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師尊的第二個地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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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腦中一片混亂, 嗡嗡發(fā)麻,墨燃只覺得手腳冰涼, 怔忡地抱著楚晚寧的魂魄,下了樓。HαìταйɡsHμщμ。てΟм HαìταйɡsHμщμ。てΟм “大夫……” “是你?又怎么了?” “您確定,樓上那個……是我?guī)熥鸬牡鼗? 沒有錯吧?” 鬼郎中有些不耐“當(dāng)然是, 我還能有錯?” 墨燃不甘心, 問道“會不會是識魂, 或者……” “或者什么呀?!惫砝芍袊K了一聲, “一個人就三個魂, 地、識、人,我都在這里行了一百五十年的醫(yī)了,這三個魂我要是分不清楚, 閻王還不早就讓我滾蛋輪回去了?” 墨燃抿了抿嘴唇,忽然生出一種并不確定的想法。 “大夫, 你行醫(yī)一百五十年, 有沒有見過一個人……會有兩個地魂?” “你有病吧!”鬼郎中怒道, “我看你腦子也不好使, 要不留下來, 讓我給你號號脈!” 他當(dāng)然不能讓鬼郎中給自己號脈,懷罪大師雖然施了法咒, 但是若不小心, 大概還是會被瞧出端倪來, 墨燃連忙道了歉, 抱著裝滿了人魂與地魂的燈籠,匆匆跑出了病魂館。 鬼界的天空一向昏暗,要辨別晨昏,只能仰頭去看蒼穹。若是叆叇紅云后頭是一輪半溫半涼的太陽,那就是晝,若是寒月高懸,那就是夜。 這時候已經(jīng)是夜了,道路上也漸漸清冷起來。 墨燃懷抱著引魂燈,低著頭,在街頭孤孤單單走著。越走就越覺得茫然無措,越走就越覺得孤立無援。 這種無助和茫然在他很小的時候一直常伴他左右,這感覺令他很不好。他甚至想起了一些自己還在勾欄瓦肆里混日子時認(rèn)識的人,當(dāng)年醉玉樓一場大火,人都死光了,只有他活了下來…… 算算年歲,除了他的阿娘,其他人應(yīng)當(dāng)尚未輪回,他不知道再這樣走下去,或許會遇到誰。 繼而他又想到了薛蒙。 他想起薛蒙怒喝著要奪他手里的引魂燈,他罵他“瘟神!” ——“你怎么配,你怎么有臉?!?/br> 墨燃抱著魂燈,越走越慢,最后停在墻邊,眼眶忍不住紅了,他低頭望著那溫柔的金色燈火,小聲喃喃道 “師尊,你是不是……是不是真的不想跟我回去?” 那燈火沒有作答,只是無聲地燃燒著。 他原地站了很久,才逐漸平復(fù)下來。 這茫茫地府,他不知道哪里可以去找個認(rèn)識的人,忽然想起了楚洵,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匆忙忙地就往順豐樓跑。 跑到那邊的時候,正好順豐樓要打烊了,有戴著面具的鬼魅正準(zhǔn)備關(guān)門落鎖,墨燃忙止住了他,惶然道“抱歉,請等等!” “是你?” 那面具人正是先前引他上樓的那個,愣了一下,說道,“你怎么又來了?” “我有急事,勞煩你……”墨燃跑的急了,喘著氣,目光明亮焦灼,他咽了口唾沫,沙啞道,“我想再見楚洵先生一面?!?/br> 楚洵正在閣中瞧著一枝插在細口白瓷瓶中的海棠花出神,忽見得墨燃去又復(fù)返,甚是驚訝。 “小公子怎么回來了?可是尋不到人?” 墨燃道“尋是尋著了,但是我……我……” 楚洵見他惶惶急急,似有難言之隱,便請他進屋,掩上了房門,所“坐下講?!?/br> 墨燃因擔(dān)心引魂燈拿在手上,會被楚洵看出異樣,便收入了乾坤囊里。 他并非覺得楚洵是惡鬼,但活人入地府這種事情,不到迫不得已,還是不要讓這里的鬼魅知道比較好。 “小公子去了東南方向?” “嗯?!?/br> “……”楚洵略微沉思,說道,“是在病魂館里吧?” 墨燃點點頭,斟酌一會兒開口道“先生,我在病魂館里見著了他,卻是個不完全的地魂,不會動,也不會說話,甚至和其他鬼魂不一樣,是半透明的,看得見,卻摸不著?!?/br> “地魂有損,大抵都會如此。”