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第47章 一張指鹿為馬的嘴,原來是祖?zhèn)鳌?/br> 陰風(fēng)怒號, 陰沉沉的天空又飄起了雪花。 小楊氏已經(jīng)耐著性子等了好半天了,又累又冷又餓的,可那木門就是不開,里頭的人甚至都不怎么搭話的, 她那小姑子說的嘴巴都要裂開了也沒用。 還真是, 反了她還! 小楊氏可還記得那一巴掌之仇呢! 她眼瞧著自己滿頭華發(fā)的婆婆兼姑姑委曲求全了這么久, 里面的人卻得寸進尺,全然衣服給臉不要臉的樣子, 種種事情疊加起來,她便忘了來宋家之前大楊氏的種種交代,沖上去砸門。 巴掌厚的木門, 被砸得哐哐響。 砸了幾下后,又口出污言穢語, 一通謾罵, 大楊氏想拉住她都來不及。 祁春等的就是這一刻, 她從角落里提了一把平時用來種花種菜的小鋤頭, 拔除門閂,將門拉開, 一個大步, 邁了出去。 鋤頭開路,饒是兇悍叉腰的小楊氏也得后退避讓了。 “好一個真心誠意的登門謝罪, 好一個真心求娶宋家女兒,當(dāng)著我宋家全家人的面都敢如此潑悍無理, 可想而知, 我家小妹孤身一人在你周家時,又是何等的處境!” 祁春的鋤頭指著小楊氏,聲色俱厲, “今日,諸位洶洶而來,倚老賣老,仗著人多勢眾欺我勢單力孤,我們姑嫂二人,不過是弱質(zhì)女流,自知無法與你們抗衡,但是我們即便是死,也斷不會屈服,索性,大家就一擁而上,把我們姑嫂一同殺了吧?!?/br> 此話一出,不僅是小楊氏,就連向來慣會以口舌之利顛倒黑白搬弄是非的大楊氏,也張目結(jié)舌了好一會兒,才磕磕巴巴道:“……你你你、二郎媳婦,你這話怎么說的……” 什么殺不殺的,誰要殺人了?她們只要宋小妹進周家門,讓宋長安無法甩開她們,讓周家能夠繼續(xù)趴在宋家的脊背上,繼續(xù)吸血! “話是怎么說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做了什么?!逼畲阂蝗耸卦陂T邊,面對著各懷心思的眾人和全然不知自己姓甚名誰的婆婆,面色冷肅,毫無退意,“小妹不過被你們擄去一日,便已經(jīng)失去了半條命,期間發(fā)生了什么,我不想多說,諸位若是真的如自己所說那般帶著萬千誠意而來的,那不妨再等上一段時日,待小妹身子爽利了,再談也不遲?!?/br> “這……” “你們不會,連這點耐心都沒有吧?”祁春抬著下巴打斷她的話,說完之后,又沖她笑了一下,一個悠悠揚揚的“嗯”字,盡顯諷刺意味。 大楊氏給她狠狠將了一軍,竟然說不出話來。 但是她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等,一等,等來的全都是變數(shù),是事態(tài)的不可控制,她沒那么傻,也沒那么好打發(fā)。 “哎呀……”大楊氏垂著眼瞼,眼珠子飛快轉(zhuǎn)動著,兩只手不住地攥在一起搓來搓去的,“這這這……這小妹,她早就是我周家的媳婦了,一直在娘家待著,算怎么回事啊?再說了,榮兒都親自來接了,他腿腳不便,二郎媳婦你就體諒體諒,別折騰他了,行不行???” 早知道她會死纏爛打,祁春聞言眉毛也不曾動一下,只是冷冷道:“他是腿腳不便,我可沒叫他來,他若是不高興了,大可一去不回?!?/br> “你何必如此得理不饒人呢!”大楊氏一跺腳,看起來頗為委屈氣惱,后面的話低了下去,碎碎念的樣子更顯無奈,“大家都是一家人,為什么要這么計較啊,你這丫頭,也忒不懂事了……” “就是,”小楊氏憤憤接話,“我們家榮兒是手腳粗苯了些,不小心傷了小妹,但你也不能抓著這件事不放啊,以為自己占了理,就可以在長輩面前托大拿喬,還把婆婆外祖母都關(guān)在門外吃冷風(fēng),你這又是什么教養(yǎng)?!” 祁春握著鋤頭的手緊了緊,“在教訓(xùn)別人之前,先把自己家教好了再說。” “什么?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大楊氏抓住機會,雙眉一蹙,聲音立刻拔高了起來,“怎么說這也是你舅母啊,怎么說話呢?” 又來了! 又是胡攪蠻纏這一招! 