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師尊,我來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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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是……如此…… 徒兒…… 墨燃怎么都沒有想到, 眼前這個人鬼難分的高僧竟會是楚晚寧的授業(yè)恩師,一時間什么話都說不出來。HαìταйɡsHμщμ。てΟм HαìταйɡsHμщμ。てΟм 反倒是師昧反應(yīng)快,他立時行了莊嚴大禮, 肅然道“不曾想大師竟與先師有此溯源。晚輩見過懷罪師祖?!?/br> 懷罪大師卻說“師祖不必稱,楚晚寧早已被貧僧逐出師門。” “??!”師昧微微睜大眼眸, 更是吃驚,“這……”他生性謹慎, 雖感詫異,但見懷罪大師神情間有薄薄悵然, 便知人家不想多提, 于是就沒有再沒問下去。 但墨燃的心思卻不在此處, 他心如火烹,急著道“大師,你方才說你是為了師尊前來, 那你……你可是有法子,讓師尊回魂?!” “阿燃……” “你是不是有法子讓他回魂!你莫要誑我!你是不是……是不是……”他心血激蕩,加之連日疲乏,一時間竟是頭暈?zāi)垦? 半句話哽在喉頭,竟是再也說不出來,眼眶卻已紅了。 懷罪大師嘆了口氣“墨施主珍重自己要緊,是, 老僧確是為此而來。” 墨燃的臉色本已蒼白如紙, 聞言忽地泛上一層血色, 他直勾勾地看著懷罪大師,嘴唇青白,抖動了片刻,才道“你……你可……當真……” “老僧深夜造訪,總不會是為了捉弄兩位施主?!?/br> 墨燃還想再說什么,喉結(jié)攢動,卻唯有沙啞哽咽。 靜默良久,懷罪大師才道“重生之術(shù),逆天改命,極為困苦,若非老僧實在欠了楚宗師良多,也不會貿(mào)然行之。造訪死生之巔,也是這些天思量許多才做的抉擇?!?/br> “逆天改命……?”墨燃喃喃著,把這四個字在唇齒間咀嚼,然后慘然道,“逆天改命……像我這般惡人,都有逆天改命的機會,他那樣的好人,又怎么可以沒有?” 他此時已近半癲狂,因此竟說了自己“逆天改命”這件事,所幸言辭模糊,倒也沒有人聽出他言語間有“自己也是重生的”這個意思。 師昧道“師祖,既然是逆天改命,且重生之術(shù)又是禁術(shù),想必施展起來十分困難,也……未必就能成功……對嗎?” “不錯?!睉炎锏?,“此一術(shù),所涉之人不僅是施術(shù)者和死者,還必須有個人,去找全死者魂魄。重生途中處處是難,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復(fù),魂飛魄散?!?/br> 師昧“……” “因此老僧來此地,旁人也不需叨擾,只問楚宗師的三位弟子,若是你們不愿為他赴湯蹈火,受此風險,那么縱使老僧開啟重生法門,楚晚寧,亦是回不來的?!?/br> 其實懷罪還沒有講這番話前,墨燃就已經(jīng)猜的八九不離十。 三大禁術(shù)之所以為禁術(shù),總需要祭上一些尋常法術(shù)所不需要的東西,冒一些尋常法術(shù)所不需要冒的風險。 他心中早有明斷,前世他為了師昧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這輩子為了報楚晚寧恩情,他亦不會猶豫。 墨燃是有心的,只不過上輩子,他從來不肯把心分出來,給楚晚寧一點點。 燭火下,他看著懷罪大師的臉,說道“大師不必再問薛蒙了,師尊本就因我而死,此事不必累及他人,若施術(shù)有任何險阻,墨燃愿一力承受?!?/br> “阿燃……”師昧喃喃,而后扭頭問懷罪,“師祖言重,不知所謂劫難,會是怎樣的?” 