楚洵的神情有些黯淡,“有些受了刺激的亡靈,也會魂魄離散,再難重聚。” 墨燃咬了咬嘴唇,囁嚅著開口“地魂館的醫(yī)官說,魂魄不全的人,投胎轉(zhuǎn)世命里都會有些薄處。但我要尋的那人……生前分明好端端的,所以我想,會不會是有哪里弄錯了。” 他說到這里,頓了一會兒,抬頭望向楚洵。 “楚先生,這世上會不會有人,擁有兩個地魂?” 楚洵一怔“兩個地魂?” “嗯?!?/br> 他倒沒和病魂館的醫(yī)館那樣立即否去墨燃的說法,而是垂眸沉思,仔細想了片刻,道“我覺得……倒也不是沒可能?!?/br> 墨燃一凜,猛地抬頭,目光在房間昏幽的燭火里顯得很亮。 “先生當(dāng)真?!” 楚洵頷首“尋常人都只有三魂七魄,但我曾一個女子,她有兩個識魂?!?/br> “愿聞其詳?!?/br> 楚洵搖了搖頭,睫毛簾子垂落,輕輕顫抖,他靜了一會兒,才說“過去很久的事情了,不想再提,如今那個女子也沉入第七層地獄,飽受煎熬之苦?;昶怯许Φ娜?,一旦被閻羅發(fā)現(xiàn),都是要送去第七獄,緩慢剝離的?!?/br> 聽他這么說,墨燃更是心焦,光線暗淡,他沒有發(fā)現(xiàn)楚洵眸中已有隱痛,問道“那個女子,是為何多了一個識魂?尋常人頭七后重聚魂胎只需要三魂七魄,那若是有人多了個地魂,是不是就要把四個魂魄都聚攏了,那才有用?” “應(yīng)當(dāng)是如此?!?/br> “那先生說的那個姑娘……” “她是死了之后,因受九王利用,被迫去陽間……”楚洵頓了頓,擱在膝頭的細長手指緩慢捏成了拳,“去陽間,生食了親生孩子。” “!”墨燃驀地想起了桃花源中瞧見的臨安舊事,這才意識到楚洵口中的“女子”,其實就是他的妻子,那應(yīng)當(dāng)是楚洵心中最痛的一段往事。 那么楚洵如今留在南柯鄉(xiāng),不去轉(zhuǎn)世,莫不是就在等著發(fā)妻剝離多余的那縷魂靈,從第七層歸來,與之重聚,共赴輪回? 墨燃頓時不忍心再問下去。 楚洵也不再說了,“生食了親生孩子”這短短一句話,隔了兩百年再輕描淡寫地提起,饒是鬼魅之身,喉間也壓抑不住顫抖。 他合上眼睛。 “那女子魂靈紊亂撕裂,與孩童的識魂融為一體?!边^了很久,他才慢慢講下去,“所以她多出來的,其實是那個孩子的識魂,卡在她的三魂七魄之間,慢慢與她同化,最后徹底衍生為她的模樣,難以分離?!?/br> 這個人無論生前死后,只要有人求助于他,他總會自己隱忍著痛楚,盡力地去幫助別人。 墨燃見狀,更是難受,他不好明言,只得道“先生不必再細說,我都,已經(jīng)清楚了。” “我說這些話的意思,是想告訴你,若是你尋的那位楚公子當(dāng)真有兩個地魂,還有一個,原當(dāng)不是他的?!?/br> 墨燃思忖一會兒,問“就不可能會是一個地魂,分作了兩半?” “可能,但你這種情況,不可能。” “為什么?” 楚洵道“一個魂靈分作兩半,這種事情我也見過,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這種人往往因為罪大惡極,殺人如麻,三魂如果無法承受,就會破碎。但這種情況下碎裂的都是主掌善良人性的人魂,絕不可能會是地魂或者識魂?!?/br> “……原來是這樣。”墨燃喃喃。 聽到罪大惡極、殺人如麻,墨燃就覺得已覺得跟楚晚寧絕無干系了,反倒是自己,他想,等著這輩子自己真的死了,來到地府,會不會人魂分裂為二,得到應(yīng)有的報應(yīng)? 楚洵又道“更何況,如果真的是一魂兩半,那么另外半個地魂肯定也無法行走,就會被送到病魂館。既然小公子在地魂館只瞧見了一個殘損的地魂,我想,另外一個應(yīng)當(dāng)是個完整無缺的魂靈,不會有恙?!?/br> 墨燃被他這么一提點,頓覺得醍醐灌頂,忙道“多謝楚先生!那我……那我這就再去找找看!” “好,方才司南除了指向病魂館方向,還往東北方向偏移過,小公子不如往東北走著看看,不過茫茫南柯鄉(xiāng),來來往往,熙熙攘攘,都是等待發(fā)落的亡魂……” 楚洵嘆了口氣。 墨燃瞧他那雙溫柔的眼眸之中,隱約透著憐憫,心中已知他想說什么。 茫茫南柯鄉(xiāng),萬千流離鬼。 哪怕知道要往東北方向走,又豈是那么容易能找到一縷地魂的。 