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11何處是安身
“元直兄,亮有一事相求?!敝T葛亮擰著眉,反復(fù)思慮之后,還是向徐庶拱了拱手,行了個大禮。 “孔明不需多禮,盡管說來?!毙焓蔚嚷斆?,雖然前后不過只言片語,但多多少少也猜到一些孔明的心思。只是這女子,看起來發(fā)育不良,面黃肌瘦,甚至談不上容貌秀麗,孔明為何要對她這么上心?莫非還真是遠(yuǎn)房世交? “她此去必會去襄陽,還請元直兄能照顧一二?!敝T葛亮又?jǐn)Q了擰眉,此事若托給元直,他也放心,只是……就怕…… 徐庶爽朗的一笑,松開握劍的手,眼珠子上下打量孔明,然后說道:“孔明,今年你也有十七了吧?如今住在這深山之中,就沒想過娶個妻氏打理打理活計?” 他這話明顯就是繞著彎問黃碩的事情,諸葛亮那會不知。 眉眼微微一揚,輕笑道:“現(xiàn)在家徒四壁,那有錢財娶妻,比不得元直兄,一妻一妾逍遙的很啊?!彼@話里,也有幾分是打趣。 同孔明相交數(shù)年,他是個什么性子,徐庶那有不知的道理。他愿意說就說,不原意說,你就是再給他下道子,他也能一道一道給你劃的明明白白。 “算了,我不過問了,只要我能幫的上,自然會幫的?!?/br> 諸葛亮抱手又是一禮。 渾渾噩噩,一路挺著胸昂著頭下了山,看到古代城池口上那兩個諾大的紅刻字“襄陽”,我哭也不是,笑不是。走了三天,帶著滿懷的希望,結(jié)果還是繞了回來。剛才還是昂首挺胸的,現(xiàn)在只差沒有匍匐前進,可見我的心情有多差,說白了,我真有些絕望。 現(xiàn)在怎么辦?難道真的繼續(xù)當(dāng)乞丐?我只感覺嘴里苦的冒泡。從昨晚開始我就沒心情進食,現(xiàn)在是饑暢轆轆。 蹣跚著進了城,守城的官兵連看都沒看我。我自嘲,像我這種流民乞丐,現(xiàn)在襄陽城里多如牛毛,怪不得人家官兵大哥瞄都沒瞄我一眼,就放我進了城。 四處轉(zhuǎn)了一下,只見蹲在墻角的流民好像又多了許多,我嘆了口氣。記得剛來時,我還在城南縣衙那邊看到官員施粥,不知道現(xiàn)在還有沒有。 正想著,就看到一小吏騎著匹大馬從馬路中間狂奔而過,朝著我后面守城的官兵喊到:“城主有令,現(xiàn)在起,不得放流民入城。城主有令,現(xiàn)在起,不得放流民入城……” 我大吃一驚,不由自主的趕緊閃到路邊,往小巷里走。緊跟著,剛才還依在墻角的一些流民,也紛紛露出驚恐的神色,扶老攜幼的也跟著往城里的小街巷里跑。 我暗想,估計是這城主已經(jīng)負(fù)擔(dān)不起大量涌進的流民。現(xiàn)在糧食比金貴,這城主日日開倉舍粥,雖然清水米粒,但數(shù)十鍋下來,一天最少也要一石左右的糧食,日日如此,襄陽城主就算是屯糧再多,也是杯水車薪。 加之現(xiàn)在正是黃巾之亂,四處打打殺殺,百姓流離失所,就是有良田千頃,一年半年的也種不出多少糧食來。我啐了口氣,心想如果城主一咬牙一跺腳,下道命令,把城里的流民統(tǒng)統(tǒng)趕出城,那我又要怎么辦才好? 果然不到片刻,城里就開始雞飛狗跳,小巷里子到處都是抱頭鼠竄的流民。時不時還傳出幾聲大吼:“那邊看看,看到有流民就立馬綁起來運到城外。” 我重力的咬了下舌頭,暗罵自己倒起霉來,說什么就中什么,他奶奶的三國,臭屁三國,狗屁三國,嗚嗚嗚……嗚嗚嗚……逃命吧! 埋著頭就狂奔,見小巷子就鉆,反正從我來這快兩月的經(jīng)驗來說,古代的街巷全是四通八達的,死胡同基本上少的可憐。 悶著頭,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又驚又怕外加還餓的兩眼發(fā)暈。扶著一處土墻喘氣的時候,我瞇著眼往前看去。我和你個稀泥滴,老天爺是不是真的想讓我死的很難看?