懷罪道“雖說墨施主愿一力承擔,不過這術(shù)法的第一步,卻是越多人愿意獻身,就越容易成功。還是等薛施主來了,老僧再與你們講個清楚吧,老僧在上山的時候,已經(jīng)著人去請他了?!?/br> 他頓了頓,又對師昧笑了一下。 “另外,切記莫要再稱老僧為師祖了,方才就已說過,老僧已不再忝居楚宗師師尊之位?!?/br> 墨燃此刻總算稍稍冷靜下來,便問“大師當年……為何要逐我?guī)熥鸪鲩T?” 師昧無語道“阿燃……” “無妨,非是不可言說之事。”懷罪嘆息,“貧僧年少時,曾受恩人照拂。然而恩人命短,于一次大劫中為護他人性命而魂飛魄散。百年過去,貧僧每思及此,依舊惴惴不安。因此我門下素有戒律。其中最重一條,便是弟子須潛心修行,未得正果前,斷不可妄涉紅塵中事,插手凡俗,以免殃及自身性命?!?/br> 墨燃澀然思忖半晌,說道“師尊做不到的?!?/br> “是啊。”懷罪苦笑,“我那小徒,和我的恩公一個性子。他于寺院中長至年少,涉世未深且天資極高,本可安然修至飛升。只是弱冠那年,他去山下采集礦石,正巧撞見了避難的流民……” 師昧嘆氣道“若是這樣,師尊定不會袖手旁觀。” 懷罪點了點頭“非但沒有旁觀,還在安頓了那些流民之后,擅自離山,去下修界查看。” “……” 那時候死生之巔才剛剛開山,下修界遠比此刻更亂,楚晚寧能看到什么自是不必多說。 “回來后,他告訴我,想要暫且結(jié)束清修,去紅塵中扶傷救死?!?/br> 師昧問“那您答應(yīng)了嗎?” “沒有?!?/br> “……” “他那時只有十五歲,秉性純?nèi)?,性子又烈,極是易讓人騙了去。我又怎會答應(yīng)他擅自出山。更何況他修為雖高,體質(zhì)卻弱,世間險惡重重,高手如云,貧僧身為他的師父,實是放心不下?!?/br> 墨燃道“可他最后還是沒有聽你的話?!?/br> “不錯,他聽了之后,與我大吵一架。說是凡世疾苦就在眼前,師尊何以終日高坐,閉目升天?!?/br> “??!”師昧一驚。 這話就算是其他人對懷罪講來,也是極為刻薄的,何況楚晚寧當初是他的關(guān)門弟子,簡直就是大逆不道。 懷罪神情淡淡的,眉目間卻有些凄涼,“貧僧當年心境亦非空非靜,一怒之下,便對小徒說道,你尚不能度己,又怎能度人?” “那師尊又是怎么說的?”師昧問道。 “不知度人,何以度己?!?/br> 此言一出,大殿驟靜。 因為這八個字,并非出自懷罪之口,而是墨燃輕聲道出的。聽他突然說出楚晚寧當年說過的句子,懷罪大師目光灼灼,默然望著面前的這個青年,半晌才長嘆一聲。 “他還是這么教你們?他……唉,他當真是……分毫未改,九死不悔。” 懷罪心下復(fù)雜,墨燃卻也不比他寧靜多少。 須知他曾一直對楚晚寧這八個字嗤之以鼻,覺得是假道義,大空話??裳巯略僬f出口,卻覺心如火焚,飽受煎熬。 良久后,懷罪空幽的嗓音才重新在丹心殿內(nèi)響起。 “說來慚愧,當日,我也是被氣到了,就對他說,若他固執(zhí)己見,踏出寺門,我便與他師徒緣盡,恩斷義絕?!彼D了頓,似乎被那段過往給鯁住了咽喉,想細講,又不想細講,幾番猶豫后,他還是搖了搖頭。 “如今你們也清楚了,楚晚寧最后斷義離師。多年過去,我與他所謀不同,雖共處這滾滾紅塵中,卻是再也不曾相見。” 師昧道“這也不是師……這也不是大師的過錯?!?/br> 懷罪道“孰對孰錯,是耶非耶,本就不是輕易能教人參透的事情。但楚晚寧與我?guī)熗揭粓觯毶勊谇跋ρ獞?zhàn)中身死,想起當年事,竟日夜不能寐。所以才會想要來這里,盡我所能,一試運氣,看能不能救回宗師一命——” “咣當?!?/br> 朱漆雕門被猛力推開。 薛蒙立在外頭,不知是何時來的,但顯已把最重要的幾句話聽了個徹底,他原本只聽說懷罪大師來了,并不知道這老和尚要來干什么,因此也只懨懨地抱著一缸中藥,邊喝邊慢慢地走過來。 此時,他聽見了懷罪的話,手中捧著的器皿已砸了個粉碎,熱湯汁濺了滿身。 