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百川”，師弟是“若谷”

    她對凌若谷從來都是直呼其名，這還是第一次去掉姓這樣親昵地叫他。

    凌若谷忍不住又去牽住她的手，心情猶如井里的水桶，時上時下，吊水的繩子在她手里，任她拉扯，水花四濺，波紋震開。只是，他沒有忽略，她在叫師兄離開時，背到身后的手卻握緊了在顫抖——師兄沒有發(fā)現(xiàn)。

    可師兄一向細(xì)心凌若谷張開自己的手掌將她小小的拳頭包裹住，怕她的指甲傷了手心，他小幅度又不容拒絕地掰開她死扣朝內(nèi)的五指。

    手被卸了力，整個人的氣勢都仿佛散了一般，蘭珊不由退后半步，凌若谷張臂托住她。

    在百川看來，卻是她忽現(xiàn)倦色，而后依偎到了師弟的懷中。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黯然，被良好的教養(yǎng)與風(fēng)度掩飾住，“那你們別聊太晚，你睡前進(jìn)食容易積食，多吃些容易克化的?！?/br>
    他慢慢轉(zhuǎn)身走到門前，蘭珊忽然叫他：“百川大師兄?！?/br>
    他停住腳步，心里竟因為她的稱謂而欣喜了一剎，少女卻好像發(fā)現(xiàn)了自己脫口而出的不對，又急忙更正：“百川，謝謝你，剛剛幫我絞干了頭發(fā)?！?/br>
    “不客氣?！彼穆曇魷貪櫲缤?，因為沒有回頭，少女看不見他臉上的勉強(qiáng)。

    直到師兄離開后，凌若谷才慢慢按住少女的肩頭，將她轉(zhuǎn)向自己，然后伸出手臂將她抱住。

    他慶幸自己和師兄做了不一樣的選擇。

    她也許看不出來師兄的情緒，他卻可以。

    他看得出，師兄放開她手的那一瞬間，就已經(jīng)后悔了。

    他還看得出來，少女有些失落。

    “既然不想師兄走，為什么不開口？只要你開口，他肯定會留下來的?！彼穆曇羟迩謇淅?，卻問得很直接。

    “他該走了?！鄙倥行┢＞?，所以任他抱著。他的懷抱很溫暖，年輕的心臟有力地跳動著。這才是所謂心動的聲音吧少女有些羨慕地想，可惜她沒有。

    因為是她開口，所以百川才留下來，這樣的程度，想拿真心血，是不夠的。

    所以，不如先讓他走，放他走。

    她也還有一步棋要走。

    到時，他會回來的。

    可是，她明明胸有成竹，為什么還是會覺得心慌呢？

    “你為什么要留下來？”她離開凌若谷的懷抱，輕輕地問。

    “我想留下來，無關(guān)煞氣，只是因為，”他語氣頓了頓，有一瞬擔(dān)心自己接下來的告白會被拒絕，可此刻已經(jīng)忍不住想讓她知道，“我喜歡你。”

    蘭珊一怔，沒有想到會聽到他的表白。

    她靜默了一剎那，才問了一句：“你喜歡我什么？”

    可不等凌若谷回答，她又拋出一堆問題：“你是喜歡我身上的寒氣，是喜歡我的身子，還是喜歡我對你的不理不睬？你了解我什么呢？連我都不知道自己以前是怎么樣的一個人。”她問得又快又急，仿佛在宣泄著心里的情緒。

    凌若谷原本便寡言，此刻更是只言片語都答不上來，怔了好一會兒才答了一句：“都喜歡?！?/br>
    “你”蘭珊原本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她說的每一句，凌若谷只要反駁其中任何一點，她都有話等著，可沒想到他竟然干干脆脆地承認(rèn)，全都喜歡。

    她一時詞窮。

    “我承認(rèn)，是因為這些才開始喜歡你的?？涩F(xiàn)在，要是沒了這些，我還喜歡你。”少言寡語的人，說起情話來也獨辟蹊徑，“我不知道你以前是什么樣的人，可不管你是怎樣的人，我都喜歡?！?/br>
    “可我要是個壞蛋呢？是個騙子呢？”蘭珊情緒有些失控，想收聲已經(jīng)來不及，索性真真假假地質(zhì)問。這人為什么不按常理出牌，她沒有反駁得成他，還在他的表白中狼狽后退，幾乎想逃。

