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 死生之巔 君心如我心
書迷正在閱讀:夫人,總裁又來求婚了、脊蠱:從靈籠開始吞噬、撒野、破云、慕南枝、人渣反派自救系統(tǒng)、步步皆殤、蝕骨危情、許醫(yī)生有點甜、天庭閱讀器
雷霆電光從敞開的殿門照進來, 將師昧的臉龐切割得明暗不定。 刺目的光影里, 只有那雙眼睛是黑沉沉的。 仿佛祝融天火都不能再將它們點亮。 楚晚寧神情微變, 但他沒有開口去問。師昧此時任何的話都難測居心,但即使這樣,他手中的光焰仍是不由自主地一暗。 這一暗, 就被師昧捕捉到了。 他猶如在漩渦中抓住浮草,對楚晚寧道“師尊, 你不會真的以為,墨燃已經(jīng)死徹底了吧?” “你真的以為……”師昧微微喘息著, “踏仙君只是一具空骨架子?” 頓了頓,繼續(xù)道“……師尊, 你不如好好想一想。這世上哪有一具尸體能夠這樣具體地思考, 這樣固執(zhí)地行動……誰做的到?什么做得到?珍瓏棋局都達不到這個地步?!?/br> “……” “你知道嗎?!睅熋炼⒅韺幍难劬?,緩緩吐出埋藏著的秘密,“踏仙君的體內, 尚有一片識魂未散。” “??!” 在這句話之前,楚晚寧的眼底一直是空寂的,似是走尸。而這句話之后, 師昧清晰地看到那雙鳳眸里起了波瀾, 他于是松了口氣,但仍不敢輕慢。 “師尊也知道我靈核薄弱, 自己施展不了什么太厲害的法術。所以珍瓏棋局, 我是無法掌控的。不過, 藥宗有藥宗的辦法?!?/br> 師昧說這句話的時候, 眼前仿佛掠過當年踏仙君服毒自殺后的尸首。在通天塔的墳墓里安靜地躺著…… 那時候他根本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錯,腦中一片空白。他的利刃,他的百戰(zhàn)神兵,怎么會死? 墨燃的良知早該被八苦長恨花吞噬殆盡了!還有什么能折磨他內心,讓他自戕而亡? “前世十大門派圍攻死生之巔,瞧見墨燃的尸首后,那些人本來是要將他五馬分尸的。”師昧道,“但我在人群中,以藥宗之師的身份苦勸。最終得以將那身體保留下來?!?/br> 他每說一句話,都緊盯著楚晚寧的神情變幻。 “我不能失去他的力量。所以我想方設法將他做成了一具行尸走rou的活死人。雖然他的能力會不及生前,但至少也能暫時湊合著用……可你知道,大概是因為臨死前他還在懷念著某個人,所以他內心深處有一絲執(zhí)念太強,我怎么清空他的靈魂都清不干凈?!?/br> 師昧慢慢地逼近“無論我用怎樣的法子逼魂,那縷魂魄都散不掉。那縷……”他字句清晰,“支撐著神智模糊的他,走向通天塔的魂魄?!?/br> “——執(zhí)念于你的魂魄?!?/br> 腳步停下來,師昧立在大殿中央。 他這個時候已經(jīng)能看清對方鐵青的臉色,緊抿的嘴唇,還有手背上暴突的經(jīng)絡。 他看到了楚晚寧的痛楚與猶豫,他那口氣便徹底松下來,慢慢地,重新變得鎮(zhèn)定自若“那縷魂魄并沒有輾轉重生,依然在踏仙君的尸體里陰魂不散,所以他復活后對你極其固執(zhí),至于墨宗師……你也應該感覺的到,他剛重生的時候對你沒有那么上心。他對你的情意是后面再次產(chǎn)生的?!?/br> 師昧一邊說著這些塵封的真相,一邊緊盯著楚晚寧的神情變幻。 “踏仙君身體里有他前世對你最固執(zhí)的愛意?!?