” 黎雪被他半抱著,腳步踉蹌地往外走,身軀不自覺倚在他懷里:“我不回去,我要去江邊,對,去江邊,吹風(fēng)。” “好,我?guī)闳ソ??!逼菽澳昕谥袘?yīng)道。 等到上了車,就吩咐司機(jī):“回東景。” 東景是他住的地方。 “不!去江邊!”黎雪聽見了,掙扎起來。 戚陌年便道:“是,去江邊,我們先去拿酒,拿了酒再去,你不想在江邊喝酒嗎?” 喝醉了的人不會講道理,腦子又轉(zhuǎn)得慢,黎雪被他哄住了,消停下來:“想?!?/br> 她喝醉了,坐也坐不直,渾身軟得像一汪水,抱在懷里軟綿綿的。戚陌年舍不得撒開手,將她牢牢抱住,心中發(fā)出滿足的嘆息。 對,就是這樣。 他要的就是這樣,他沒做錯,他得到了。 一路上,黎雪昏昏沉沉地偎著他,偶爾嘴里呢喃幾聲,都聽不真切。 很快,抵達(dá)東景別墅。 戚陌年扶著她下了車子,然后打橫抱起她,往里面而去。 將她安置在臥室隔壁的客房里。 “你是誰?”被安放在柔軟的床墊上,黎雪仿佛清醒了,睜大眼睛,看著戚陌年問道。 戚陌年失笑,指背輕輕撫過她的臉頰,輕聲說道:“我是戚陌年?!?/br> “哦,是戚陌年啊?!彼怨缘?,任由他輕撫臉頰,軟軟地道:“是那個特別有錢,又特別帥的大帥比?!?/br> 戚陌年聽完,不禁心情大好,脫下西裝外套,又松了松領(lǐng)帶,在床邊坐下:“哦?你認(rèn)得我嗎?” “嗯?!崩柩?yīng)道,睜大眼睛看著他,忽然有些害羞似的,往被褥里縮了縮,“你喜歡我?真的嗎?” 她從前不提這種話,就算他提起,她還要將話題轉(zhuǎn)開。 現(xiàn)在喝醉了,倒是不一樣了。 戚陌年很想知道她心里真正的想法,于是點(diǎn)點(diǎn)頭,柔聲說道:“是,我喜歡你。” “可是我這么窮,什么都沒有,我還一事無成?!彼芸炻冻鰝牡纳裆?/br> 戚陌年頓時一怔。 薄唇微張,卻是沒有說出話來。 原來,她拒絕他,不是因?yàn)樗缓?,而是因?yàn)樵谒媲白员埃?/br> 戚陌年一下子想起當(dāng)初她拒絕他時,所說的那句:“在事業(yè)有成之前,不考慮這件事?!?/br> 她一心拼事業(yè),不是因?yàn)閯e的,而是因?yàn)橄胍涞蒙纤?/br> 霎時間,戚陌年心花怒放!一顆心又酸又軟,猶如泡在溫水里,熨帖極了。 “你不窮?!彼⑽⒏┥?,指背在她細(xì)膩的面頰上拂過,“你這么美,這么好,就算你什么都沒有,我也喜歡你。” 她已經(jīng)擁有了全天下最珍貴的東西,一個溫暖善良的靈魂,能讓他感到幸福和快樂的東西,其他的又有什么打緊? “我不信?!崩柩﹨s道,扭過頭去,拉起被子蒙住臉,拒絕被他觸碰,眼瞼垂下,看上去失落彷徨又無助,“不可能的,哪有這么好的事,我什么也沒有,卻被你這樣的人喜歡上?!?/br> “我這樣的人?”戚陌年問道。 黎雪便又轉(zhuǎn)過頭,抬眸看向他道:“你很厲害,很有錢,長得帥,比當(dāng)紅明星還帥,人又溫柔體貼?!?/br> 她越說,聲音越低,好像難過極了。 戚陌年從來不知道自己在她眼里這么好,嘴角不自覺上揚(yáng),說道:“你也很好。相信我,天底下沒有比你更好的女孩?!?/br> 然而黎雪卻翻過身去,說道:“我困了?!?/br> 她在逃避。 戚陌年沒有窮追猛打。今天的收獲已經(jīng)很大,欲速則不達(dá)。 “好?!彼崧曊f道,“我看著你睡。等你睡著,我就走?!?/br> 黎雪不回答。 不多時,她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