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 龍血山 情敵
“……………………” 猶如五雷轟頂, 僵于原處。 不可置信……不可置信……師昧在說什么?師昧在做什么?!這、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墨燃一時(shí)咽不下這場驚變, 他甚至都不覺得師昧方才會是在親吻楚晚寧, 這畫面太驚悚,親眼瞧見他都以為自己錯(cuò)生了幻覺。 他以手覆額, 太陽xue突突直跳,腦海中閃過的是師昧少年時(shí)那溫暖笑意, 柔聲喚道“阿燃?!?/br> 可眼前這個(gè)人……他居然……居然…… 簡直寒毛倒豎。 師昧喜歡……師尊? 怎么可能???! 師昧從來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喜愛師尊的情緒來, 要說薛蒙喜歡楚晚寧, 都要比師昧喜歡楚晚寧來得讓人信服。師昧怎么可能喜歡?他一直謹(jǐn)慎恭敬,話也說的很少, 甚至也不粘著師尊。 上完課, 做完事, 規(guī)規(guī)矩矩地就走了…… 怎么可能。 師昧直起身子,乜斜過眸,盈盈望著墨燃,輕笑出聲“這里好像有個(gè)人被我嚇到了?” “你……簡直……荒唐……” “荒唐?”師昧好整以暇, “我的小師弟, 到底是誰荒唐呀?把師尊欺負(fù)的那么慘的人,難道是我嗎?” 墨燃的臉驀地紅了, 眼中又是憤怒又是茫然。 換作任何人出現(xiàn)在這里, 他都能殺氣騰騰地反斥回去,可是杵在這里的不是別人, 而是那個(gè)他誤以為自己喜愛了兩輩子的師明凈。 他竟一時(shí)噎地說不出話來。 師昧倒是有臉皮多了, 他淡淡道“不過, 要說我做過的荒唐事,也不是沒有。比如裝作喜歡你,待你好那么多年,甚至在見鬼的審訊之下,硬生生頂過疼痛,騙你說……我喜歡你。” 頓了頓,他的眼神中浮出一絲嘲弄“別鬧啦,如果我會喜歡上你這種除了臉之外一無是處的人,倒真可以自戳雙目而亡了。” 墨燃“…………” “怎么不說話,不服氣?”師昧傾城容姿,即便是冷笑,也是極其美貌的,他斜乜了墨燃一眼,又去摸楚晚寧的下巴。 墨燃簡直怒火中燒,便要召喚見鬼。 然而掌心之中只是猩紅一閃,靈流便立刻消失了。 師昧眼皮也懶得抬,說道“別白費(fèi)力了,前世晚寧布下這個(gè)局,用他的一半地魂,終于替你拔出了蠱花,你如今是再也不會受到控制了,但身子卻需要十來天才能恢復(fù)靈力。此刻要再和我斗,那就是以卵擊石?!?/br> “你叫誰晚寧??!” “你這人好不講道理,難道只允許你欺師滅祖,卻不允許我疼愛師尊嗎?” “你——!” “你上都上過了,滋味嘗了無數(shù)次?!睅熋凛p笑,“也該輪到我了吧?cao你cao過的人,我其實(shí)是有些委屈的。但看著是他的份上,我也就忍了?!?/br> 墨燃狂怒至極,沒有神武,亦是近身相搏。 “唉……所以我說,我最討厭的,就是你們這種打打殺殺不知斯文的東西?!睅熋临康胤砰_了楚晚寧,與墨燃在這一方石室內(nèi)斗了起來。 石洞幽昏,兩個(gè)高大男人拆招的身影倒投在壁上,猶如雙龍騰云廝殺交纏,焰電洶涌。 師昧不擅攻擊,貼身近戰(zhàn)無論如何不會是墨燃的對手,眼見不妙,他振袖一揮,里頭竟涌出了滾滾靈蛇,鎖向墨燃。而自己則趁機(jī)掠到一旁,將楚晚寧一把抱起,朝著石洞外飛掠而去。 “師尊——?。 ?/br> 墨燃勉強(qiáng)甩開那些冰冷粘膩的滑蛇,緊追其后,但見師昧立于樹梢上端,一輪明月正映照于他身后。 師昧笑道“別追了,你剛剛恢復(fù),哪怕豁出性命不要,也是追不上我的?!?/br> “師明凈你為何……你為何如此?!” “阿燃。”