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玄離此刻幾乎頭疼欲裂，那夜的反噬仍然沒有讓他恢復(fù)過來，臉色也是蒼白的，他那雙時常會笑的眼睛此刻看她時，再沒半點柔和的溫度，“做好你該做的事?！?/br>
    鄭濯纓被他這樣的目光注視著，全身都在剎那冷透，也許是這幾年鄭玄離表現(xiàn)得太過溫和，竟令她有些忘了曾經(jīng)的他到底是個什么樣子。

    和他一母同胞的鄭濯纓，應(yīng)該是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了解他的過去，也更明白他為了守住這皇位到底做了些什么。

    一時間，鄭濯纓再也不敢多說一句話，她只能轉(zhuǎn)過身，倉皇地朝殿外走去。

    殿門關(guān)上，內(nèi)室寂靜下來，鄭玄離靠在椅背上緩了片刻，他手指間才聚起星星點點的光色，那光色如縷，落入那走馬燈之間的其中一面，上面的影子開始閃爍，而那火光照得他的臉色更添詭秘，他開口，猶如喃喃自語般，聲音極輕：“朕不管你用什么辦法，這一回，你一定要將她帶到朕的面前來。”

    ——

    仙澤山下早已泛起滔天浪潮，而魏昭靈等人早已在天亮之時便回到了仙澤山地宮。

    楚沅在他們回仙澤山之前就已經(jīng)通過龍鳳鐲回到了自己家，一覺睡醒就已經(jīng)是中午十二點多，她在床上呆坐了會兒，才去浴室里洗了個澡出來。

    剛吹完頭發(fā)，楚沅放在桌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屏幕上閃爍著“簡玉清”三個字，她一邊喝水，一邊接了電話，“干嘛？”

    “楚沅，出來吃飯！我請客！”簡玉清在那邊興沖沖地喊，他好像永遠(yuǎn)都是這么地開心快樂。

    “行吧。”楚沅應(yīng)了聲，掛了電話。

    換了身衣服出門，楚沅打車到了世紀(jì)廣場，簡玉清說這兒的商場里新開了一家特別好吃的烤rou店，但她才下車，目光卻先越過廣場上人來人往的熱鬧景象，直直地去看世紀(jì)大廈的最高點。

    陽光有點刺眼，模糊了世紀(jì)大廈的輪廓。

    楚沅壓了壓頭上的鴨舌帽，原本是要往商場里去的，但不知道為什么，她卻又拐了個方向，直接走進了世紀(jì)大廈的大門。

    電梯一層一層地上行，有人來有人走，但楚沅一直靜靜地立在電梯里，盯著電子屏上的樓層慢慢變化。

    但電梯卻到不了頂層，在第68層就停下來。

    楚沅走出去，卻聽見樓道里傳來一道聲音：“就讓我上去看一眼，讓我看一眼不行嗎？我不相信我的女兒是自殺的，一定是有人，一定是有人推她的！”

    “這位女士，頂層樓已經(jīng)被封了，警方那邊調(diào)查結(jié)果也已經(jīng)出來了，當(dāng)時沒有第二個人上樓，請你不要為難我們。”

    “我不相信！我女兒她不可能自殺的！”

    “女士，請你離開?！?/br>
    楚沅走到樓梯口便看見王雨嫻正和幾個保安在那兒理論，她那樣注重打扮的一個人，今天卻顯得十分憔悴，失去了妝容掩蓋，她的面色看起來蠟黃了許多。

    保安是好說歹說，見根本不管用，索性就直接拽著她胳膊把她往電梯那邊拉，他們也沒功夫注意走廊邊的楚沅，那王雨嫻也根本沒有看見她。

    電梯門關(guān)上，這走廊里一瞬寂靜下來，楚沅再一次走到樓梯口，看著臺階上那道被封鎖起來的門，她停頓半晌轉(zhuǎn)身想走，卻又忽然停了下來，她忽然蹙起眉頭，走上臺階去。

    但門縫太窄，她并不能看清什么東西。

    可那種若有似無殘留的氣息卻讓她陡然警惕，她猛地轉(zhuǎn)身跑向電梯，待她下到一樓，才跑出大門，便看到王雨嫻失魂落魄的背影就要淹沒在人群里。

    她追上去，“王阿姨?！?/br>
    王雨嫻像是根本聽不到她的聲音，但見忽然有人擋在她面前，她才慢慢地抬頭，那雙眼睛定定地盯著楚沅看了半晌，她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用什么表情。