    “你這么好，怎么會是壞蛋和騙子？”凌若谷不知她為何這樣激動，卻問她，“別胡思亂想了。你哪里壞？你騙過我什么？”

    我壞得很，我從頭到尾都在騙你。

    我想從你心頭，騙走一滴真心血。

    蘭珊抿緊嘴，生怕自己真的會控制不住尖叫出真相。

    明明是引他入甕的圈套，怎么就把自己逼到了這樣的境地？！

    “別多想了，你的身世女媧族在查就夠了。就算你真的是壞蛋是騙子，我還喜歡你?！彼麖堥_雙臂想抱她，總覺得她似乎很不安。

    她回避了他的擁抱，問了他最后一個問題，“如果我不喜歡你呢？”

    凌若谷默了一瞬，似乎從她一個接一個的提問中感知到了什么，他拉住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睛，“你喜歡誰？”

    蘭珊勉強(qiáng)一笑，“你回答我的問題就好?！?/br>
    “是師兄？”他問，感覺到手中的柔荑僵了一下，“還是師傅？”

    蘭珊回避他的視線：“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難道我還能同時喜歡兩個人不成？”

    凌若谷望著她，他明明問的是師兄還是師傅，她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反問的話里，說的卻是“同時喜歡”。

    她自己顯然還什么都沒有察覺。

    他的心在下沉，分神的瞬間，她抽回了手。

    “你們?nèi)齻€人，在我心里，都是一樣的。”她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仿佛能從手上看出一朵花來，固執(zhí)地不肯再抬頭看他，“沒有什么喜歡不喜歡。”

    凌若谷的心回到了原處。

    他輕輕說：“那我還是喜歡你?！?/br>
    仿佛怕她聽不明白，他完完整整地把話說了一遍：“不管你喜歡誰，喜歡一個人，還是喜歡幾個人我都喜歡你?！?/br>
    ☆、第六十七章白家當(dāng)鋪

    其實這次對于差點失去蘭珊，百川和凌若谷都心有余悸，她看上去被白蛇嚇壞了，他們被她被白蛇擄走這件事也嚇得不輕。所以回到客棧后，兩人很有默契地在周圍設(shè)下了防護(hù)的結(jié)界，凡人進(jìn)出毫無察覺，但是妖物鬼怪等卻是靠近不得的，以防白蛇或者別的什么魑魅魍魎又來覬覦蘭珊身上無比珍貴的寒冰果。按理來說應(yīng)該是萬無一失，但是這結(jié)界只是抵御外部，架不住蘭珊自己主動走出去。

    其實蘭珊已經(jīng)很累了，從她在東郊與白蛇里應(yīng)外合暗算百川開始，她就演了一場又一場的戲——和百川在山洞中的獨處云雨，后來在洞府中的三人歡愛，以及回到客棧后與這對師兄弟張弛有度的對話。

    凌若谷的表白她最終也沒有說是接受還是不接受，可他也并沒有強(qiáng)求一個結(jié)果。他的姿態(tài)甚是平和，幾乎在表明心意的瞬間便把自己退到了一個千山萬水后的境地，怕她有負(fù)擔(dān)，強(qiáng)忍愛意。

    “你又何必”蘭珊聽完他最后說的那句話，那句不管她喜歡誰，他都喜歡她，聽得她雙目潸然，心下也有些不忍再騙他?？墒牵_了便是騙了，現(xiàn)在停下又有何意義，況且她也是不可能停下來的。

    他的語氣卻有種道破后的輕快：“你我之間，原本便是我強(qiáng)迫的你，是我配不上你?！彼恼Z速不快，可能是怕自己不會說話，再引起蘭珊的誤解，所以邊說便組織著措辭，“你沒有立刻拒絕，我已經(jīng)很高興了，其他的我不多求。”他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