打著燈籠都難得碰到的一處死胡同,偏偏就給我碰到了,我和你個稀泥滴,嗚嗚嗚…… 正想拔腿倒回去,就聽到身后猛的一聲詐吼:“那邊有一個,給老子站住……” 吼得我背脊一僵,真是和你個稀泥滴,天亡我黃妁啊,嗚嗚嗚。 “媽的,老子我追了半天,卻碰一個面黃肌瘦的,倒霉催的?!眲偛藕鹉且簧ぷ拥墓俦?,走近我,拎著我脖子后面的衣襟,把我懸在空中,兩只眼睛惡生生的瞪著我。 此時我嚇的有些全身發(fā)僵,嘴巴也不停的哆嗦,只見他兩只眼睛圓睜,褐色的瞳孔一縮一縮,邊上全是又黃又混濁的眼白。分明就是黃褐相間的眸子,看的我又是一哆嗦。聽到他張口就是左一個晦氣,又是一個晦氣,我郁悶的連血都要吐出來。 我讓你追了嗎?面黃肌瘦是我的錯嗎?你倒霉關(guān)我什么事?當(dāng)然這話我只敢腹議。 弱弱的咽了口口水,淚水四射的嗚咽道:“官爺,放了我吧,我不是流民,放了我吧,嗚嗚嗚……” “放你娘的狗屁,你不是流民,難道勞子我是流民?”那官兵虎目一瞪,氣勢洶洶的接著吼嗓子。 剛才他在身后那一吼,就已經(jīng)驚天動地了,現(xiàn)在幾乎是湊在我耳邊吼的,我都可以感覺到耳膜在顫抖,就像我現(xiàn)在的手一樣,在發(fā)抖。 “不,不,不是的,官爺,我真的不是流民……” 我話沒說完就被他打斷道:“閉上你娘的臭嘴,勞子今天已經(jīng)很晦氣了,再嚷嚷,勞子先揍你一頓?!?/br> 再被他一嗓子吼的,把我的眼淚全都給吼了回去,四肢直接變僵,連抖都不會了。 就在這時,突然死胡同里“咯吱”的一聲開門聲響起。一顆花白的頭顱從門后鉆了出來,看到氣勢洶洶的官兵,五官糾結(jié)了一下。而已經(jīng)僵硬的我,被官兵嚇的已經(jīng)只有進氣沒有出氣了,那注意到身后的異樣。 “趙???你們這是做甚?”頂著花白頭顱的人扶著門框細(xì)聲問道。眼睛瞟向他身后,示意城里雞飛狗跳的拿人是怎么回事。 這人聲音很小,卻在這死胡同里,聽的格外清楚。 “料大哥?唉呀,我剛才急著追人,竟沒注意到已經(jīng)追到料大哥家后院了,真是不好意思,沒有驚擾到嫂子吧?!?/br> 原來他叫趙??!緊跟著這個趙丁的一緩和,我脖子上的痛就減輕了下來,腳已經(jīng)碰到了地。 這時扶著門框的料大哥,趕緊做了噓聲手勢,小聲的又問道:“這孩子,犯什么罪了?” 趙丁的聲音也跟著變小,居然一改剛才的粗俗,變的畢恭畢敬起來。“犯了流民罪,唉,既然沒驚到嫂子,那我就先走了,城主說了,今日天黑之前,一定要把這些流民全都趕出城里,要是交不了差,我和料三他們,屁股都要開花?!?/br> “料三他也在捉人?”料大哥恍然未聞他的去意,眼睛有些直勾勾的往我這邊瞄來。 我感覺到后腦有些發(fā)熱,僵著脖子往后看去。 這時聽到剛才打開門的后院傳來一聲抽氣聲,我怔了怔,還沒回魂,就聽到又傳來兩聲輕咳,聲音不大不小,還有一絲細(xì)弱,感覺像是病重之人的咳嗽。 就在同時,我發(fā)怔的看到眼前這個花白著頭發(fā)的中年男人臉色僵了下,眼皮也跳了幾下。 “可不是嘛,反正為了他們,我們已經(jīng)搞的人仰馬翻了,前些日熬粥,把他們一個個服侍的跟老太爺一樣,他娘的,想起來就窩火來氣……” “幼兒?是你嗎?” 就在這時,料大哥一個戲劇性的轉(zhuǎn)折,突然打斷趙丁的話,幾個大步走近我。這一舉動,唬的趙丁手一松,緊跟著,我的雙肩就已經(jīng)被料大哥緊緊的抓住。我怔忡的目瞪口呆…… 峰回路轉(zhuǎn)了?還是這人認(rèn)得我這身子的主人?但是,但是,但是我怎么感覺他的眼神跟肢體語言大不相同?他的肢體語言,明明就像是偶然碰到久別重逢的親人一樣激動,但眼神卻平平淡淡,沒有一絲激動。這是怎么回事?他想幫我? “幼兒?幼兒?你說話呀,幼兒?我是大伯啊,幼兒?” 我怔忡的接口:“大伯?” “唉,真是幼兒,真的是幼兒來了,你爹和你娘咧?他們在哪?”料大哥睜著眼睛,看也不看趙丁,只顧著和我說話,還奇怪的伸伸脖子往趙丁后面啾,好像真能給他啾出爹娘來。 