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當(dāng)長嫂的第三十六天   當(dāng)長嫂的第三十六……

    宋綿思辦妥了在家自學(xué)的事情后, 她的作息就很是規(guī)律，早上出門往縣城跑一趟，送菜，回來后就學(xué)習(xí), 林糖也開學(xué)了, 買菜的事就落在林賀功身上。

    這活現(xiàn)在也慢慢變得輕松了, 以前是沒上手所以才花時間，現(xiàn)在上手了, 林賀功只要往幾家跑一趟，說要什么菜，多少斤, 回頭讓他們送到家里頭去就行。

    林賀功忙的是其他的事情，正月一過, 天氣慢慢暖和起來, 他們之前分到了西邊四畝地, 林賀功要先去犁地, 還要去除雜草，他們今年打算種小麥。

    那四畝田地都挺肥沃的, 估計秋天的收獲會很不差。

    再加上今年下的雪很厚, 看來會是個收成不錯的年份。

    他們?nèi)齻€人各忙各的事，日子過得是蒸蒸日上。

    宋有成家的田地卻是租出去了, 宋有成這人本來就是好吃懶做的玩意，以前沒錢還能跟著宋紅中下田干活?，F(xiàn)在知道做買賣能掙錢了, 這小子不樂意下田干活了。

    他還很有道理, 說什么下田忙活一年才掙幾個錢，他們家做買賣一個月就掙到了，何必累死累活辛苦自己呢。

    本來宋紅中是不答應(yīng)的, 可柳紅花疼兒子啊，舍不得兒子辛苦受累，便自作主張答應(yīng)了，等田地租出去，宋紅中反悔都來不及，為了這事，他在家里擺了一段時間的臉色。

    不過，很快，他就因為源源不斷掙到的錢而把這件事拋到腦后去了。

    “我要舉報！”派出所里，被關(guān)押起來的王浩得知自己有可能被判槍斃后，終于害怕了，他抓著鐵欄桿，沖著外面大喊。

    很快，警察就把他帶到了審訊室。

    而這回，之前一直守口如瓶，一句話也不往外禿嚕的王浩卻像是發(fā)了瘋一樣供出來了一堆人，其中就有李長軍。

    “三十塊八毛六，三十塊八毛七、三十塊八毛五，行了，這零頭就抹了。”李長軍熟練地把那五分錢塞入口袋里，把手里的零錢遞給了宋紅中。

    “謝謝，謝謝。”宋紅中心里不悅，面上卻露出殷勤燦爛的笑容，“李同志，真是辛苦你了?！?/br>
    “辛苦什么啊，為國家辦事嘛。”李長軍打著官腔道，“這為國家辦事能說得上辛苦嗎？老宋，你就是這點(diǎn)兒覺悟不夠?！?/br>
    宋紅中心里呸了一聲，嘴上恭維，“對，李同志說得對，我一定好好提高自己的覺悟。那明天的單子……”他眼睛朝李長軍的口袋瞧去。

    李長軍嘿嘿一笑，拍了下腦袋，“你瞧我怎么把這事給忘了?！?/br>
    他從口袋里剛要掏出單子出來，卻突然有幾個人竄出來將他們?nèi)巳級涸趬ι稀?/br>
    “干什么，你們干什么，光天化日你們在招待所搶錢，找死啊？”李長軍的臉抵在墻壁上，說話都有些含糊不清了。

    “我們搶錢？我們是來抓人啊。李長軍，你涉嫌貪污公款，跟我們走一趟！”壓著他的警察不客氣地拿出手銬把他的雙手拷在背后。

    李長軍腦袋里嗡地一下，一下子懵住了。

    “隊長，這兩個人呢？”旁邊壓著宋紅中父子的警察問道。

    “鬼鬼祟祟在后門和李長軍呆在一起，肯定也有關(guān)系，一起帶走。”那警察大手一揮，宋紅中父子一并都被銬起來，壓去派出所。

    中午時分，柳紅花在家里做好了飯，還炒了一盤辣椒炒rou，等著宋紅中父子回來。

    可左等右等都沒等到人，眼瞅著飯菜都涼了，柳紅花氣得跺腳，以為他們父子在縣城里下館子了，正打算自己吃飯的時候，林保家從外頭跑進(jìn)來了，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就拉著她往外走。