祁春感覺自己的腦袋隱隱作痛了起來,她知道,跟眼前這幫人是說不通了,不論她說什么,如何的有理有據(jù),她們腦子里永遠都只想著如何狡辯,多說無益。 “既如此,那我們也不必多說什么了!”祁春說著,朝前邁出一步,將堵在門口的人全都逼下了門前石階,才一轉(zhuǎn)身,進門去,反手將門又重新關(guān)上了。 里面,聽到了一切的宋小妹氣得渾身發(fā)抖。 祁春趕緊一把按住她的手背,冷然道:“有什么好氣的,一幫骯臟齷齪之人,污言穢語,也值得你這樣動怒?” 宋小妹緊繃的背脊為之一松,眼睛泛出一圈水霧,望向祁春。 見她冷靜了下來,祁春的聲音也跟著柔和了下來,“你瞧,外面那些人,都是全無半點心肝的人,他們不會因為你的死或傷而感到一絲的難過或慚愧,所以,你得活著,不僅要活著,而且還要好好的活著,讓他們瞧著,看著,最后活活氣死,這才是讓他們感覺到疼的最好的方式!” 糊里糊涂的去死,不過是成全了他們而已。 宋小妹聞言,怔愣了許久,才含淚點頭。 外面,眼見著祁春又一次把他們關(guān)在外面,而且態(tài)度比起以前還更加強硬,小楊氏一振臂,對著眾人就開始數(shù)落祁春的不是。 這件事,交給她來做,最合適不過了。 她對祁春的怨恨,可是刻骨銘心的。 “你們可是都看到了,天底下竟有這樣的兒媳婦,晾著自己的婆婆不算,還把自己年邁的外祖母也關(guān)在外面,知道是親戚上門了,不端茶不送水不說,竟拿著兇器喊打喊殺的,這二郎娶的可真是好媳婦??!” “小妹是我看著長大的,從小乖巧懂事,孝順母親,可是自從祁氏進門之后,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哄得這姑娘這般鬼迷三道,連生身母親也敢忤逆!” “我看啊,祁氏就是個掃把星,專來壞人好事的?!?/br> “若是沒有她,小妹早就開開心心的嫁入我周家,與榮兒和和美美的過日子,哪會生出這么多事情來。” “老話說的好啊,‘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親’,祁氏身為兒媳,不懂得孝順公婆,作為長嫂,不懂得教導(dǎo)小姑,這樣的媳婦,依我看啊,不要也罷?!?/br> 小楊氏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將原本筆直的鐵片,一點一點掰彎。每一次,就只彎曲那么一點點,看起來無傷大雅,可是到最后,那鐵片,已經(jīng)成了半圓,彎了一百八十度了。 一張指鹿為馬的嘴,原來是祖?zhèn)鞯谋臼隆?/br> 雖然在場的人并不全是眼瞎心盲之人,但是有點腦子懂得權(quán)衡利弊的人都知道,祁春不過是一個孤女,嫁到宋家來,可以說是毫無根基,以她一人之力,如何抗得過周家那群人。 沒有人會傻到為她說半句話。 反正,她若是傷了死了,宋長安也沒辦法賴到他們頭上來,何況,這么多年過去了,宋長安會不會回來,回來之后會不會為了這么一個女人出頭都是未知數(shù)呢。 何必呢? 第48章 這個人分明是宋長安,可又分明…… 于是, 眾人,包括周氏和宋大谷父子在內(nèi),就眼睜睜看著小楊氏抬起了院子里的粗壯木頭,砸向了祁春的房門。 風(fēng)雪怒號, “哐……哐……哐”的沉悶的撞擊聲, 回蕩在宋家溝里。 坐在屋子里的祁春, 能很明顯地感覺到,一直為她遮風(fēng)擋雨的屋宇正在一顫一顫地?fù)u動, 瓦片上的細雪見著縫隙,正在一點一點的滲漏下來。 宋小妹把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腥甜的血填滿了她的嘴。 嫂子說的是對的! 她知道嫂子說的是對的了, 她死了,沒一個人會難過, 所以她不能死。可是如今, 卻是不僅她活不了, 一直愛她護她的嫂子也要因為她的緣故, 被這些人欺負(fù),她不能, 也不甘心。 “我跟他們拼了!” 宋小妹悲號一聲, 掙脫祁春的懷抱,就要沖出去跟外面的人同歸于盡。 祁春大驚失色, 連忙抱住她,“小妹——” “嫂子, 你放開我, 我跟他們拼了!”宋小妹狀如癲狂,拼命掙扎,“他們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祁春只能死死抱住她, “你冷靜!”