我呆滯,張著嘴,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話。直到肩膀猛被他用力一掐,痛的我眼淚都掉了出來,方肯定這個料大哥是真的在幫我,趕緊附言道:“大伯,我總算找到你了,嗚嗚嗚……嗚嗚嗚……” “別哭,別哭,到了大伯這,就什么都好了,別哭,我可憐的孩子?!闭f罷,料大哥把我的頭揉進他的胸前,大有久別重逢,淚灑長街的苗頭。 “這?這?這是怎么回事?”趙丁圓睜著眼,腦子一下子轉(zhuǎn)不過來的結(jié)巴道。 “趙丁啊,這人是我的侄兒,半年前接到他娘的信,說是來我這拜先生學(xué)點啥,可沒想到,他才動身,就碰到兵慌馬亂,我還以為他已經(jīng)……真是蒼天保佑,幼兒啊,我可憐的幼兒啊,你受苦了?!闭f著說著,料大哥搖著頭,痛不欲生的跺腳,眸子里流露出對戰(zhàn)亂的憎恨之色。 趙丁方方正正的黑臉,突然一紅,手足無措的憨笑幾聲,退后了幾步,瞄了瞄了我,又瞄瞄料大哥,最后抓耳撓腮的尷尬道:“唉,原來是這樣啊,怪我,怪我,料大哥真是對不起,剛才這小子還說自己不是流民,偏生我這性子鹵莽的很,把他的話當(dāng)成了狗屁,真是怪我,怪我,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rèn)自家人了?!?/br> “趙丁啊,我那敢怪你,我謝你還來不急啊,要不是你那幾吼子,我這侄兒,只怕,又是生死難料了,唉!幼兒啊,快來謝你趙大伯的救命之恩。” 我張了張嘴,愣頭愣腦的就朝著剛才還罵罵咧咧,狠不得把我生吞活剝的官兵行了個大禮,嘴里卻不敢不尊敬的說道:“謝謝趙大伯救命之恩。”一說完,我都有點臉紅,這趙丁看起來二十六、七的樣子,這么年輕的人,我卻要喊聲大伯,真是讓我差點喊不出口。 “別介,別介,唉,料大哥,我這人本來就是個粗人,今日的事,明明就是我這個大老粗差點辦了壞事……” 料大哥這時突然一笑,打斷趙丁的話:“趙丁,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今天若不是你追到這,又吼了兩嗓子,我那會碰到我這苦命的侄兒,不謝你,我謝誰去?!?/br> 想來這個趙丁也真是五大三粗,聽到料大哥這一說,眼睛一轉(zhuǎn),立馬眉開眼笑,還有些自來熟的拍拍我的肩笑道:“這么說來,也是,也是,哈哈哈,小子,以后在城里有混混們敢欺負(fù)你,就跟人家說,你是我趙丁的兄弟,叫他們都把爪子放亮點,知道吧,嘿嘿,嘿嘿。” 看他笑的憨直,我傻愣的硬是半天回不上話。這真是變的太快了,剛才我還嚇的屁滾尿流,他吼的也是驚天動地,這會怎么就成了拜把子兄弟。而且聽他這口氣,好像在這襄陽城里,名望可不小……不就是一個小小官兵么?就牛氣成這樣?轉(zhuǎn)念一想,也對,俗話說民不和官斗,剛才他說的是混混,也就是說,以后若有平民欺負(fù)自己,只要報上他的名字,我就能像螃蟹一樣橫著走? “幼兒還不快謝謝趙大伯?!绷洗蟾缑寄恳恍?,扯過我站到他的旁邊。 我趕緊低頭諾諾的道謝,又是一個大禮。 “趙丁,你這會有差事,我就不留你了,晚上你跟料三一起過來,我打壺酒,再燙點菜,把前日里捉的那條蛇煮了。” “行啊,我這就告訴料三去?!壁w丁咧著嘴呵呵一笑,身子一轉(zhuǎn),就準(zhǔn)備走人。 “去吧,去吧。”料大哥眼一瞇,一手放在背后,一手摸了摸下巴的花白胡須,然后轉(zhuǎn)過臉來看向我,眼神里竟然帶著幾分笑意。 災(zāi)星走了,我的禍?zhǔn)乱矎念^頂上消散了,身子猛的一軟,差點沒滑了下地去??吹骄任业母P橇洗蟾缪劾锏男σ?,我心里又打了打鼓。 “多謝料伯伯救命之恩,我,我,我無以為謝,如果……” 我正在想怎么謝他,就被他打斷道:“你先隨我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