/br> 他注意到楚晚寧的手指尖在微微地顫抖,于是他舔了舔唇,滑蛇般又往前一步,嗓音惑人心魄。 “師尊,你看,現(xiàn)在我無非也就需要最后三十個人而已。用三十個人,就可以換墨燃的命。你愿不愿意?” 外頭風呼呼地吹著,群魔亂舞之相。 他等著楚晚寧的回答,他想,這是樁多好的買賣。 眼前這個男人看似冰冷出塵,但其實兩輩子都毀在了情深二字上。 他篤信他會答應。 等了一會兒,楚晚寧垂下眼眸,沒有人能看清楚他究竟是怎樣的表情“……你說他身體里,還有一縷魂魄?!?/br> “嗯?!?/br> “獻出最后三十個人,讓他為你們鋪完回家的路。你就打算放過他?” “是這樣?!?/br> “……”楚晚寧沒有立刻答話,而是喃喃道,“所以我見到他之后,他說的那些話,許多都出自于他的真心。” 有了軟肋的人是很好說服的,哪怕是北斗仙尊也一樣。 師昧幾乎是勝券在握,他愈發(fā)放松了,他說“是,都是他的真心。他雖不是最初的那個完整的墨燃,但至少還有靈魂在,至少他還存有自己的意識?!?/br> “師尊,聽我一次吧?!彼麥厝釀竦?,“不要動手。你、我,還有他,我們三個人都會好過很多?!?/br> 楚晚寧依舊沒有抬頭,他嘆了口氣“……師明凈。” “嗯?” “你還記得你拜入師門時,拜師貼上最后寫著的心愿是什么嗎?” 被這樣沒頭沒腦冷不防地問了句,師昧有些茫然,但他想了想,還是回答道“望蒙垂憐,得有家歸。” 他說完之后又有些不祥的感知,補道“不過,我那時候是真的想把師尊當家人看待,我不是在說美人席返鄉(xiāng)一事……” 楚晚寧并不置否,又問“那你知道當年墨燃拜師時,他的心愿是什么嗎?” “……是什么?!?/br> 楚晚寧終于抬起眼睛,他望著師昧,目光逐漸變得很涼薄,涼薄里甚至比一開始深得多的沉寂。 “他說,想要有一把像天問一樣的神武。這樣的話,就可以救更多的性命。” 這個男人平平淡淡,如話家常般的說完戀人昔日的心愿。緊接著在師昧還未反應過來時,就見得大殿內金光暴起,悍強靈力猶如巨浪破空,斥得旁人無法近身半步! 師昧猛地回神,厲聲喝道 “楚晚寧!?。。?!” 扭曲尖利的嘶喊,裂穿屋瓦飛甍。 “楚晚寧!你瘋了???!你瘋了?。?!” 師昧絕望又狂怒,他在這刺得人無法睜眼的強光中竭力朝著中心的那個白衣男子逼去,旁邊木煙離在幫他,在攙扶他,在勸他。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裂、尸。收、棺!” “不要——!停手?。。∧憬o我停手??!”聽到金風狂流中楚晚寧的嗓音,師昧愈發(fā)瘋狂,目眥決裂,他暴喝怒喝哽咽叱罵無所不用其極。 但是,金光起了又滅,方才灼眼的輝煌刺在瞳孔里,晃著斑駁光點。一切都結束了。 大風止了。 死寂。 面色尸白的楚晚寧立著,形容枯槁的師明凈跪著。 靈力漸漸緩熄。 過了一會兒,他們都聽到遠處后山方向,傳來轟隆沉悶的地動之聲——那,應當就是踏仙帝君的尸骸被裂成粉末的響動。 師昧盯著楚晚寧,諸多激烈的情緒在臉上廝殺征戰(zhàn)后只剩了空茫,他的仇恨和驚怒都皸裂了,裂縫里,露出一絲怖懼。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怖懼什么。怖懼能親手殺掉墨燃的楚晚寧?怖懼未來的路途?怖懼……怖懼什么。 好像已是末日了。 師昧終于喃喃著開口“……死了?