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宋小妹自小雖然沒有受過什么良好的教育,但是自小乖巧,從不與人交惡,學(xué)不會那套潑辣低俗的罵人功夫,一句“欺人太甚”伴隨著哭喊,直到力竭。 外面,在大楊氏的默許甚至是授意下,周大郎、周榮的母親曹氏,甚至是腿瘸了的周榮本人也跟著上陣,大家一起手腳并用,瘋狂的砸毀那道唯一能護著兩個無辜女子的木門。 踹了幾腳之后,大家甚至覺得,能不能砸進去倒是其次的,這么一次一次的砸,一聲聲的巨大的“哐哐”的聲音,倒是格外悅耳。 他們想,里面的那兩個人,該是驚恐地看著這扇搖搖欲墜的門的吧? 只要這門一倒,她們就避無可避,藏?zé)o可藏,只能任他們宰割了。 那個強悍的女人,也終于要被好好收拾一番了。 他們一腳腳的踢著,臉上興奮的神色越發(fā)明顯,直到大門轟然倒塌,他們才意猶未盡的收住了腳。 不過里面的景象,倒是和他們想象中的驚慌恐懼有所不同。 祁春將宋小妹護在身后,一雙漂亮的眼睛正冷冷地盯著他們。 沒由來的,眾人皆是一個寒噤。 這女人,可比宋小妹有滋味。 周榮想,可惜她是有夫之婦,是宋長安的媳婦,他現(xiàn)在不能像逼迫宋小妹一樣逼迫她,有朝一日…… 周榮想著,仿佛一切已經(jīng)遂了愿,咂起嘴來。他在曹氏的攙扶下,一步跨過門檻,走了進去,沖祁春背后的宋小妹道:“你往哪兒躲?你以為你能躲到什么時候?跟我回去?!?/br> 宋小妹自是瘋狂搖頭,一句話也沒說。 周榮為了配合大楊氏的苦情戲,已經(jīng)不情不愿地在外面跪了許久了,本就少得可以忽略不計的耐心早就不知道哪兒去了,見宋小妹這般不識抬舉,他二話不說,一瘸一拐地過去,就要硬拉宋小妹,結(jié)果肚子挨了一腳,狠狠摔向一邊。 “滾開!”祁春怒叱著,抬腳就踹了過去。 曹氏母子都沒有想到,這個柔柔弱弱的女子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能出手傷人,一時間沒有防備,齊齊摔倒在地。 “臭婊子!”周榮勃然大怒,從地上掙扎著起來,朝著祁春就撲了過去。 祁春自知不是他的對手,一手?jǐn)堊∷涡∶?,往一?cè)避開。 周榮撲了個空,更加怒不可遏,轉(zhuǎn)身就又追了過來。 屋子里空間有限,而且在這樣的地方,于女子而言實在是太過危險,祁春來不及想太多,一手拉起宋小妹,一手從桌上抄起做繡活用的剪刀,朝著門口沖了過去,門口的小楊氏和周大郎畏懼她的剪刀,連忙避開。 院子里,圍觀熱鬧的人眼見事態(tài)已經(jīng)不可控制,怕受牽連,齊齊躲到了角落里,見到祁春二人沖出來,也權(quán)當(dāng)是瞎了,什么反應(yīng)也沒有。 倉皇之間,祁春只覺得那飄飄雪花,巍巍青山,都是那樣的面目冷肅,它們俯瞰人世凄苦,卻從不動容。 “攔住她們!” 看到祁春又拉著宋小妹往柵門而去,大楊氏先反應(yīng)過來,一聲斷喝,斷送了祁春和宋小妹的生路。 周氏和宋大谷似乎已經(jīng)完全傻掉了,像是墜入夢境一般,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 祁春拉著宋小妹,退到了井邊。 這是一口深井,水還沒有完全結(jié)冰,她們?nèi)羰翘M去了…… 饒是見慣了生生死死旦夕無常的祁春,此刻腦子也是亂嗡嗡的,一時間竟也不清楚她跟宋小妹跳進這結(jié)著冰的深井里會怎么樣。 沒等她往下想,剛剛被關(guān)上的柵門被人從外面撞開,守在門邊的兩個周家人直接被撞飛到兩邊。 動靜之大,如劈山裂石。 院子里裝死的看客、剛剛從屋子里跑出來的曹氏母子以及大楊氏、小楊氏、周大郎等人俱是一驚,瞠目結(jié)舌地瞪著眼,直到一隊全副甲胄的人魚貫進入院子,都沒有清醒過來。 闖入院子里的人,大概有二十來個,個個都是黑色甲胄,頭戴紅纓頭盔,手握長槍,他們進了院子后,很自然地分成兩列,正好把祁春和宋小妹圍在了中間,將她們與所有人都隔開了。 祁春驚魂未定,一只手擋在宋小妹身前,繃著臉看著,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