    “隊長，你拉我干嘛啊？”柳紅花出門的時候都還不清楚情況呢。

    林保家黑著臉，“你丈夫和你兒子全都被警察抓進(jìn)派出所了，現(xiàn)在派出所的人找你一起去問話，你說我拉你干什么?！?/br>
    “啥？”柳紅花如遭雷劈，她睜大眼睛，“現(xiàn)在投機(jī)倒把不是不犯法嗎？要抓也該抓宋綿思他們家啊。隊長你可別包庇他們。”

    “我呸，我還包庇他們?！绷直＜覛獾盟﹂_柳紅花的手，“你們家要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做買賣，那我絕對不說什么?？赡銈兊购?，和人家貪污犯勾搭上了。你們家干的什么好事，你有臉說，我都沒臉聽。趕緊走！”

    貪污犯？

    柳紅花被這個消息打得措手不及，只得跟著林保家去了。

    而此時，路上的人不少，聽見林保家話的人更是不在少數(shù)。

    當(dāng)天，整個大隊都知道宋紅中全家都被帶到派出所去了。

    而宋紅中父子被帶到派出所的時候還茫然著，他們拼命解釋，想說自己和李長軍沒什么關(guān)系，可他們沒想到李長軍那人平日里都是用鼻孔看人，出了事一下子嚇破了膽子，什么事情都交代了，包括宋紅中父子給他好處的事情。

    這下子，本來只是被帶去配合調(diào)查的宋紅中父子就栽了。

    柳紅花就是被帶過去問話的。

    前前后后詢問了三天，最后定下了罪名——賄賂國家干部，宋紅中這回難得聰明一回，他把所有的罪都攬在自己身上，聲稱宋有成和這件事沒有關(guān)系。

    最后判下來，宋紅中要坐牢一年，宋有成和柳紅花還得上交了之前做生意的非法所得。

    林賀功知道他們家的情況后，暗暗慶幸，“嫂子，得虧咱們家沒和李長軍做生意，不然現(xiàn)在倒霉的就是咱們了?！?/br>
    “你這話可說錯了?！彼尉d思笑著搖頭，“他們被抓完全是因為賄賂了李長軍，可咱們根本不可能這么做，不過李長軍這人歪心思多，不和他做買賣是對的?！?/br>
    林賀功點(diǎn)點(diǎn)頭，“我聽人說，那李長軍家里抄出好幾千出來，也不知道怎么貪的這么多錢。不過，這回宋有成可抖不起來了?！?/br>
    可不是嘛。

    宋有成和柳紅花出來后，滿臉憔悴，母子倆在派出所都沒洗澡，身上的味道都餿了。

    回到家，兩人第一件事就是去把宋紅中藏的錢給找出來。

    這前后十來天，他們掙了兩百多，宋有成這個人有點(diǎn)兒錢就飄，煙要抽好的，還學(xué)著別人上電影院看電影，前后花了幾塊錢，柳紅花只得rou疼地拿出攢下來的私房錢補(bǔ)了上去。

    可以說，這回他們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不但沒掙錢不說，還得倒貼錢，更要命的是，宋紅中坐牢了，他們家的名聲本來就不怎么好，這回宋紅中被抓去坐牢，宋有成就甭想能找到對象了，這誰家都不愿意把姑娘嫁給坐過牢的人家。

    當(dāng)然，柳紅花和宋紅中母子兩人暫時都沒考慮到未來的問題。

    他們交了罰款，又準(zhǔn)備了些零錢送進(jìn)去給了宋紅中，等把一切處理完畢后，柳紅花母子突然發(fā)現(xiàn)，他們母子倆不知道該干什么才好了。

    做買賣，出了這回的事，她們母子已經(jīng)嚇破膽，不敢再冒險，而且他們也沒那腦子能想出掙錢的買賣來；種地，他們自己的田地又租出去了，要拿回來是不可能的，他們之前是當(dāng)著林保家的面按了手印，要是敢毀約，那林保家第一個不放過他們。