    “是不是你？”她的聲音飄忽不定。

    “王阿姨，你說呢？”楚沅險些被氣笑。

    失去了唯一的女兒，王雨嫻現(xiàn)在竟也沒有力氣再多說什么尖酸刻薄的話，警方那邊早就排查了所有和程佳意有來往的人的嫌疑，楚沅當(dāng)晚根本就沒有出現(xiàn)在這里，但她依然不喜歡眼前這個女孩兒，更不愿意跟她多說一句話。

    她直接繞過楚沅，往人群里走去。

    “楚沅，你干嘛呢？吃rou都不積極？”在嘈雜的烤rou店里，簡玉清已經(jīng)吃了好幾塊rou，卻始終不見楚沅動筷，反而是皺著眉坐在那兒，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他不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是出什么事了嗎？”鄭靈雋看向她。

    他當(dāng)然知道現(xiàn)在的宣國是個什么情況，但跟隨夜闌王魏昭靈前一夜在提芳城攪弄風(fēng)云，現(xiàn)在卻坐在這兒發(fā)呆的楚沅看起來實在有些不太對勁，他便不免擔(dān)心是那邊出了什么問題。

    楚沅回過神，見他們?nèi)齻€都盯著她在看，她略微思考了片刻，才道：“我懷疑，程佳意并不是自殺?！?/br>
    她這一句話說出來，三個人都愣了。

    “不是自殺？那是誰殺的？”簡玉清從震驚里回過神，他忙壓低聲音問。

    趙憑霜也因為楚沅忽然的這句話而放下了筷子。

    “我去了世紀(jì)大廈，雖然沒有能到頂樓上去，但我在那兒感受到了一股殘留的異能氣息?！背湔f道。

    簡玉清驚了，“你的意思是，她很有可能是被殺，而且還是特殊能力者？”

    “還不能很確定?！?/br>
    楚沅喝了口檸檬水，“程佳意的媽不待見我，我原本想從她那兒拿到程佳意出事當(dāng)天身上戴的東西來確定一下，可她mama一見我，臉就臭得很，我們根本沒什么好好溝通的可能?！?/br>
    “那就去她家?！壁w憑霜忽然開了口，平靜地對上他們朝她看來的目光，“去她家找，總能找得到。”

    “我看行，等晚上吧。”簡玉清一邊烤rou，一邊道。

    ——

    晚上七八點，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來，楚沅和簡玉清他們?nèi)齻€人一起出現(xiàn)在王雨嫻的獨棟別墅。

    簡玉清和趙憑霜異能微弱，所以他們只能在外面等著。

    楚沅和鄭靈雋兩個人飛身上了別墅二樓的陽臺，用術(shù)法弄開了玻璃門鎖，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沒想到他們進來的這間房正好是王雨嫻的臥室，大概是白天在外面耗費了太多的精力，此刻她已經(jīng)熟睡。

    楚沅聽到她的呼吸聲還嚇了一跳，然后就手忙腳亂地用術(shù)法壓入王雨嫻的眉心，讓她睡得更沉。

    “快找找?！背湫÷晫︵嶌`雋道。

    鄭靈雋點了點頭，開了臥室房門，去其他房間找。

    走進那間粉色的臥室，楚沅看到了掛在墻壁上那個女孩兒的照片，她靜靜地看了幾秒，才走到靠著墻壁的梳妝臺前。

    她手上絲縷冰藍(lán)的光指引著她打開那梳妝臺的抽屜，在那堆亮晶晶的飾品里，楚沅的視線停留在那枚水晶發(fā)卡上。

    她伸手將那枚發(fā)卡拿出來，手指握緊的瞬間，殘留的異能氣息還帶著一種血腥氣。

    可奇怪的是，這一回她卻沒有辦法準(zhǔn)確地分辨這種氣息。

    “找到了？”鄭靈雋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嗯?！?/br>
    楚沅回神，忙將東西揣進衣兜里，將一切恢復(fù)原狀，再走到鄭靈雋身邊，“走吧?！?/br>
    找到了程佳意死的那天戴的發(fā)卡，楚沅和簡玉清他們?nèi)齻€一起回了自己家里，四個人坐在客廳里，看著桌上那枚水晶發(fā)卡。

    “我記得有一種陣法，可以通過死者的頭發(fā)短暫重現(xiàn)死前最后那一瞬的事情，這東西是戴在她頭上的，跟發(fā)絲有接觸，應(yīng)該也有用？”趙憑霜忽然開口。