……他……死了?” “楚晚寧,你殺了他……他曾經(jīng)在紅蓮水榭攔在你面前,求我對他動手吧,不要對你……但你竟狠心殺了他……你竟狠心……” 怖懼到最后又成了狂笑,盡管他并沒有任何想笑的意思,但他就是仰頭哈哈大笑起來,木煙離在身邊哭了,不住地勸他“阿楠……夠了……夠了……” 師昧只是長笑,笑著笑著,眼淚淌落兩行,金色的,落在地上。 “他死了。踏仙君死了……很好,結束了。楚晚寧,你輸?shù)闷穑憬^情,你玩得起。” 楚晚寧站在原處,沒有任何的表情。 他像是一具尸體,他就是一具尸體。 “師尊,是我小看了你。” 師昧的嗓音顫抖著。 “你比我想象的要狠的多?!?/br> 楚晚寧一動不動,如同失去了最后的熱。 他曾以為墨燃已經(jīng)離開了人世,但前一刻他又知道,原來這世上還有一縷魂魄與一具身軀同在,還有一個支離破碎的墨微雨。 可他把這個碎片也捏成了灰。 是,他是絕情,他無可辯駁。 那個少年,那個青年,那個男人,那個會笑會惱,或完整或殘破的愛人。那個世上唯一不懼他,尊重他,包容他的愛人,那個用自己的血rou之軀替他擋住災劫的愛人。 那個代替他,被八苦長恨花吞噬的人,代替他,成了殘暴之君黑暗之主的人。 在十六歲未滿的那年,就付出了僅有的一切,保護了他的傻瓜。 再也回不來了。 “下雨的時候想救更多的蚯蚓呀。” “師尊,梨花白,請你喝?!?/br> “我給你的拜師禮很丑……很丑很丑很丑?!?/br> 晚寧。我想你了。 他曾笑吟吟地學著寫,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要報恩,不要記仇。” 可是尸山血海里,他浮沉了兩輩子。 不要記仇……不要記仇…… “我也沒什么野心,學好了法術,等遇到事情,能多救點人就好啦……” 那是墨燃年少清醒時,認認真真對楚晚寧說過的心愿。 他那時候曾無比殷切地希望,要是更多的人活著就好了。 他在墮為踏仙君之前,曾是那樣努力而執(zhí)著地熱愛著每一個美好的生命,甚至愿意付出靈魂去感恩、去保護善待過自己的每一個人。 “雖然我很笨,但我會盡力學的,盡力了,師尊就不會怪我蠢了吧,哈哈?!?/br> 記憶里那個少年撓頭笑著,就這樣與楚晚寧示軟,那時候他燦爛的酒窩里仿佛載滿了梨花白,一生從此醉。 楚晚寧閉上眼睛。 手,終于顫抖起來。 模糊與暈眩中,仿佛有一陣清風拂面,親吻著他濕潤的眼睫。他好像聽到踏仙君的聲嗓,難得的低緩又溫柔,那聲音撫過耳廓,在他鬢邊輕嘆 名聲,心愿,鮮血,骨rou,心臟,靈魂,尸首,殘灰。 對不起,我有的只有那么多,都獻祭了。 我盡力了。 晚寧,你自己要好好地…… 他驀地睜眼抬頭,鳳目里已是氤氳一片,在這虛渺之中,他好像真的看見了踏仙君的那縷魂靈浮在眼前,眉目溫柔英俊,笑容既是快樂又是哀愁。 “墨……燃……” 那本該如寒梅般純澈的魂魄散發(fā)著瑩瑩輝光,他俯身擁住他,親吻他,從他伸出的手掌里漏過,最后在他的懷里曇花般四散。 “不好了??!” 驀地有天音閣沖進來,火燒眉毛地倉皇喊道,“不好了??!” 木煙離是這屋里唯一還算冷靜的,她含淚回頭,厲聲道“知道踏仙君那邊出事了,別——” “什么?”那弟子一愣,隨即不明所以地跺腳道,“不是踏仙君!是山腳下啊!上下修界的所有門派,一起攻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