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姐一出電梯就見到兩個人在走廊聊天，小男孩一面平靜，女子則怒氣沖沖。

    他們一起看過來。

    甘滿只感到后頸一陣涼意，見羅姐沒有跟上，回頭問：「怎么了？」他看著空蕩蕩的走廊，不明白羅姐為什么發(fā)呆。

    羅姐踏進(jìn)甘滿家前，回頭看了走廊一眼。這一眼何悅覺得她蠻有禮貌，而小杰有些不淡定了。

    「她看到我！」小杰篤定道。

    「咦？」何悅怔住，眨了眨眼反應(yīng)過來：「她……她見到你？她有陰陽眼？」

    真的能見鬼？

    她想到剛才羅姐瞪大雙眼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到地上了，反應(yīng)慢數(shù)拍驚呼：

    「她一定有啊！」

    「你很呆耶！」小杰撇嘴，「不，你一直都很呆。她可能被你的外表嚇到?！?/br>
    「我哪有呆！還有，甚么叫被我的外表嚇到！」何悅見小杰若無其事看向別處，也不追問，她看著甘滿家的門口，喃喃自語：「甘先生有客人……」而且是女的。

    這很新奇。

    甘滿家里，羅姐環(huán)視周圍，他的物品很少。

    「原來你是極簡派的。」羅姐看似漫不經(jīng)心，其實(shí)有仔細(xì)巡視，家里沒有招陰的物品，也沒塵垢，空氣流通，就是物品太少，以為沒人居住。她打趣問：

    「真的沒藏著女優(yōu)的寫真集和動作片？」

    甘滿苦笑，「怎會有呢？我可不想破費(fèi)，也沒時間看?！鼓切蕵焚F得驚人，他還是滑滑手機(jī)或借書看好了。

    羅姐洗完蘋果，不客氣拿了一顆咬了一口，「不錯，挺甜的。我就不做削皮、切塊這些麻煩事了。」這種事留給他未來的女朋友做吧！

    甘滿道謝，也拿了一個蘋果，嚐了一口，果然是甜的。

    羅姐見他神情放松，隨即打聽他的鄰居，剛才見到的鬼魂不像會害人，但這棟舊公寓為何有鬼魂徘徊呢？

    自她踏進(jìn)這棟舊公寓，她見到不少呢！幸好衪們不是厲鬼。不過，現(xiàn)在不是，不保證將來不是。

    甘滿將他所知全盤托出，住同樓層的一戶是一位老婆婆，另一戶是一個年輕女孩子。

    「說說住在隔壁的女孩子嘛?！?/br>
    「何小姐？我見過幾次面，不熟悉?！?/br>
    「形容一下她唄?！?/br>
    甘滿咬了口蘋果，清脆爽甜，慢慢回想第一次見何悅的情況：

    那天，他半夢半醒，聽到有人按門鈴。

    為了省錢他不能開空調(diào)，大熱天全身冒汗，只開了窗戶，讓微弱的風(fēng)吹進(jìn)室內(nèi)，外面是吵了些，他好不容易快睡著，又被人吵醒。

    新搬進(jìn)來的何悅，跟好友一起送他見面禮。

    她們兩個人一個文靜乖巧，一個活潑亮麗。

    一頭淺栗色長發(fā)的女人見旁邊黑發(fā)女人說話吞吞吐吐，開口說：「您好，我叫陳澄，我的好友何悅搬到隔壁，這是她準(zhǔn)備的小禮物，望先生笑納?！拐f完，她補(bǔ)回一個大大的笑容，甜美可人，也看出她很有自信。

    陳澄用胳膊輕撞何悅，示意她說句話。

    「您……您好……我是何悅，抱歉耽誤您的時間?！购螑偟暮陧W亮了一下，便垂下續(xù)說：「我……聽樓下管理員伯伯說您在家……我們是否吵到您了？」

    她瞧見甘滿凌亂的頭發(fā)，一身狼狽的汗水，面上有枕具的痕跡，臆測甘滿應(yīng)在睡覺。

    甘滿雖然不快，但壓下來，聲音沙?。骸覆淮蚓o……我昨晚值夜班。謝謝禮物……我姓甘，單名滿?！?/br>
    何悅靦腆一笑：「多……多指教，甘先生?！?/br>
    甘滿覺得何悅是個害羞的女孩子，跟她的好友是不同類型的女性。說到陳澄，他昨晚已見到她的死亡證，這一點(diǎn)一定要補(bǔ)充。

