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賊難防
兩個人,一個蹲在石頭旁剝著葵花籽,一個坐在石頭上吃的心滿意足。他不時的抬頭看向少女。一個瞬間,卻與少女的目光交匯在一起。 “云延,你說青丘外邊的世界是什么樣子的?”少女看著他問道。青丘狐族的少狐要經(jīng)歷一千六百年才能成為成狐,而只有成為成狐才會被允許走出青丘。 “怎么突然這么問?”他反問。他不回答是因為他也沒法回答——距離成為成狐,他還有一百年的路要走。 “你看,我們在青丘長大,可是卻是第一次來紅竹林這里——我們是連青丘這地方都沒認(rèn)全的呢!三姨娘總說世間有四海八荒,那得有多大啊!”少女瞇起眼,仿佛是在想象著四海八荒的范圍。 涂山云延看著少女,覺得這話說的確有一番深意——此刻的她,倒是有點像青丘的女君了。 “還有啊,我看書上說萬物都有感情,其中最厲害的一種可以撼天動地的感情叫zuoai情。你知道愛情是什么嗎?”她轉(zhuǎn)過頭看著他,兩只眼珠子在他臉上凝住了。 他搖搖頭,攤開兩只手聳肩。 “這個你可以問三姨娘,她肯定知道?!彼f完,繼續(xù)低下頭剝種子去了。心底卻有什么東西在慢慢的蘇醒了。 “我問過她,可是三姨娘說那是不好的東西!那是一種很可怕的力量——會傷的人遍體鱗傷……還會讓活人的心死掉!”她說著沖著他張牙舞爪——可她實在不懂這話的意思。 在她的頭腦里,一種可以撼動天地的強(qiáng)大力量應(yīng)該是好的,就像她母后、天狐圣尊那樣擁有強(qiáng)大的力量,所以才能一直保護(hù)著青丘。這樣的力量怎么會是壞的呢?又怎么會讓活人的心死掉呢? “哎呀,你看你眉頭都擰到一塊去了!”涂山云延抬起手想去撫平那緊皺的一團(tuán),又想到手上沾著剝種子的碎屑,于是,手抬到一半又收了回來,拿出一塊純白的手絹仔細(xì)的擦了手。 “云延你活的比女孩子都精致!”千凝眼角瞟著那手絹說到。 “再精致不是還是得給你當(dāng)勞動力。”涂山云延看了她一眼,眼底含笑的說到。 隊伍一陣sao動,不遠(yuǎn)處的長老們都站起身來。千凝遠(yuǎn)遠(yuǎn)的便瞧見千翊雙手托著一個精致的紅色盒子朝這邊走過來了。她從石頭上跳下來,一溜小跑過去了。 狐后跟在千翊身后,眼眶有些濕潤,再其后的幾個長老也是一樣的神情——一千年了,崆峒印終于可以歸位了。 “哥哥!”千凝跑上前,仔細(xì)的打量著千翊胸前的盒子——紅色的盒子是由一整塊的晶石打磨而成的,上面鑲嵌著各種寶石。 千翊托著盒子的手有些顫抖,臉上的神情較剛才進(jìn)去時也多了幾分凝重。 她打手便想去摸一下盒子,大司命眼疾手快一把伸手過來擋住了,輕輕的搖了搖頭。她收回手,看著臨近的狐后。狐后溫婉的笑了一下,眼神示意她不要亂動。 隊伍回去的速度明顯比來時快了,或許是因為暮色將近,也或許是因為所有人都急迫的想見證新帝君的誕生。只有千凝在隊伍里拖著步子——天狐圣尊沒見到!崆峒印也沒見到!這一天她除了走的累了沒享受到一丁點樂趣! 崆峒印被安放在長樂宮的九華殿里,由大祭司親自帶兵看守。 給四海八荒主人的請柬幾日之前就已經(jīng)都送到了,各方都會派圣使前來參與慶典——這不僅僅是一個新帝的誕生,更是沉寂了千年的青丘向天下的昭告。 所以,兩日之后的新帝登基,必須是萬無一失才行。 千凝走進(jìn)長樂宮時,并沒有人注意到她跟平時有什么不同。涂山千翊和涂山千凝兄妹向來關(guān)系親密,所以對于沒事就往長樂宮跑的青丘女君,所有人都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 “女君?!泵總€遇上她的人都尊敬的行禮,她只是微微點頭回應(yīng)。溜達(dá)著就到了九華殿外,目光匆忙的在兩列排開的守衛(wèi)身上掠過,心底犯了愁——她是打算溜進(jìn)去看看傳說中的崆峒印的——這么多人守著,要進(jìn)去太難了。 “呦?女君怎么跑九華殿來了?少君這會應(yīng)該在長樂殿里吧!”大司命蒼老的聲音不乏戲謔之意。 她笑著轉(zhuǎn)過頭去看著那一臉慈祥的老頭,“嘿嘿,我就是路過……”抬起的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指了指前方,又重復(fù)到:“路過?!