    柳紅花母子愁了好幾天，最后是托了柳紅花娘家那邊的親戚，在隔壁大隊租下來幾畝田。這回宋有成可沒辦法偷懶，每天天不亮就得和柳紅花下田干活去，忙到傍晚才回來。

    宋有成心中叫苦不迭，但比起辛苦，更重要的是丟臉。

    好幾次宋綿思在路上看見他，他都急匆匆掉頭走入，就跟見了鬼似的。

    這可把宋綿思逗笑了。

    天氣漸漸轉(zhuǎn)暖，縣城rou鋪和副食品店的供應(yīng)也上來了，宋綿思眼看著國營飯店的清單漸漸減少，心里頭便盤算著把這個買賣差不多也做到頭了。

    她本來也沒打算一直做這個買賣，畢竟當(dāng)初這個買賣只是因為過年的時候縣城rou菜供應(yīng)緊缺才產(chǎn)生的，如今供應(yīng)上來了，就算蔡大勇肯一直和她做買賣，恐怕飯店那邊其他人也要有意見了。

    尋了個日子，送完貨后，宋綿思就對蔡大勇說起這事，“蔡大哥，我看咱們這生意差不多也該結(jié)束了。”

    蔡大勇怔了怔，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宋妹子，你是不是聽說了什么了？”

    宋綿思笑了下，看來她提的時機(jī)還真的準(zhǔn)，要是再推遲下去，恐怕反而讓蔡大勇為難了，“我沒聽說什么。不過我覺得現(xiàn)在縣城應(yīng)該也不缺rou菜了，這生意本來就不能長久，停了也好?！?/br>
    蔡大勇心里頭松了口氣，他擦了擦手掌，“宋妹子果然聰明。其實這幾天我就想說這件事，不過不知道怎么說。咱們這買賣就做到今天吧。不過，買賣斷了，你可不能不認(rèn)我這個蔡大哥?！?/br>
    “那哪里能啊?！彼尉d思笑了，“我還想著有機(jī)會上門去拜訪下嫂子呢?！?/br>
    “那感情好啊，我們家就住在離這不遠(yuǎn)的前進(jìn)街28號，你哪一天有空上門來，你嫂子做菜也好吃著呢?！辈檀笥滦呛?，語氣很是和氣。

    宋綿思也不客氣，從善如流道了聲好，她領(lǐng)了今天這一單的錢，就回家去了。

    買賣停了后，宋綿思就松快了不少。

    不過，幾天后，她的輕松日子就到頭了。

    這一天傍晚，林賀功做了油潑面，三人捧著碗呼啦啦地吃著面，宋綿思饞了這一口面饞了好久，今天總算是如愿以償，這油潑面做起來并不費(fèi)工夫，可是費(fèi)油啊。

    如果不是宋綿思他們這陣子掙了小八百元，都舍不得這么吃。

    “棉思，棉思?！泵鎰偝缘揭话耄尉d思就聽見外頭有人喊她，她放下碗，就瞧見林保家從外面走了進(jìn)來，風(fēng)塵仆仆，滿臉喜色，“喲，你們吃著呢？””

    “是啊，書記，您這個時間來是有什么事嗎？”宋綿思忙放下碗筷，前幾天林保家光榮升為大隊書記，大隊隊長的職位由大隊里面一個比較年輕，高中畢業(yè)的人擔(dān)任了，那人名字叫做林家思，也是林家本家人。

    “我還真有事，我來找你一起去公社那邊，書記想問問你之前你說的那個榨油廠的詳細(xì)情況?！绷直＜艺f道，“不過我沒想到你在吃飯，這樣你吃完再和我過去?！?/br>
    “那怎么能行。”宋綿思想也不想就拒絕了，哪里有讓人在旁邊等著自己吃完飯的規(guī)矩，她擦了擦嘴，道：“糖兒，這面你們幫我留著，回頭等我回來了再吃?！?/br>
    “是，嫂子?！绷痔枪郧傻卮饝?yīng)下來。