    「所以，昨晚那個淺栗色頭發(fā)女人認(rèn)識隔壁的何小姐？」羅姐的發(fā)問拉甘滿回到現(xiàn)實(shí)。

    甘滿覺得奇怪，羅姐竟然知道陳澄的發(fā)色？昨夜的相片明明是黑白色的。

    「當(dāng)時她自我介紹是這樣?！?/br>
    「最近一次見到隔壁的何小姐是何時呢？」

    何時呢？

    甘滿沉默半晌。

    「沒印象?！?/br>
    「想清楚一些?！沽_姐收起笑容，這件事很重要的樣子。

    「真的沒有……」甘滿皺眉撓撓頭，「我一直只想搞錢……」

    他看向窗外，陽光普照，云片零碎，陡然記起：「那日的天氣都是這么美。」

    某日，救護(hù)車的鳴笛聲吵醒了他。

    他睡眼惺忪打電話給管理員，可是對方一直佔(zhàn)線，只好頂著一頭亂發(fā)出門。

    何悅穿著漂亮的洋裝正在等電梯。

    她面上略施脂粉，看得出她有費(fèi)心打扮，外表比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好看，至少不會一直低頭，說話吞吞吐吐。

    「甘先生也到樓下去……八卦？」何悅見甘滿的打扮非常隨意，應(yīng)被鳴笛聲吵醒。

    「沒辦法，誰叫我值夜班，日夜顛倒呢！」

    「真是辛苦了?！?/br>
    甘滿想問她是不是去約會呢？但又怕人家以為他太多管間事就作罷。

    他們到大堂時才知，有位老住戶在信箱旁昏倒，不醒人事。管理員可嚇壞了。

    當(dāng)時，管理員惋惜：「前陣子才住院，以為病癒，現(xiàn)在突然昏倒了?！?/br>
    羅姐聽完他的話，單手托腮問：「之后沒見到何小姐？」

    「好像沒有……」甘滿覺得羅姐對何悅太過好奇，「為什么這樣問？」

    「就是有些疑問。」羅姐一邊想一邊說：「她沒有朋友找她嗎？」

    甘滿不知除了陳澄，何悅有沒有其他朋友，至少他沒見過其他人。他想起一件事：「之前房屋仲介和警方都來過。」

    羅姐挑挑眉，「我就說嘛，不可能沒人找她?！?/br>
    「怎么了？」甘滿不明白何悅跟羅姐有什么關(guān)係。

    「……事情好像有線索了，」羅姐歪頭問：「咦，都沒有小孩子嗎？」

    「什么小孩子？」甘滿不明白，「林婆婆家沒有啊，何小姐更不可能有?！?/br>
    「這么奇怪……」羅姐瞇眼盯著他的面繼續(xù)說：「你這陣子好好養(yǎng)傷，我有事要處理，先走了?！?/br>
    「我送你……」

    「不用了，傷患就在家休息，我不用你保護(hù)?！沽_姐站起身，走到大門又折返，「對了，這個護(hù)身符給你。」

    甘滿接住，那是一個以符紙摺成三角形的護(hù)身符。

    「帶上它會有好轉(zhuǎn)，不過祂們在你身邊游蕩，只有護(hù)身符可能不夠。我去會會祂們。」

    甘滿不懂羅姐在說什么，「我送你下樓?！?/br>
    羅姐揮手，調(diào)皮笑說：「不用送，我去跟奇怪的鬼魂談天說地。掰?！?/br>
    可是，門一關(guān)上她變回嚴(yán)肅的面孔，因?yàn)榫褂心懘蟀斓墓砘甓滤?/br>
    「本來就打算會會你們，根本不用堵我?！沽_姐對小杰說：「你已死去多年，怎會流連人間呢？」