人若無緣,便是燈火通明,不夜天街,兩人擦肩而過,一個向東,一個向西,都不會看到對方,瞧對方一眼。 如今寂靜幽冥,更是談何容易。 但楚洵終究還是溫和的,他抬起手,拍了拍墨燃的肩“小公子誠熾之心,定能與之重逢?!?/br> 他的容貌和楚晚寧極像,說這番話的時候,燭淚流淌,燭火搖曳,照的他面目更是有些模糊。 在這模糊之中,墨燃好像瞧見了楚晚寧溫柔時候的臉,好像聽到了楚晚寧在對他說,還會相見。 墨燃一時難受,眼眸里便蒙上一層潤濕水汽。 他忙低頭作了一揖,啞聲道“先生,多謝你?!?/br> 楚洵卻沒有作聲,直到墨燃轉(zhuǎn)身離去,替他掩上了房門,他還怔忡地立在原處,鳳眸眸底閃動著一絲愕然。 他……剛剛看見那個少年眼里……好像有淚? 鬼是不會哭的,是他瞧錯了嗎?還是…… 他回過頭,望著花瓶里那束靜靜盛開的海棠花,凡間的花朵,極難按捺地獄陰氣,縱使悉心呵護,還是飄了一片花瓣,落在了古拙的木案上。 楚洵走過去,捻起那瓣芳菲,花葉很快便碎了,零落成泥,碾作齏粉,從他指端散去。 “來人?!?/br> “楚先生?!绷⒖逃忻婢呷送崎T進來,恭立于側(cè)。 楚洵并沒有回頭,他望著海棠花,輕聲問“那個人,最近自己有再來過順豐樓嗎?” “沒有,還是老樣子,十天來一次,帶一株海棠花。順豐樓他是不敢進的,從來都只遠遠地托人送來?!?/br> “……” “先生,怎么了?是不是方才來的那個公子有哪里不對勁,要是那個人敢在派人來叨擾先生,先生自可向閻羅……” “沒有?!背剡^神,打斷了他的話頭,轉(zhuǎn)頭淡淡朝屬下笑了一下,嘆了口氣道,“沒什么,他應(yīng)當(dāng)不是那個人派來的,就算是,那個孩子只想找人,與我也是無關(guān)的。” “可他若是那個人送來鬼界的,那先生何必——” “罪不累及他人。”楚洵衣冠如雪,安靜地立在花枝邊,“由著他去吧?!?/br> 街頭凄清一片,墨燃出了順豐樓,往東北方向去,他拿著楚晚寧的畫像,挨家挨戶地問過來,但卻如海底撈針,問不出個所以然。 那些看了畫像的人,大部分都連連擺手,甚至有的連瞧都不愿多瞧,就避開了他。 “畫像上這個人?沒見過?!?/br> “沒見過沒見過,別打擾我做生意?!?/br> “別擋著!煩死了!沒看到都這么晚了嗎!滾出去滾出去!什么畫像?不想看!拿走拿走!” 雖說南柯鄉(xiāng)的都是鬼,但這些鬼七情六欲未曾根斷,群居在一起,大多都漸漸又活回了人間模樣。他們也會在這十年八年漫長的等待中,尋些朋友、親眷。再不濟養(yǎng)只死貓死狗,總之就要如凡世一般活著。因此他們雖并不需要睡眠,卻也會在月上柳梢的時候,躺回床上歇息。 夜幕降臨,愈發(fā)沒人愿意搭理他,更沒有人可以給他一點訊息,一條明路。 東北方向漫長無止盡的街道上,他一個人逐門逐院地訪過來,低著頭,賠著笑…… “都說了?。∥铱村e了!仔細想了一下好像根本不是畫上這個人,你能不能別煩了!” 這個絡(luò)腮胡子的男人準(zhǔn)備和鬼界的老婆孩子歇息了,要關(guān)院門。 他先前從外頭回來,墨燃在街上遇到他,就問了他是否見過畫像上的人,他想了一會兒,說了句幾天前好像在東市附近見過,可是他老婆給他使了個眼色,他就立刻住了嘴,像是意識到了什么,立刻擺手說不知道。 墨燃覺得他是清楚的,因此不愿意放棄,一路求著他,跟他到了門口。 男人粗暴地把他抵在門外,拉扯著木栓,墨燃焦急道“你能不能再想一想?東市哪里?畫上的人,后來去了哪里?拜托你……” “我不知道!” 周圍一群鬼聽到喧鬧,往此處張看,而男人則粗著嗓子怒吼著,也不管墨燃的手還掰在門框上,兇暴地要閉門。 五指被狠夾到,裂心的疼??伤櫜坏?,只死撐著,不愿意把手指從逐漸嚴(yán)合的門縫里抽出來,而是竭力地再去推,再去掰—— “勞煩你,求你再想一想,我只想知道他后來去了哪里……” 可是男人猛地開了門,也沒注意到墨燃的手指都被夾出了血,重重把人一推,而后喝道“說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滾!” Haitangshuw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