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大雪天兒的，村里的消息還是傳得飛快，沒過半拉月，全村兒人都在自家發(fā)起豆芽菜了。不過倒沒傳出去是趙保國弄出來的，消息傳來傳去，一會兒說是趙叔仁他老婆先發(fā)出來的，一會兒又說是趙翠花發(fā)出來的，反正傳來傳去沒個準(zhǔn)兒。張家趙家每個女人頭上都有說頭的，就是沒人想到是趙保國這個毛孩子弄出來的。

    老爺子也細(xì)細(xì)叮囑過兩家，要保密，不能說是保國發(fā)出來的，孩子還小，不能讓他出大風(fēng)頭，一來對孩子的性子養(yǎng)成不好，二來風(fēng)頭太盛也容易引是非。趙叔仁跟趙翠花都是當(dāng)家人，只要他們倆姐弟不說出去，任誰也想不到趙保國頭上，于是趙保國完美的隱藏功名了。

    這個冬天村里人日子都比往年好過了，一來是糧食不缺了，二來又添了個新菜。天天蘿卜白菜的，多了個菜都高興，有連著一天三頓都光吃豆芽的。新鮮哪，這陣風(fēng)兒吹了一個禮拜，熱情才稍稍下去，不頓頓都吃豆芽了，蘿卜白菜又重新上了桌。但豆芽菜也做為常菜了，隔三岔五也得發(fā)上一回。不光是村里的人，就連知青院里，也跟著風(fēng)種上了豆芽。

    趙二牛木槽里就種了三樣菜，一個是小白菜，一個是菠菜，一個是韭菜。生長周期最短的是韭菜，二十天就能割上一茬了，只要不把根挖了，還能接著再長。一個禮拜前就上了桌，韭菜雞蛋，吃得一家子都十分滿足。只是因著在屋里種的，光線不太足，顏色就沒有那么正，青黃青黃的，賣相不太好。但這菜也就種來自己吃的，管它賣相如何呢，反正著吃味兒還是對的，誰也不會去計較這個。

    雖然只種了三種菜，但份量可不少，趙二牛還做了木架子，一層一層的把木槽子放上去，兩層之間隔著三十公分的距離，疊了五層。三十公分足夠菜生長的空間了。這種木架子做了兩個，白天就全擱堂屋里，晚上就兩間屋子各擺一個。

    反正是不老少的，韭菜熟了之后，老爺子叫趙保國給張家趙家各送了一斤，又引了兩家人呼啦啦的就過來瞧新鮮了。趙翠花就跟瞧西洋景兒似的，又夸趙二?！爸泳褪悄芨桑@大雪天都能種菜來，哪像我那幾個臭小子，成天除了吃就是吃，半點兒用都沒有。”夸了別人，順便再貶貶自家孩子，這天下當(dāng)娘的，好似都這個德性。不貶貶自家的娃，就凸現(xiàn)不出別人優(yōu)秀似了的。

    不過再怎么貶自家的娃，也只能自己來，要別人順著她的話貶了，這當(dāng)娘的就不能樂意了。所以這話聽聽也就算了，誰要當(dāng)真了可就成了笑話。

    夸了夸，就讓張大娃跟著學(xué)，趙二牛也老實的教了“其實也沒什么要注意的，就跟咱院里種菜差不多，外頭之所以種不了，就因著太冷，地里不化凍嗎。咱屋里燒著炕暖和，弄些個木槽子就能種了，中間留點兒空間讓菜長長，簡單得很，大嘴他們又是笨人，瞧瞧就能明白了?！?/br>
    趙翠花兒子被夸了，那叫個心花怒放，嘴上卻極力貶低，但那眉色間的得意，還是能瞧出她的真實心情來。

    確實也沒多大的技術(shù)含量，都瞧明白了，知道怎么做了。再寒喧寒喧幾句，兩家人又呼啦啦的回去了，跟著就忙活了。要說鄉(xiāng)下人吧，哪個漢子手里頭沒點子活計，真要多精巧也不能，但一些個簡單的桌椅板凳誰都能做，更何況幾個木槽子了。

    要么說村里頭是沒秘密的呢！沒兩天又鬧得全村兒人都知道了，這大冷的天也阻攔不了他們的熱情，個個跑到趙二牛家里來瞧新鮮，弄明白了怎么做，走的時候還你一把我一把的，順帶便的拿了點青菜回去。雖然拿的也不多吧，但架不住人數(shù)多呀。

    等門庭恢復(fù)了以后的冷清時，家里的兩個木槽子基本上就光凸凸了，除了還沒熟的小白菜，剛熟的菠菜，跟又能割上一茬的韭菜都干干凈凈了。韭菜只剩了根，菠菜木槽那是干凈得只剩土在里頭了。

    趙二牛趕緊的就接著下種，免得回頭再沒得吃，離開春還有兩個多月呢，等菠菜長起來，還能再吃上一個月。

    趙保國就癟著嘴“這菠菜我還沒能吃上兩頓呢，這就沒了。”心里十分不樂意，這你一把我一把的，分分鐘就弄沒了。

    “這不還有白菜呢嗎？”哪個村都一樣，我家沒菜了你家有，說一聲就上家院子里撥兩把。我家有菜了他家沒，也照樣說一聲就上院子撥了。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誰也不會計較一把子菜，反正都是你撥我的，我沒了也撥你的，你沒撥撥他的，都是這么過來的。

    趙二牛雖然也心疼辛辛苦苦種出來的菜，但他就是鄉(xiāng)下長大的，這種風(fēng)土人情吧。他也明白，再者說他自己的底細(xì)別人不知道，自己還能不知道嗎？能跟村里親近些，那就親近些，對他只能有好處，不能有壞處的。

    過上一個月，家家戶戶都能吃上新鮮蔬菜了，對趙二牛也更親熱了。以前那都是面子情兒，那是看在隊長張老二的面子上，也因著老爺子有個當(dāng)大官的養(yǎng)子的情分上。實際上跟趙二牛真沒多親近，到底不是從小在村里長到大的，總是有那么點疏遠(yuǎn)。

    現(xiàn)在趙二牛弄出個能在屋里種菜的道道，解決了村里冬天吃菜的老大難。雖然這種菜也不難，但往年這么些日子，都沒人想到過，也不能不承認(rèn)人家的腦子好使。學(xué)了人家的手藝，那就承了人家的情，對人能不親熱嗎？

    趙二牛這回算是徹底的融入了村子里了，不全是張家的因素了。就算哪天真暴露他的身份，至少村子里大半人都得記著他的好，為他說話。

    這個冬天太平村兒算是好得很了，張老二也是極有遠(yuǎn)見的，等家家戶戶的菜都能上桌了，就把自家的菜拿了些，給送公社給主任瞧去了。可把主任給高興得，直說來年要推廣這技術(shù)，又當(dāng)場給了張老二五十塊錢的獎勵，說是獎勵隊里發(fā)明有功的。還專門給趙二牛獎勵了十塊錢，一只英雄牌鋼筆，讓張老二給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