    他們目送著宋綿思跟著林保家離開，心里頭充滿驚訝。

    林糖對林賀功問道：“哥，那榨油廠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嗎？”

    “我怎么能知道?！绷仲R功道，他的困惑不比林糖少，明明嫂子天天待在家里，為什么卻有林賀功很多不知道的事情呢？

    天色已經(jīng)黑了，從大隊到公社道路上黑漆漆的。

    林保家和宋綿思兩個人騎著自行車往公社大院去。

    等到了大院，瞧見那白墻黑瓦和那亮堂堂的辦公室，宋綿思心里頭才安定了下來。

    路上的時候，林保家邊騎車邊告訴她這事的情況，林保家這人一心想辦實事，因此，在宋綿思給他提了建榨油廠的建議后，他就一直在盤算著這件事。

    他還問了那林家思，一老一少琢磨著覺得這主意不錯，才敢到公社宋書記面前提起這事。

    宋書記剛聽說這主意后也愣了，集體單位，這他們公社從沒有過這樣的事情啊。

    不得不說，宋書記第一個反應(yīng)是否決。

    林保家和林家思灰心喪氣了好幾天。

    直到今天宋書記去了縣里面開會，會議上劉縣長講了粵東那邊有個大隊帶領(lǐng)整個大隊辦起了紡織廠，去年整個大隊掙了幾萬元這個例子，當(dāng)然，劉縣長的本意是想號召各個公社的領(lǐng)導(dǎo)都能夠為老百姓多考慮，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

    可這也剛好讓宋書記想起了榨油廠的事。

    宋書記回來后便心動了，讓林保家到公社講解這榨油廠的事，可林保家知道的也不多，因此宋書記就讓他去把宋綿思請來，好來了解下具體情況。

    “宋書記。”進(jìn)了辦公室后，宋綿思忙打招呼。

    “宋同志，你可算是來了。”宋書記滿臉都是笑容，他拿起水壺給宋綿思和林保家倒了兩杯水，“你們都坐。”

    接過水杯，宋綿思道了謝，從容地在辦公桌前面的椅子上坐下，態(tài)度從容，絲毫沒有見了大人物惶恐不安的樣子，這更叫宋書記高看一眼。

    別說宋綿思這個年紀(jì)的人，就是像林保家這樣年紀(jì)的人，有時候見到他們這些領(lǐng)導(dǎo)都有些束手束腳，連話都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宋同志，我聽林書記說，這建榨油廠的想法是你想出來的？”宋書記抱著水杯，語氣溫和，“你怎么想出這樣的辦法來的？”

    宋綿思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書記，說來也是好笑，我想出這主意還是因為吃不上油?，F(xiàn)在油多難買啊，咱們農(nóng)村人不說，縣城的人一個月也就能買到兩三斤油，就連國營飯店那也是買油難。”

    她說出這話，不但不叫人覺得天真，反而很讓人感慨。

    宋書記就深表贊同地點(diǎn)了下頭，“現(xiàn)在的油是難買，前些日子我聽說縣城里面為了買油還鬧出好幾次打架的事情來呢?！?/br>
    “可不是嘛?！绷直＜业溃骸岸夷苜I到的油也都不是什么好油?！?/br>
    “是啊，我記得咱們這里六十年代那會兒是有榨油廠的。”宋書記感嘆道，“那會子用的還是木頭做的榨油床，得有本事的師傅盯著榨油才不會出岔子，現(xiàn)在不是用木頭了吧？”

    “已經(jīng)有專門榨油的機(jī)器了?！彼尉d思說道。

    “這機(jī)器肯定比人力好，”宋書記肯定地說道，眼神看向宋綿思，“可是，就是這機(jī)器不好買啊。咱們也不認(rèn)識機(jī)械廠的人，而且，咱們公社這邊也沒辦法多支援你們大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