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那人轉(zhuǎn)過身來,朝這邊走了過來,還真是林賀成。 他穿著一身便服,白色襯衫黑色長褲,身板挺直,像是一棵屹立不倒的柏樹。 “我就先回去了。”趙小燕再糊涂,也知道不當(dāng)電燈泡,說了一句話,就跑了。 宋綿思連喊都來不及喊,她看向林賀成,上下打量一番,瞧見他眼角帶著笑意,心里就有數(shù)了,“劉縣長那邊談妥了?” “嗯?!绷仲R成拿過她身上的背包,“那個老狐貍一開始還想替陳建設(shè)遮掩,聽說省城那邊知道,立刻就改口了。” “他那個人就是貪功?!彼尉d思感嘆道,這人都是有復(fù)雜的,像劉縣長先前也挺支持宋綿思他們的工作,可是牽扯到自己的利益問題時,還是更向著自己,“不過,顧局長那邊卻是不同,我們沒多說什么,他看了照片后就答應(yīng)徹查這件事,還準(zhǔn)許季同志報道這件事?!?/br> “那就好?!绷仲R成道,“咱們的官員絕大多數(shù)還是好的?!?/br> 宋綿思看了林賀成一眼,忍不住笑了。 林賀成摸了摸自己的臉,沒摸到什么東西啊,“你笑什么?” “沒有?!彼尉d思抿著嘴唇說道。 她可不會告訴林賀成剛剛在路口看見他時,自己竟心跳如擂鼓,覺得他實(shí)在“可愛”極了。 能知道跑路口來接她,林賀成也不算是太過鋼鐵直男。 …… “爹,你要出門嗎?”陳可欣打著哈欠從屋子里出來,昨兒個為了慶祝她能考上大學(xué),陳家辦了酒席,陳可欣太開心,也喝了酒,這才睡到這個點(diǎn)才起來。 “嗯?!标惤ㄔO(shè)推著洋車子,想到什么又站住,回過頭對陳可欣說道:“這些天你就別得留意點(diǎn)兒說話,免得又和昨天一樣險些說錯話,要不是你爹我替你遮掩過去,咱們這事就得穿幫了?!?/br> 聽見陳建設(shè)提起這事,陳可欣臉上露出訕訕的神色,“爹,你放心吧,我絕對不會亂說話的。” “你要是真能做到,你爹我也就放心了?!标惤ㄔO(shè)說道。 他交代完女兒,騎著洋車子就去上班。 剛到辦公室,陳建設(shè)就感覺到氣氛不太對勁,一早上,大家都到了,可是辦公室里安靜的可怕,人人都拿異樣的眼神看著他。 就在陳建設(shè)心里頭嘀咕的時候,局長辦公室里走出來幾個穿著中山裝的男人。 那幾個男人瞧見陳建設(shè),就沖他走了過來,“你是陳建設(shè)?” “是,我就是陳建設(shè),你們這是?”陳建設(shè)一臉糊涂,他看著那幾個男人臉上嚴(yán)肅的表情,隱約感覺到大事不妙。 為首一個男人語氣肅穆,“你涉嫌濫用職權(quán),請和我們走一趟,協(xié)助調(diào)查!” 陳建設(shè)心里一沉,手上的公文包掉落到了地上,發(fā)出沉悶的砰地一聲響聲。 此時,柳成志帶著手銬被人從辦公室里帶出來。 這兩個人四目相對,都看見了彼此的驚惶。 第63章 當(dāng)長嫂的第六十三天 當(dāng)長嫂的第六十三…… “出大事了?!?/br> 林保家是行色匆匆地回到大隊的, 他本來今天是要去公社匯報下最近榨油廠的生產(chǎn)狀況,可到了公社,聽說教育局的事后,林保家連忙趕回了大隊。 農(nóng)田里大家都在忙著除草打藥, 聽見他這話, 嚇了一跳, “書記,出啥大事了?” “咱們縣城教育局兩個局長都被抓了?!绷直<译p手撐在膝蓋上, 這一路騎車回來是累的真夠嗆,他手中捏著一張報紙,這報紙上刊登了宋綿思的采訪, 還有和縣教育局高考成績頂替的事情。 “又抓了?”許大叔拍著大腿說道:“現(xiàn)在這些官是怎么了,怎么凈不干好事?” “許大叔, 這也和咱們沒啥關(guān)系啊。”旁邊一個年輕小伙子說道, “這教育局的局長抓就抓唄, 和咱們有什么關(guān)系?!?/br> “那你可就說錯了, 這事還真的和咱們有關(guān)系?!