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孫燕妞應(yīng)了一聲,提著尼龍袋子跟了上去。 她們身后,何嘉誠皺著眉頭,唇角往下撇了撇,心里頭有種隱隱不悅的感覺,“你堂妹這人實(shí)在不怎么樣,你對她那么好,她卻這么說你,實(shí)在太過分了?!?/br> 宋勝棉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她這人就是這樣子,也是她命不好,年紀(jì)小小,爹媽就去世了,因此性子有些古怪,但她這人其實(shí)心地不錯的?!?/br> “你就別在替她說話了。”何嘉誠眼眸中掠過幾分欣賞的神色,他之所以答應(yīng)和宋勝棉在一起,就是因?yàn)樗蝿倜捱@人心地善良,三月份的時候,他們學(xué)校劉主任的一個孩子落水,宋勝棉不顧自己的安危,跳入河里救了小孩,事后還把功勞留給了何嘉誠,讓劉主任對何嘉誠感激不已,破例收了何嘉誠為徒弟。 何嘉誠也因此決定和宋勝棉關(guān)系更進(jìn)一步。 “好啦,我知道你是在替我委屈,但是我真的不委屈的?!彼蝿倜蘩渭握\的手,撒嬌說道,“倒是你跟我回我們家,我怕你不習(xí)慣。我們家就是普通的農(nóng)民家庭,什么都沒有。伯父伯母他們……” 說到這里,宋勝棉咬著下唇,一臉顧慮地看著何嘉誠。 要說兩家的家庭情況,那簡直就是天壤之別,何家家境優(yōu)越,又是紅色家庭,有權(quán)有勢,何嘉誠的爸爸是北京交通局局長,mama是北京第八醫(yī)院的醫(yī)生,更厲害的是他爺爺,是個首長,雖然說退了,可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可以說,何家的親戚隨便一個都比宋勝棉的家庭好。 對于何嘉誠,何家是抱著很大的期待,想把何嘉誠往政治方面培養(yǎng)。 何嘉誠也不負(fù)眾望,北京郵電大學(xué)這個學(xué)校雖然比不上清北,可也算是不錯的學(xué)校,再加上政治系主任劉主任這一株大樹,明眼人都看得出何嘉誠的前程遠(yuǎn)大。 何家就打算給他找個門當(dāng)戶對的姑娘,強(qiáng)強(qiáng)聯(lián)合,因此對宋勝棉這個鄉(xiāng)下姑娘和何嘉誠的戀情,很是不贊同。 看著宋勝棉這委屈的小模樣,何嘉誠笑了,拉過宋勝棉的手,“你就相信我吧,我不是那種看身世背景的人,再說了,我覺得你就很好?!?/br> 部隊(duì)大院的姑娘家世背景是不錯,可那都是千金小姐,一個個都有自己的脾氣,哪里能像宋勝棉這樣處處為他著想,甚至連功勞都讓給他。 何嘉誠心里頭是有些感動的,否則也不會跟宋勝棉回來,“你別多想,咱們的關(guān)系現(xiàn)在整個學(xué)校都知道,我不會當(dāng)個負(fù)心漢的?!?/br> “我相信你?!彼蝿倜弈樕戏浩鸺t暈,感動地說道。 她拿過何嘉誠手里的包,“咱們快回家吧,今天天氣可真熱,早點(diǎn)兒回家涼快涼快?!?/br> “好。”何嘉誠滿口答應(yīng)。 這小兩口絲毫沒發(fā)現(xiàn)周圍人嫌棄的眼神。 雖然說這幾年風(fēng)氣是開放了些,可也沒到在大庭廣眾下拉拉扯扯的程度。 宋勝棉哪里會在意其他人眼神,在她看來,這和縣就是個小縣城,也同樣屬于鄉(xiāng)下,她現(xiàn)在是大學(xué)生,哪里會在乎鄉(xiāng)下人怎么看他們。 “嫂子,你聽說了嘛?宋勝棉帶著對象回來了?!绷痔侨ジ盍素i草回來,就八卦地對宋綿思說道。 “我早知道了?!彼尉d思收拾著這回置辦回來的貨物,對林糖說道,“出火車站的的時候,碰見她們了?!?/br> “啊,那么巧啊?”林糖張大嘴巴,“那你看清楚她對象什么樣了嗎?好不好看?” “還不錯。”何嘉誠的確模樣不錯,再加上會收拾,一身白襯衫、黑長褲,挺人模人樣的,宋綿思也沒辦法昧著良心說人家長得不好看,“不過比不過你大哥?!?/br> 林糖忍不住笑了,她坐在床上,幫宋綿思折疊著衣服,“嫂子,這是想大哥了?” 宋綿思看她那打趣的眼神,臉頰泛紅,“誰說的,我想他干嘛,嫌不夠氣受嗎?” “嫂子,您知道您這叫做什么嘛?”林糖把一件裙子放在一旁,打趣著說道。 “什么?”宋綿思抬起眼皮,問道。 “您這叫做欲蓋彌彰,此地?zé)o銀三百兩!”林糖說完這話,就像一條小魚似的溜出去了,像是生怕宋綿思惱羞成怒打人。 宋綿思臉頰緋紅,追了出去,這小妮子現(xiàn)在膽子真是大了,連她也敢取笑了。 此時此刻的宋勝棉家里。 何嘉誠的到來就如同一顆炸、彈在東山大隊(duì)炸開。 雖然說宋勝棉考上了北京,可在大家看來,她還是東山大隊(duì)的人,并沒有什么稀奇的,可何嘉誠卻不同了,無論是他那白凈的臉,還是他那時髦妥帖的打扮,在眾人看來都是儼然一副北京人的模樣。 “這就是北京人啊,看著真俊?!彼蝿倜藜议T口一群人在那里探頭看著。 “還戴手表呢,好家伙,看樣子宋勝棉找了個有錢的。百貨商店一直手表要兩百多呢?!?/br> 手表這東西,在他們東山大隊(duì)里還是頭一回出現(xiàn)。 何嘉誠不自在地蓋住手腕。 柳紅花這半年來從沒有像現(xiàn)在這么開心過,她為了招呼何嘉誠,還特地泡了一杯子紅糖水出來,“嘉誠啊,喝水,紅糖水,可甜咧?!?/br> 何嘉誠看著邊緣泛黃的杯子,勉強(qiáng)笑了笑,接過杯子,“謝謝阿姨?!?/br> “快喝吧,別客氣,就當(dāng)自己家里?!绷t花催促道。 何嘉誠額頭上沁出細(xì)汗來,來之前他想象過宋家的艱苦,來之后的確也如他想象出來的一樣,可他沒想到,他頭一回受到的考驗(yàn)會是這樣的。 拿紅糖水招呼他,宋家人顯然對他很重視了,可這杯子,何嘉誠實(shí)在是下不了口。 宋勝棉哪里看不出他的為難,連忙從他手里拿過杯子,從背包里拿出水壺遞給他,“嘉誠,我想喝紅糖水,你喝水壺的水吧。” “好。”何嘉誠這才松了口氣,忙不迭地?fù)Q了水。 喝了口水后,何嘉誠才開口道:“阿姨,這回我陪勝棉回來,給你們帶了些禮物,就是不知道你們喜不喜歡?”說完,他拿起自己的黑色行李包,拉開拉鏈,拿出東西出來。 麥乳精、奶粉、水果罐頭、還有一瓶茅臺,何嘉誠這回的出手的確不小。 柳紅花都看直了眼,伸手就想要摸,要不是宋勝棉給她使了個眼神,柳紅花的口水都要流下來了,可即便努力忍住了,她的臉上還是流露出貪婪的神色,“這么多禮物,得值多少錢啊,小何,你也太客氣了?!?/br> “阿姨,這沒什么,不過是我一點(diǎn)兒小意思?!焙渭握\態(tài)度很是親和。 宋勝棉心里暗道,這對何家的確不值什么錢,畢竟何家是什么人家,現(xiàn)在好多人家都吃不飽呢,他們家早就吃上了國外的牛排,喝上了紅酒。 “這還小意思呢,就這瓶酒得值不少錢了?!绷t花伸手摸了摸酒瓶,笑的眼睛都瞇起來了。 外頭的人更是不由得投來羨慕的眼神。 還有人低聲說道:“這宋勝棉就是命好啊,當(dāng)了大學(xué)生不說,還找了個這么有本事的對象,這些禮物下來,少說得好幾百了。” “所以說,這女人干得好還不如嫁得好。宋廠長再有本事,可林賀成哪里比得上宋勝棉的對象啊?!?/br> 宋勝棉唇角已經(jīng)不知覺地勾起,她看向何嘉誠,眼眸里滿是深情。 何嘉誠雖然被吹捧的有些不好意思,可人都是喜歡聽好話的,他自然心里頭也高興。 他突然像是想起什么,道:“我還給勝棉的弟弟買了一雙鞋子,弟弟去哪里了?怎么沒見到?” 柳紅花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凝滯住了。 宋有成坐牢的事,她還沒來得及寫信去告訴宋勝棉呢,但這事哪里好讓何嘉誠知道,有個坐牢的爹已經(jīng)夠丟臉了,要是再有個坐牢的弟弟,那無論是什么樣的人,都會覺得他們家有問題。 何嘉誠這個對象這么好,柳紅花可舍不得讓這門親事吹了,她勉強(qiáng)笑了下,道:“她弟弟最近去我親戚家里幫忙,得過半個月才能回來?!?/br> “半個月,那么久?”何嘉誠愣了愣,“不能讓他回來一趟嗎?我也好見見他?!?/br> “這恐怕不行。”柳紅花心里慌張,她沒想到何嘉誠竟然真的這么有誠意,她都說宋有成不在家,還想看他。 眼見柳紅花的神色不對,何嘉誠心里頭起了疑惑。 宋勝棉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可從柳紅花的神色也琢磨出些問題來,連忙打圓場,“是不太方便,我們家那親戚人挺刻薄的,我弟弟去當(dāng)學(xué)徒,要是中途回來,說不定回頭人家就不要他了?!?