鳳凰兒卻也不覺得燙,失聲道“救回來?救回來?師尊還能——還能回來嗎?!” 他踉蹌著奔進屋內(nèi),一把拽住懷罪。 “禿驢,你說什么?你可是在開玩笑?” 師昧忙道“少主,他是……” “不對……是我失態(tài),是我失態(tài)?!毖γ呻m不知眼前人便是楚晚寧的恩師,但想到此人是來救師尊性命的,便慌忙松了手,“大師,只要您能讓師尊回來。往后如有所需,薛蒙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只求您……只求您不要誑我。” 懷罪道“薛施主不必如此,貧僧深夜造訪,便是專程為你師尊而來?!?/br> 他側(cè)過臉,瞧了瞧窗外月色“時辰差不多了。既然三位小施主都已來齊,那就由貧僧,與你們細說一遍重生之法,還有難行之處吧?!?/br> 師昧道“懇切大師言明?!?/br> 薛蒙卻急著道“還有什么好講的!救人??!先救人??!” 懷罪道“薛施主性急,但需知道,若是其中出了差池,非但施主要喪命,恐怕楚晚寧的魂靈也要溢散,到時候六道輪回都進不去,你可忍心?” “我……”薛蒙霎時間漲紅了臉,捏緊了衣袖,半晌才慢慢松開,說道,“好,我聽大師說就是了……” 懷罪便從儲物囊中拿出了三個素白綢燈,那綢燈融著金絲細線,中央以十三彩絲繡出繁冗咒紋,深深淺淺一繞三折,像是蜘蛛的網(wǎng),要捕住誰離去的魂。 “這是引魂燈。”懷罪大師把三個綢袋分給三個青年,“拿好這個,貧僧接下來的話,諸位都要記清了?!?/br> 墨燃將燈籠接了,捧在手里。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分別為地魂、識魂、人魂。死后三魂碧落黃泉,各自離分。這個你們都清楚,但是人死后,每個魂魄去往哪里,我猜你們并不知曉?!?/br> 師昧道“還請大師言明?!?/br> “地魂、人魂入地府,識魂殘留尸身內(nèi)。凡間所說頭七回魂,其實能到陽間和識魂重聚的,也只有人魂而已。人魂回來,往往是有心愿未了,待它心愿了卻,它就會和尸身內(nèi)殘留的識魂合二為一,再歸地府,重聚魂胎,等待轉(zhuǎn)世。許多人一知半解,尋求重生之法,但最后招回的只有半縷殘魂,自然很快就會消散。” 前世師昧死后,墨燃也曾試過招魂,然而卻如懷罪所言,白幡月影里只有那人薄薄的影子,頃刻便又化作點點流螢。 墨燃喃喃道“竟是這樣……” 懷罪道“楚晚寧的識魂,還在他的尸身里,諸位施主不必管,重要是找到他的人魂,以及地魂。” 薛蒙忙問“怎么找?” 懷罪道“用這引魂燈。這個燈只能由靈力點亮,你們注入各自靈流后,拿著它走遍死生之巔。若是楚晚寧并不抗拒于三位施主,這引魂燈的火光就能照出他的人魂?!?/br> 墨燃聞言,不由心中一涼“那,要是師尊并不想見我們呢?” “這便是第一難處,也是為什么越多人愿意找他,便越容易成功的緣由。需知道,若是他無心戀世,去意已決?!睉炎镎f道,“那么引魂燈也就照不出他的身影。所以重生之術(shù)若要施展,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若是去找他的人,亡者都不眷戀,自身不愿重歸紅塵,誰也強求不得。” “……”墨燃不禁握緊了手中的魂燈。 薛蒙急道“師尊最是心疼我們,又怎會不愿回來?大師,用這引魂燈找到師尊人魂后,又當如何去做?” “找到人魂之后,便需你們?nèi)€地方。” “哪里?”薛蒙問。 “地府?!睉炎锎?。 三個人誰都沒有想到竟然真的要去地府,不由都是一驚。 師昧輕輕“啊”了一聲,微舒美目,低聲問道,“這……活人怎么可以入地獄?” “這個我自有辦法,施主不必擔憂。” 懷罪不疾不徐地朝他望了眼,繼續(xù)說道“但是你們?nèi)耍瑹o論誰先找到了楚晚寧的人魂,那么都必當殷切期盼他返回陽間,愿為其上求碧落,下溯黃泉。