绷直<夷樕珖?yán)肅,“你們以為這兩個人是怎么進(jìn)去的, 他們是干了頂替咱們大隊趙小燕高考成績, 被人揭發(fā)了才被送進(jìn)去的。” “不可能!” 林保家正要問是誰說不可能,一扭頭就瞧見擔(dān)著水的柳紅花怔愣地直直地看著他。 “這都上報紙的事, 怎么不可能?”林保家說道,他把報紙攤開, 對著眾人說道:“你們瞧, 這里還有抓人時候的一張照片呢?!?/br> 柳紅花的眼神落在林保家手上的報紙上,報紙上面兩張照片,一張是宋綿思的照片, 另外一張則是柳成志和陳建設(shè)兩人被逮捕時候的照片,特寫鏡頭下,陳建設(shè)惶恐和躲避的神色清晰可見。 柳紅花看直了眼,她一把搶過林保家手里的照片,林保家還沒反應(yīng)過來呢,柳紅花將肩膀上挑著的擔(dān)子都丟下,拿著報紙就往家里趕。 “誒,這人是怎么回事?”林保家一愣,這還沒反應(yīng)過來呢,柳紅花人影都不見了,他看著地上兩桶灑了的水桶,“這柳紅花真是的,搶了我的報紙不說,怎么這水桶也不要了?” “誰知道她啊,保不齊發(fā)瘋了吧?!逼渌讼訔壍卣f道。 而趙大娘卻是連忙拉住林保家,“書記,這么說小燕的高考成績是被人頂替的?” “那可不嘛。咱們大隊這回出了兩個大學(xué)生了,報紙上都說了小燕的成績是能考上大學(xué)的,還是個不錯的學(xué)校呢?!绷直<倚χf道,他說著話鋒一轉(zhuǎn),“說起來,小燕還得感謝咱們綿思,要不是綿思發(fā)現(xiàn)這是不對,跑去和劉縣長反應(yīng),這小燕就得吃這啞巴虧。你說這讀了這么多年書,結(jié)果成績被人給頂替了,這事多冤枉啊?!?/br> 眾人紛紛道是,尤其是和趙小燕關(guān)系好的幾個人家更是義憤填膺。 宋勝棉正在屋子里對著鏡子梳著頭發(fā)。 她仔仔細(xì)細(xì)地將頭發(fā)梳成了麻花辮,正要拿個頭繩給綁起來的時候,突然柳紅花就沖了進(jìn)來,把她嚇了一跳,頭繩也掉在地上。 “勝棉,出事了!”柳紅花嘴唇發(fā)青,抓著宋勝棉的手腕說道。 宋勝棉嫌惡地看了她一眼,低下頭撿起頭繩,拍了拍,語氣不耐:“媽,我都和你說多少回了,進(jìn)來的時候敲敲門。” “先別說什么敲門不敲門了,出大事了?!绷t花一把將報紙拍在桌上,“那教育局副局長給抓了。” “抓了?”宋勝棉愣了一愣,她低頭看向報紙,第一眼就瞧見了陳建設(shè)被抓的照片,宋勝棉的臉色一下子變了,她顧不得頭繩的事,也顧不得敲門的事,連忙把報紙上的新聞看完。 在看到是宋綿思和劉縣長舉報的這件事,宋勝棉臉色就是一黑,捏著報紙的手指用力到發(fā)白,又是宋綿思,怎么老是宋綿思壞了她的事! 先前的野豬,還有瀉藥,現(xiàn)在又有舉報這事! 宋綿思是不是非要和她過不去! “勝棉,你說這事咋辦?這陳建設(shè)被抓了,會不會亂說話,把咱們給供出來?”柳紅花擔(dān)心地雙手雙腿都在發(fā)抖,她眼神都渙散了,坐過牢的人更加害怕再次進(jìn)監(jiān)獄,監(jiān)獄里面多苦她是吃過的,在里頭沒吃沒喝,天天就是窩窩頭,她年紀(jì)又大了,進(jìn)去后總是受欺負(fù)。 柳紅花是真的怕了。 “什么供出來?”門口傳來何嘉誠的聲音。 宋勝棉抬頭一看,心里頭一慌,驚慌失措下就要收起手上的報紙,可她忘了,何嘉誠就在門口,哪里能在他的眼皮下將報紙藏起來。 看著宋勝棉心虛的表情,何嘉誠走了進(jìn)來,眼神落在她的手上,“這是今天的報紙?” “是?!彼蝿倜廾銖?qiáng)揚(yáng)起唇角,露出一個笑容,“你怎么這么早起來?餓了吧,我讓我媽給你下碗面條?!?/br> “不了,我還不餓,先讓我看完報紙?!焙渭握\沖著宋勝棉伸出手。 宋勝棉眼神里掠過慌亂的光芒。 何嘉誠看著她,手停在半空,沒有收回去的意思。 眼下這種情況,如果不把報紙給嘉誠,只會顯得自己做賊心虛,宋勝棉在心里頭悄悄給自己打氣,她揚(yáng)起唇角,露出一個微笑:“這報紙也沒什么好看的,你想看就看吧。” 