    小杰開心地拍拍手：「果然是見到我?！?/br>
    羅姐看了眼小杰，又看了眼何悅，「有這么高興？但jiejie我可高興不起來?！?/br>
    「唉……怎么個個人都自認(rèn)是jiejie……」小杰抱怨了一下，不過正事要緊，「終于有人見到我了……你是我一直等的人啊。」

    一直等的人？

    聽來怪怪的。

    羅姐蹙眉輕聲說：「語氣聽起來像是過氣老油條的感覺……」

    過氣老油條？

    何悅本想忍笑，奈何「噗」一聲破功。

    小杰面頰通紅，「什么老油條！臭丫頭！」他扭頭看向何悅：「你竟然笑，沒義氣！」

    「……哈……抱歉……這位小姐的形容非常恰當(dāng)……哈哈哈哈──」何悅笑到肚子痛，雙手捧住腹部。

    羅姐認(rèn)真打量何悅，眼底有一絲難過，「你是何小姐？」

    「……哈哈，你認(rèn)識我？」

    她們是第一次見面。

    「算是吧?！沽_姐的目光定在何悅的面上，「聽阿滿說過?！?/br>
    「呀，這樣??！無論如何有人跟我一樣瞧到小杰，那就多一分助力。」

    羅姐挑眉，「助力？」

    「幫助小杰計劃啟動。」

    幫助小杰計劃？

    「你叫小杰？怎知是我呢？等的人可能是別人啊！」

    「不會錯，你身上有陰間的氣息，也有香灰的氣味。衪們說我要找的人是在葬儀社工作、有陰陽眼，我來人間一個多月來，一直困在這樓層，來的人里面只有你符合條件?！?/br>
    她這天只是探望甘滿，巧合嗎？

    昨天甘滿仍是好端端的，這種巧合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吧？

    昨晚接到陳澄的尸體，今天就接觸到跟她有關(guān)係的人，都是某種安排嗎？

    「衪們是誰？」羅姐大約猜到，但忍不住追根究底。

    「對啊，小杰，我第一次聽你說這件事。衪們是誰呢？」何悅說完身子不由自主抖了一下。她納悶這是怎么一回事？

    「……總之是大人物，我不能直說衪們的名諱?！?/br>
    羅姐明白這小鬼的意思，既然是大人物指名了她，只要不是傷天害理的事，她為了功德一定會完成。

    「該不會是找我重新安葬吧？」羅姐認(rèn)為這小鬼不需要，「你顯然有人供奉，陰間生活過得挺滋潤?！?/br>
    何悅見小杰一身白色衣服，哪里看出過得不錯呢？「過得好真的看得出來？」

    羅姐發(fā)現(xiàn)何悅的話有古怪的地方了。

    「我是看得出來?！沽_姐問小杰：「你真的需要我的幫助？」

    小杰堆滿笑面，說了他的擔(dān)憂。

    「如果你怕林女士無依無靠，我的葬儀社可以幫忙做白事?！鼓鞘枪Φ聛淼?。

    「不、不只這樣，我希望有人能照顧我媽?！?/br>
    羅姐一剎那不懂小杰的意思。

    何悅插話：「小杰的意思是希望有人做林婆婆的義子，將來可送終的那種?！?/br>
    羅姐恍然大悟，果然是老一輩的思想。

    「這個……一定要是義子嗎？這個時代，孝順的人，不分男女。當(dāng)然，不孝的人也不少。」

    「我知道，大師可能覺得我太古板。當(dāng)初我問過大人物，衪們也說既然是我的心愿，隨心而行就可以?！?/br>
    隨心嗎？衪們所謂的隨心可不容易?。?/br>
    羅姐輕嘆：「明白了，我盡力?！?/br>
    小杰一面拍馬屁說：「大師身邊有沒有可以信任的男子，最好是年輕力壯的?！?/br>
    羅姐壓下吐槽，淡淡地說：「有是有，但要看合不合林女士眼緣?！?/br>
    這才是最重要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