若是心中意念不堅定,半路楚晚寧的魂魄就會散去,再也不能聚攏?!?/br> 師昧“這……” 薛蒙道“師尊于我恩深義重,即便要我去無間地獄尋他,我也沒什么可說的。” “……師尊因我身死。”墨燃抬起眼眸,亦道,“我欠他良多,也沒什么可說的?!?/br> 懷罪道“好。那么你們便記清楚,楚晚寧的人魂被第一個人尋到后,其他人即便前往,也無法再瞧見他的身影。而那個尋到他的人,需得在天明前都確保引魂燈不滅,且一直照著他的魂魄?!?/br> 薛蒙道“這有何難?” “難。”懷罪說,“三魂分離后,每個魂魄往往都會缺失一部分東西??赡苁锹犛X,可能是心智,可能是記憶……總之若是運氣不佳,你們見到的師尊并不會那么輕易聽你們的話,得想法子哄他?!?/br> 薛蒙“……” 墨燃心中一緊,甚是不安“……要哄他?可萬一……說錯了什么話呢?是人的時候都很難猜他心意,何況成了鬼。” 他原本是真心實意的擔憂,可薛蒙與他不睦久了,竟以為墨燃是在嘲笑楚晚寧,因此對他怒目而視,繼而轉(zhuǎn)頭道“哄有什么難的,反正記清楚,不讓師尊離開引魂燈周圍就是了。” 師昧問道“那黎明之后呢?” “黎明之后,楚晚寧的人魂會飄入引魂燈內(nèi)。屆時貧僧會備好竹筏,在橋邊等待二位。這里地處鬼界入口,奈何橋下滔滔流水正好連著黃泉,竹筏會載著那個找來了殘魂的人,前往鬼界?!?/br> 薛蒙“坐竹筏去鬼界?” 師昧問“只能一個人去嗎?其他人都不能再幫忙?” “不能,所以誰找到了楚晚寧的人魂,誰就要孤身入鬼界尋他的地魂。若是那人半途而廢,或者臨陣退縮,楚晚寧的人魂就會被引魂燈吞噬,再也無法投胎轉(zhuǎn)生?!?/br> 薛蒙一驚,幾乎是立刻扭頭對墨燃說“你別去了,我信不過你!” 墨燃緘默不語,只由他質(zhì)疑著,并不去爭執(zhí)。 師昧見狀去勸道“少主,阿燃他并不是那種臨陣脫逃的人,你……” “不是又怎樣?!”薛蒙厲聲道,“他已經(jīng)害死了師尊一次,我憑什么相信他不會害死師尊第二次?他就是個瘟神!” 師昧輕聲道“大師還在這里,你怎么能這么說?!?/br> “我怎么不能說了?難道不是嗎?多少次師尊受傷都是因為他!每次有他在,準沒有好事情?!毖γ蛇@樣一說,眼眶又紅了,嘴唇哆嗦著,發(fā)著抖,忽然就有些失控,伸手去拽墨燃手里的引魂燈,“把燈給我,別再給師尊尋晦氣?!?/br> “……” “給我!” 薛蒙罵著,墨燃不還嘴,他生平第一次覺得薛蒙說的對。 鬼司儀面前也好,金成池湖底也好,哪一次楚晚寧不是因為他而受的傷,楚晚寧的身上有多少疤痕,是為他留下的? 瘟神。 呵…… 對,真對。 可是即便如此,即便知道自己愧對師尊,即便知道自己不配再去央求師尊由黃泉歸來,他還是不愿放下手中的引魂燈,就那么固執(zhí)地,死死地抓著那蒼白的燈籠,由著薛蒙唾罵自己,撕扯自己。手背被抓出了血痕,依舊低著頭,動也不動。 到最后,薛蒙喘著粗氣,終于松開了他,雙目赤紅地說“墨微雨,你還要害他到什么時候……” 墨燃沒有去看他,只是低著頭,看著那空蕩蕩的燈,沉默著。 沉默到別人都以為他不會再作答的時候,他忽然輕聲說了一句“我想帶他回家?!?/br> 他的聲音太低了。 被愧疚和羞赧壓得那么低沉,那么卑微。 以至于薛蒙一開始都沒有聽清,過了一會兒,才猛地意識到墨燃說了什么。他“呵”的一聲就冷笑開了。 “你帶他回家?” “……”墨燃閉上眼睛。 薛蒙啐了出來,每一個字都在齒間撕得粉碎“你怎么有臉?!?/br> “少主——” “別拉著我,松手!”薛蒙猛地把袖子從師昧手中抽出,眼中閃著悲傷與憤恨,他死死盯著墨燃,嘶啞道,“你怎么配。” 墨燃的手似乎微微顫抖了一下,他的睫毛簾子垂得更落。 那一瞬間,忽然生出一種微妙的錯覺,好像楚晚寧還活著,楚晚寧下一刻就會說“薛蒙,別再胡鬧?!?/br> 原來,他一直都在替自己遮風擋雨。 