闭f罷便快步跑開了。 大司命半瞇起眼,看著越來越小的人點,抬起一只手捋著花白的胡子——這小丫頭不知道又想做什么,看來他不僅要擋外盜,還要防好“家賊”嘍! 一走出那群人的視線,千凝便縱身一躍落在了大殿的戧脊上,身子貼著琉璃瓦,緩慢地挪動著步子,一點一點的移向了九華殿的陰面。估摸著位置差不多了,便貼著瓦片趴下。她抿嘴笑著挪開了幾塊,一縷光射了出來。扒著那空隙里往里瞧,殿里的大部分便映入眼簾了。 二十四個守衛(wèi)面向八個方向分三層守衛(wèi)著殿中九靈臺上的寶盒。 “哇塞,這么大排場……”少女低低地細(xì)語。這么多人,她可打不過!可是,堂堂青丘女君怎么能這么輕易地就認(rèn)輸了呢! 目光落在兩面擺置的編鐘上,突然心生一計。比蠻力她贏不過他們,可是比速度就不一定了! 她從衣服里掏出兩顆舍利來,這是她今天從涂山云延身上“借”來的。瞄準(zhǔn)了一邊的編鐘,指尖一彈一顆舍利便向那編鐘飛了過去,敲響之前,她又將另一顆朝另一邊的編鐘彈了過去。舍利因為巨大的推力被反彈到另一邊,兩顆舍利交互著亂飛,一時間整個大殿里都是雜亂無章的宮商角各音。 本來就神經(jīng)緊繃的守衛(wèi)聽到這聲音目光迅速的四下搜索著,可是卻只看到兩個小點四下飛著。 沒有人注意他們身后一只白狐垂落下來,兩只爪子抱住了那紅色的盒子,在殿門被推開之前尾巴一用力就升回了屋頂上。心滿意足的將瓦片歸位,只聽到下面混亂的人聲。她輕巧的一躍便飛下屋頂,繼續(xù)跳躍著閃身朝南邊去了。 狐后聽到崆峒印不見了的消息時,只覺得腦袋一陣眩暈。而當(dāng)她得知是千凝盜走了崆峒印時又氣不打一處來——這個女兒,她平時實在是把她嬌慣懷了。她淘氣,尋常小事上鬧鬧也就算了,這關(guān)乎青丘和帝君的大事,她卻還這么放肆! “jiejie,你先別生氣,凝兒拿了總比被其他人拿了的好。凝兒這孩子就是好奇心太強(qiáng)——她玩夠了就送回來了?!奔兒镌诤笈赃叞参康?。 千凝也是這么想的,可是她現(xiàn)在卻是掉進(jìn)了自身難保的境地——現(xiàn)在的她,坐在懸崖峭壁上生出來的一棵甘華樹上。向下是煙霧繚繞的萬丈深淵,向上是看不到頂?shù)膽已虑捅凇?/br> “哇……哥哥……母后……三姨娘……云延……你們快來救我啊……”她大哭著喊道,可是這崖壁上哪有人能聽的到她的聲音! 她現(xiàn)在,悔的腸子都青了。“哥哥……母后……我錯了……”她繼續(xù)哭喊著。 就這么喊了大半夜,嗓子又干又澀,也有些嘶啞了。 她昨晚偷了崆峒印出來,就騎在未央宮外守門的石獸上打量那崆峒印。突然一陣黑風(fēng)旋了過來,她只覺得眼前一黑,手里的崆峒印便不見了。 她心頭一驚,只看到那陣黑風(fēng)旋著往南邊去了。倏然躍起,身上的盒子滾落在石獸旁邊她也不管,追著那陣黑風(fēng)也向南邊跑去。 穿林過淵,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那黑風(fēng)突然停了下來,挑釁似的面向著她。 “你是個什么東西?快把崆峒印換給我!”她厲聲叫到。那東西明明只是黑的一團(tuán),她卻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盯著她。一只手從黑風(fēng)里伸了出來,手里握著的正是崆峒印。她沒有多想便向前一步伸手去搶。倒是一把將崆峒印抓進(jìn)手里了,那黑風(fēng)卻突然消失了。 一腳踩下去她才發(fā)現(xiàn)剛才黑風(fēng)所在的地方是懸空的,身體前傾朝空氣里砸了下去?!鞍?!”她驚叫著撲棱著雙手,直直的落了下去,期間她只記得是翻了好幾個跟頭的,然后就重重的砸在了這棵甘華樹上。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哪,她只知道憑自己現(xiàn)在的修為飛不到頂就得再次掉下來! “哥哥!”她抓狂的喊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