師昧微笑道,“師哥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很討厭師昧、師明凈,這兩個(gè)稱呼?” “……” “所以如果你不介意,從今往后,可以叫我的本名?!?/br> “……什么?!?/br> “在下姓華,無字,名碧楠。” 華碧楠?。。?? 看到墨燃的眼睛倏地睜大了,師昧愈發(fā)粲然地笑彎了眉眼“對了,看在你我?guī)熜值芤粓龅姆萆?,透給你一個(gè)十分重要的消息——?jiǎng)e去孤月夜啦,你現(xiàn)在去孤月夜,會被姜曦撕成碎片的。也別試圖跟著我了,乖一點(diǎn),早些回死生之巔吧。” 墨燃愣了一下,隨即臉色煞白“你想對死生之巔做什么?!” “這輩子你倒也不笨?!睅熋列α诵Γ皫煾缃o了你一個(gè)小驚喜,你去了就知道。” 墨燃喉中腥甜,眸眼焚著熾焰,他此刻甚至不知自己是悲傷更多還是憤怒更甚,他厲聲喝道“師昧,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到底在謀什么???!不是你跟我說,死生之巔是你的家嗎?不是你告訴我……流亡中是伯父救回了你……不是你告訴我,對你而言最重要的人就是我們嗎?!” 他的聲音到最后都在顫抖了,指捏成拳,緊陷于掌。 “……難道這些都是你在騙我?難道這么多年,兩輩子——”墨燃說到這里,驀地頓住了。 刺骨的寒意—— “難道兩輩子……都是你在算計(jì)?!” 師昧沒有作聲,寬袍大袖,飄然立在樹梢,微笑望著他。桃花眼彎起來,下顎尖尖的,在這迷霧重重的山間,猶如子夜狐。 “你……”每字每句都在齒間戰(zhàn)栗。 墨燃的腦中紛亂一片,他的目光都是瘋狂的。 “師昧,你說話啊……” 從那一年?duì)T臺旁溫柔相勸,到后來同行相伴,形影不離。 “你說話??!” 從曾經(jīng)纖細(xì)如玉的翩翩少年,到后來無間天裂,大雪中躺在自己懷里,跟自己說,不要記恨,不要去責(zé)怪師尊。 墨燃幾乎都要破碎了“你明明死了……是我親眼看見的……是我?guī)е愕氖w回到死生之巔……你不可能是師昧……你……怎么可能……” “因?yàn)槟愦??!?/br> 清雅的聲嗓響起,師昧終于開了口,但卻不無諷嘲。 “你們這些莽夫,永遠(yuǎn)只知道修煉靈核,瞧不上藥宗。你也好,尊主也好……甚至我們英明的師尊?!彼f到這里,笑了一下,“前言有錯(cuò),師尊倒不是莽夫。不過你們這種人,都是對藥蠱一道看不上眼的。” 墨燃喃喃“藥蠱……” “要讓一個(gè)死人活命很難?!睅熋谅龡l斯理的,“但要讓一個(gè)活人假死,我辦法多得是?!?/br> 如果此時(shí)墨燃頭腦清醒,就該聽出師昧這句話里的缺漏來。 就算用藥可以讓一個(gè)活人假死,但是,前世他守在霜天殿內(nèi)七日,后來又親眼看著師昧落葬。當(dāng)時(shí)棺槨三層,層層封著長生釘,封土更是高厚。不驚動守陵人的情況下,哪個(gè)活人能自己從這樣的墓xue里鉆出來? 于是只有兩種可能第一,師昧在說謊。第二,前世,曾有個(gè)人潛入了死生之巔的墓區(qū),從外面打開了封土和棺材,將里頭詐尸復(fù)生的師昧放了出來…… 但墨燃此時(shí)整個(gè)人都是亂的,有一只無形的手將他五臟六腑心肝脾胃都倒錯(cuò)了位置,他根本無心細(xì)想,聽到師昧這樣說,眼前立時(shí)浮現(xiàn)了記憶里那張蒼白失去血色的臉—— 大雪紛飛中,師明凈死了,從此墨燃恨透了無能為力的自己,恨透了袖手旁觀的楚晚寧,從此踏入深淵,自墮黑暗…… 可誰知??! 假的……竟是假的!! 他竟為一個(gè)假死之人,瘋狂了半輩子,癡迷了半輩子,殺盡天下,最后害死了這世上最愛他的那個(gè)男人。 荒唐。 荒唐!?。?! 憤怒與苦痛刺得他頭皮發(fā)麻,瞳孔緊縮,他幾乎是暴虐地“你……竟能心安!” “我心安得很?!睅熋廖⑿χ?,“倒是你,踏仙帝君?!?/br> “……” 四字一出,如掐七寸。 “無論你握起屠刀的理由是什么。是因?yàn)樵乖饕埠茫驗(yàn)椴桓室擦T,你的手上此刻都已染滿了鮮血?!?/br> 他說著,刻意將懷里昏迷的楚晚寧抱得更緊,幾乎像是炫耀戰(zhàn)利品一般地姿態(tài)。 “滿手血腥的踏仙帝君,該怎么和白璧無瑕的北斗仙尊在一起?” 墨燃臉上最后一點(diǎn)血色退去。 師昧卻很清楚他的軟肋,于是揮舞著蝎螯,將毒汁源源不斷地刺入對方體內(nèi)。他瞇起眼睛,步步緊逼。 “你配嗎?” “你不覺得自己很臟嗎?” “你在偷?!?/br> 起風(fēng)了,霧散去,一輪明月皎然,自云后探出。 師昧笑吟吟地,卻一字一句勝過尖刀,刀刀見血“踏仙君,你所有跟他的日子,都是偷來的,你自己是個(gè)怎樣的貨色,你自己最清楚,用不著我多提?!?/br> 墨燃嘴唇都是青白的,憤怒悲傷恐懼后悔自責(zé)肝腸寸斷,沒誰能接受那么多情緒,會瘋魔的。 “我……” “別我啦?!睅熋劣朴频貒@了口氣,“我什么呀?你難道以為,你當(dāng)了半輩子墨宗師,救了那么幾條人命,就足以將你的罪孽一筆勾銷了?” 他望著墨燃的臉,輕笑“你想的好美?!?/br> 墨燃竟失言。 “如今,師尊已經(jīng)有了前世的記憶,你做的那些荒唐事,你殺的人,屠的城,欺的師滅的祖——你傷他的心,他統(tǒng)統(tǒng)都會記得。全部都會想起來。”他頓了頓,似乎在饒有興致地打量墨燃臉上的神情,而后滿意地笑道“墨宗師,該低頭了,你認(rèn)罪吧?!?/br> 低頭罷。 認(rèn)罪罷…… 一生荒謬,窮極兇煞,都是錯(cuò)的。 墨燃喉頭滾了一滾,赤紅著雙目,緊緊盯著樹梢上的那個(gè)人,但目光觸到他懷里的楚晚寧,便又不可自制地痛楚起來,視線猶如蒲草枯萎蜷縮。 他猛地別過了頭。 “你想想看,等他醒了,知你騙了他那么久,他該會有多生氣?”師昧溫柔地?fù)嶂韺幍哪橆a,柔荑般細(xì)長的手指堪堪滑過唇邊,“師尊的性子駿烈,這你是知道的——你覺得他會原諒你嗎?” 說者刺入要害,聽者如墜冰窟。 原諒…… 他從來就沒有奢求過的,可是他一直不希望審判的到來,他一直不敢想象這一天到來。 墨燃倏地闔上了眼睛,睫毛輕輕顫抖。 師昧的嗓音在迷霧空山中顯得那么縹緲清幽,竟似規(guī)勸人苦?;仡^的神佛“別追了,回死生之巔去吧。等你去到那里,就自然知道我所說的驚喜是什么了?!?/br> 裊裊回蕩。 “好好接受那份驚喜,不要多做反抗?!鳖D了頓,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珠一轉(zhuǎn),桃花眸子凝望著樹下的人。 “另外,阿燃,我們倆說到底是完全不一樣的人,你是參不透我所欲所求的。”他溫聲道,仿佛昔日弟子房里詢問他抄手是否好吃,辣油是否添夠,“我沒你那么喪心病狂,輕易不會想要陷害身邊好友親朋。但是——” 他話鋒一轉(zhuǎn),卻不多言。 墨燃猛地回頭“你想怎樣?!” 師昧見他的目光自楚晚寧身上掃過,不由笑了笑“你不必?fù)?dān)心,師尊在我這里,我只會疼他,不會傷他。他這般潔白如玉之人,我自是比你懂得憐惜……” 每一個(gè)腔調(diào)都在唇齒間浸得柔膩,才輕吐出來。 墨燃激得渾身都在顫抖,如果他此刻靈力尚在,恐怕師昧早已被他撕成了碎片扯成了殘?jiān)?/br> 但他沒有靈力,師昧也正是算準(zhǔn)了他此刻沒有靈力,才會這樣為所欲為。 師昧輕笑“但是死生之巔的那些同門師兄弟,甚至伯父,伯母……還有少主?!彼鄄鬓D(zhuǎn),不緊不慢地把話說完,“你若是沒把那個(gè)驚喜處理好,是會害死他們第二次的。你看看,要是師尊醒過來,知道你又一次害苦了所有人,知道你又自私自利,茍且偷生——他還會不會看你,哪怕最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