/br> 聽見是這么回事,何嘉誠恍然大悟,道:“那還真是辛苦?,F(xiàn)在當(dāng)學(xué)徒可不容易啊?!?/br> “可不是嘛,說是要白干一年,還不包吃包住?!绷t花松了口氣,裝模作樣地拍了下大腿,“可咱們能怎么辦呢?誰叫咱們家沒關(guān)系,也沒錢,就只能讓孩子吃點(diǎn)兒苦了。她弟弟又不像是勝棉和你這么有出息,能考上大學(xué)?!?/br> 何嘉誠被這么一夸,剛剛的疑惑就拋到腦后了。 招呼了何嘉誠在家里休息,宋勝棉打著要去買點(diǎn)兒rou的借口把柳紅花拉出了家門。 那些鄰居都對宋勝棉是羨慕不已。 可宋勝棉這會子沒時間去享受眾人羨慕的眼神,她拉著柳紅花走出一段距離后,看著后面沒人,才停下腳步,把柳紅花拉到一旁去,“媽,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柳紅花還想遮瞞過去。 “我問弟弟怎么回事?!彼蝿倜迚褐饸庹f道,“你別想瞞著我,他那人吃不了苦,哪里能去給人家當(dāng)什么學(xué)徒?!?/br> 柳紅花臉上浮現(xiàn)出訕訕的神色。 宋紅中坐牢已經(jīng)毀了宋勝棉入黨的機(jī)會,為了這事,宋勝棉還寫信回來罵了好幾句,這也是柳紅花一直沒找人寫信把宋有成坐牢的事告訴宋勝棉的原因。 她知道女兒的心腸硬,怕宋勝棉因此恨上宋有成。 “他,他也不是有意的,都是宋綿思給害的。” “怎么又有她的事?”宋勝棉皺緊眉頭,沉著臉說道。 柳紅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解釋了一遍。 在聽到柳紅花和宋有成偷雞不成蝕把米,兩人都去坐牢后,宋勝棉的臉色格外難看。 “這么大的事情,你還想瞞著我?!”宋勝棉氣得跺腳,她怎么就盡攤上豬隊(duì)友,“要是剛才我沒看到你神色不對,替你描補(bǔ)了幾句,現(xiàn)在嘉誠早知道這事了。你這是純心害我啊。你知不知道我把嘉誠哄來咱們這里,有多不容易。” “可這不是沒露餡嘛?!绷t花狡辯道,“再說了,我看那何嘉誠對你挺上心的,就算知道了,也沒什么吧。” “你懂什么?!彼蝿倜抟а勒f道。 她和何嘉誠的關(guān)系是有進(jìn)步,可她心里明白,那是因?yàn)樽约喊压谒徒o何嘉誠,何嘉誠才會這么對她。對她,何嘉誠遠(yuǎn)不像書里面對宋綿思那樣熱情固執(zhí)。 書里面,可是何嘉誠倒追的宋綿思,就算知道宋綿思有對象,何嘉誠也不放棄。 可攤在她身上,卻是她處處討好何嘉誠,雖然說有成果,可宋勝棉心里頭說真的哪里能不介意? “那這事怎么辦?”柳紅花覷著宋勝棉的臉色,“這件事,大隊(duì)里的人都知道,要是他們不小心說出來,這事可就露餡了?!?/br> 到那時候,何嘉誠肯定更加憤怒。 不只是因?yàn)樗斡谐勺?,更因?yàn)榱t花母女的瞞騙。 “所以咱們不能讓他知道弟弟的事?!彼蝿倜尴露Q心,“這幾天我會帶他到處走走,躲著點(diǎn)兒人,你也別到處炫耀,真要想炫耀,等他走了再說。他也住不了幾天?!?/br> “那好吧?!绷t花有些不情愿地說道。 她還想和大隊(duì)的人炫耀炫耀自己有個多好的女婿,現(xiàn)在只好作罷了。 “對了,”宋勝棉突然想到一件關(guān)鍵的事,“先前我讓你們?nèi)フ医逃指本珠L,這事你們辦了嘛?” “辦了!”柳紅花這回底氣十足,“我還敲了那人一筆錢呢?!?/br> “多少?”宋勝棉問道。 “一、五十?!绷t花本想實(shí)說,可看宋勝棉的神色,像是要錢,話鋒一轉(zhuǎn)就砍掉了一半。 “那你把五十給我吧?!彼蝿倜抟稽c(diǎn)兒也不見外,伸手就要。 “你要這么多錢干什么?”柳紅花心疼錢,不舍得給。 現(xiàn)在她們家就她自己一個,兒子還得好幾個月才能出來,地里面的莊稼長得又不行,她哪里舍得像之前那樣大方的給錢。 “總之我有要事要辦?!彼蝿倜拚f道,“這錢您留著也沒用,還是給我,回頭我在北京掙了錢,我肯定翻倍還給您。將來,我還給您養(yǎng)老送終,讓您也過何家那樣的好日子?!?/br> 聽見這話,柳紅花心動了,別的不說,單單看到何嘉誠的手表,柳紅花就知道何嘉誠家里肯定有錢,她不甘不愿地道:“回去再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