    “行啊趙憑霜，你真不愧是你們趙家的小書袋子！”簡玉清不由朝她束起大拇指。

    “那要怎么做？”楚沅忙問道。

    趙憑霜努力回想了一下，她站起身來，“這需要借助我們趙家的紅線繩，我回去取?！?/br>
    她說回就回，出了楚沅家的院子就打車往家里趕。

    等趙憑霜再來時，便將紅繩一圈又一圈地繞著柱子纏，纏出復(fù)雜的形態(tài)，上面自然而然有一縷縷的光芒流瀉出來逐漸交織成六芒星的形狀。

    “誰進去坐個十分鐘，晚上做夢就能夢到了。”趙憑霜抬了抬下巴。

    “……我不去，我怕鬼。”

    簡玉清抱著柱子，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我來吧?！?/br>
    楚沅徑自走進去坐下。

    鄭靈雋則在一旁輸送異能到線陣?yán)?，看楚沅閉上眼睛，他便對簡玉清道：“愣著干什么？我一個人的異能哪夠？”

    “小叔，就我這么點兒的異能，怕是也不夠吧？”簡玉清有點尷尬。

    “蚊子再小也是rou?！?/br>
    趙憑霜一邊輸送異能，一邊說道。

    “……也對?！焙営袂妩c了點頭，也不磨蹭，開始輸送異能。

    十分鐘過后，趙憑霜把東西都撤了，繞城幾大圈搭在手臂上，楚沅站起來還有點將信將疑，“這真的有用嗎？為什么剛剛我都沒什么感覺？”

    “沒有頭發(fā)，只是發(fā)卡，我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用。”趙憑霜如實答道。

    “你趕緊睡覺去吧?！焙営袂遄叩介T口又回頭朝楚沅招招手，“要是真見鬼了，你一個人不會害怕吧？”

    “不會?！背浒阉瞥鲩T外，把門關(guān)上。

    今夜她本不打算去另一邊的，但洗漱完躺在床上好一會兒她都沒關(guān)燈，最后還是下了床，用鳳鐲召出那道光幕。

    魏昭靈已經(jīng)睡下，也許是殿內(nèi)忽有輕風(fēng)起，銅鏡碎片也碰撞出聲音，他忽而睜眼，便見穿著睡衣的女孩兒站在他的床前。

    “不是說不過來？”魏昭靈坐起身，烏濃的長發(fā)披散在肩頭，那雙清冷的鳳眼在打量著她的眉眼神情，“可是出了什么事？”

    楚沅在他的床沿坐下來，將今天的事都跟他說了，“我原本以為她是自殺的，但是現(xiàn)在看起來好像又不是。”

    “既然那么想知道答案，那又為何這么晚都不睡覺？”魏昭靈在初聽她的這番話時，便也垂眸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索些什么，隨后他才抬眼看向她。

    “我在這兒睡行嗎？”楚沅沒答他，只是問。

    也不等他回答，她指了指他床榻里側(cè)的那只玩具熊，“也不用太麻煩，你把它的位置讓給我就行。”

    第61章 山雨總欲來   令人神思晃蕩，忽然心動。……

    霓虹燈管的光照著那枚水晶發(fā)卡閃爍出更刺眼的光影, 穿著校服裙的女孩兒被暗紅的光索鎖住了脖頸。

    她用盡力氣掙扎，身體卻向后傾斜，墜入了那黑洞洞, 冷沉沉的夜。

    尖銳凄厲的叫喊聲幾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大廈頂樓上，那個人立在光影最昏暗的地方, 冷靜地看著她掉下去，大約是聽到墜落的聲音, 他才輕嗤一聲, 轉(zhuǎn)了轉(zhuǎn)手腕。

    衣袖后移了些, 露出他腕骨上一道青黑的印記來。

    楚沅仿佛被攫去所有呼吸般, 她驟然睜開雙眼，一霎所有光怪陸離的景象全都離她而去, 而她面前的床沿則不知道什么時候已坐了個人。

    她就像窒息很久之后才終于能夠呼吸，喘息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魏昭靈拿了一方素凈的錦帕替她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垂著眼睛看她, “夢到什么了？”

    楚沅聽著他的聲音才像是找回了幾分真實感，她住他的手腕坐起來, 臉色有些不太好, “我夢到程佳意了, 還有一個男人, 但我看不清他的樣子, 他的確是有異能的, 手腕上還有一道印記?！?/br>
    那印記之所以會讓她這樣印象深刻, 是因為她早就見過那特殊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