是自己受之泰然,竟以為那是理所應(yīng)當?shù)摹?/br> 墨燃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捧著那引魂燈,像抓著最后的稻草。 他低著頭,重復(fù)著說“我想帶他回家?!?/br> “你是不是只會說這句話啊你!我看你——” “好了,薛施主?!?/br> 懷罪大師終于有些看不下去了,嘆了口氣,說道,“墨施主有心,你便讓他去做吧。若真有恙,再算不遲,如今一切尚無定數(shù),薛施主又何必咄咄逼人?!?/br> 薛蒙郁沉著臉,想說什么,最后還是看在懷罪的面子上,忍住了。 忍了須臾,又落下一句。 “若是師尊有恙,我定殺了你去祭他?!?/br> 懷罪嘆息道“兩位施主的恩怨,日后再算吧,時辰也無多了,找到人魂要緊?!?/br> 墨燃道“還請大師施法?!?/br> “引魂燈上的法咒已經(jīng)施好了。”懷罪見墨燃著手就要灌入靈流亮起魂燈,抬手阻了他,“施主且慢?!?/br> 薛蒙急道“還有什么事?” “貧僧想再說一遍,如果有人找到了楚晚寧的人魂,那人就無路可退了,必須要前往地府。貧僧雖會在那人身上打下護咒,但活人入死人之地,終究兇險至極。稍有不慎只怕會難以生還?!睉炎锎髱熞馕渡铋L地依次望過三人面孔。 “所謂險惡,并不是一句空談。找到楚晚寧在地府的地魂,或許不難,但是,難的是孤身前往地獄,面臨未知。運氣若好,地魂很快就會找到,運氣若是不好,出了意外,就會……” “會死?”師昧問。 “死是輕的,恐怕到時候楚晚寧也好,施主也好,都會灰飛煙滅,再無投胎轉(zhuǎn)世之際遇?!?/br> 懷罪說“所以,若是三位施主猶豫不決,還是將這魂燈歸還于我。這世上本就沒有誰是定然要為誰付出至死的,惜命也不是什么丟人的事。此刻后悔,還來得及?!?/br> “我不悔?!毖γ勺钍悄贻p氣盛,更兼一腔熱血,當即道,“誰悔誰孫子?!闭f罷惡狠狠地去瞪墨燃。 但他終究是不懂墨燃的,他的這位堂哥,和他根本不一樣,或許是因為打小受過的折辱,墨燃的愛恨都被磨成了極尖銳的指爪,若有人傷他,他就將那人掏腸挖肚,可若有人待他好,哪怕只是一點點的恩情,他也絕不會忘。 墨燃瞥了眼薛蒙,復(fù)又望向懷罪“我亦不悔?!?/br> 懷罪點了點頭,接下去說道 “那好,到了鬼界之后,盡快找到他遺落的‘地魂’。當人魂和地魂在燈中融為一體后,引魂燈會點亮返陽之路。再接下來的事,交于老僧便好?!?/br> 他說起來好像還算容易,但聽得人都知道這一串事情,每一環(huán)節(jié)都極易生變,極為險惡,尤其是到了地府后,若是尋不到楚晚寧的地魂,或者因為魂魄缺了心智或是記憶,不肯乖乖融為一體,那么只怕下去尋他的人都要賠在里面。 因此,在三人點亮引魂燈前,懷罪最后緩言沉聲問了他們一遍。 “燈一亮,就再也無可回頭了。此事并非兒戲,貧僧再問一次,諸位施主,可有悔意?” 三人俱答“無悔。” “好……好……”懷罪慢慢地揉開一道笑意,半是苦澀,半是欣慰,“楚晚寧,你啊,你比我這個師尊當?shù)暮谩?/br> 他默念咒訣,魂燈忽幽幽地閃爍兩下,亮了起來,只見薛蒙墨燃手里的燈籠,幾乎同時竄出兩道赤焰火舌,將那白綢燈籠浸為紅色。再過片刻,師昧手下的燈燭也微弱地亮起,水性的靈流點亮的光芒是藍色的。 “去吧?!?/br> 懷罪道。 “成敗與否,歸來與否,都在今夜可見了,若今夜不成……那……唉……” 墨燃想到楚晚寧生前待自己的種種好,心中隱隱作痛,竟是不忍聽懷罪再說下去,只道“大師不必多言,我便是跪著,爬著,肝腦涂地,也要把師尊帶回人間?!?/br> 只要,他還愿意。 只要……他還愿意與我回來。 三道光輝分別出了丹心殿,很快就各自被浩瀚無際的黑夜吞沒,消殤不見了。 Haitangshuw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