她把報紙遞了過去。 何嘉誠接過報紙,第一眼落在宋綿思的照片上,即便是黑白照片,也能看得出宋綿思容貌很漂亮,照片上她散著頭發(fā),肌膚白皙,臉上笑容陽光清新,叫人看著就覺得舒服。 看著這張照片,何嘉誠不由得有些出神。 他像是做賊心虛一般,飛快地把視線從照片上移開,落在文章的內(nèi)容上面。 當(dāng)看見宋綿思檢舉揭發(fā)了一樁頂替高考成績的犯罪后,何嘉誠低聲道:“她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br> “你在說什么?”宋勝棉笑容僵住,眼眸里泛起一陣怒氣,背在身后的手指煩躁地絞在一起。 “我只是驚訝她竟然這么有膽量。”何嘉誠抬起頭來,神色有些冷淡,“畢竟要是碰上這種事,很多人都會選擇置身事外,不是嗎?” “我倒是覺得有些莽撞。”宋勝棉知道自己本該順著何嘉誠的話說下去才是,現(xiàn)在何嘉誠也不知道聽到了多少話,可她心里頭憋著一股氣,這口氣不宣泄出來她實(shí)在不舒服,“要是那劉縣長剛好和陳建設(shè)同一伙,那她不是自尋死路,也就是她運(yùn)氣好?!?/br> 報紙上并沒有過多描述宋綿思的布局。 這也是宋綿思的意思,沒必要把劉縣長的顏面都扯下來,人前留一線,日后好相見。 “照你這么說,她還做錯了?”何嘉誠不悅地皺起眉頭,“我們身為年輕的一代,不該有這樣的赤城熱血嗎?” 宋勝棉一時語滯,她抿了抿唇,也不愿意改口。 他們鬧這么一出,柳紅花倒是冷靜下來了,柳紅花知道現(xiàn)在何嘉誠是宋勝棉能夠抓到的最好的對象,而且人都帶回家了,要是因為宋綿思吹了,那就不值得了。 她定了下心神,忙道:“勝棉,你這孩子怎么說話的?你就算擔(dān)心你堂妹也不能胡說八道啊。我看嘉誠就說的很對?!?/br> 批評了宋勝棉,柳紅花又對何嘉誠露出一張笑臉。 “嘉誠,你也別把勝棉的話往心里頭去,對了,你餓了吧,我?guī)倜奕ソo你煮面去?!绷t花說著,拉著宋勝棉就往廚房去。 到了廚房,柳紅花往外頭瞧了一眼,見何嘉誠沒出來,忙低聲道:“嘉誠剛剛估計也沒聽見什么,你也不要發(fā)脾氣,人家是城里人,能看得上咱們已經(jīng)很好了。咱們家現(xiàn)在這情況,你爹你弟弟將來還指望他呢?!?/br> 宋勝棉不耐煩地甩開柳紅花的手,道了聲知道了。 她心里頭既憋悶又有種提心吊膽的感覺。 一家子吃了面后,宋勝棉突然放下碗筷對何嘉誠說道:“嘉誠,剛才是我不該那么說,我和你道歉?!?/br> 何嘉誠愣了下,看了柳紅花一眼,這當(dāng)著柳紅花的面,何嘉誠也不好意思不給宋勝棉面子,“也沒什么,我也有不對的地方?!?/br> 宋勝棉露出一個笑容,仿佛剛剛發(fā)生的糾紛不存在一般。 “嘉誠,其實(shí)我覺得你在我們這里呆了也挺久了,要不這幾天回北京去吧,也免得你爸爸mama擔(dān)心?!?/br> 何嘉誠有些疑惑,但也沒多想,“那我后天回去吧。” “還是明天吧?!彼蝿倜藜泵φf道。 “啊?”何嘉誠皺起眉頭,疑惑中帶著些許不解,“為什么非要明天?后天也不行嗎?” 后天當(dāng)然可以,可是宋勝棉怕出事啊,陳建設(shè)那人顯然不是什么好人,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把她媽給供出來,宋勝棉可不想要讓何嘉誠看到自己丟人難堪的一面。 “嘉誠,我是為你著想,你出來這么多天,叔叔阿姨肯定都很想你,早點(diǎn)兒回去也好?!彼蝿倜奚斐鍪治兆『渭握\的手,“再說了,我們離開北京的時候,劉主任不是說八月的時候要找人幫忙處理一些事情嗎?你早點(diǎn)兒回去,也能夠幫上劉主任的忙?!?/br> “那好。”何嘉誠想了想,的確也是這個道理,便也答應(yīng)了宋勝棉。 唯恐夜長夢多,下午,宋勝棉就急巴巴地帶著何嘉誠去火車站里買車票,順帶還給何嘉誠買了好些特產(chǎn)帶回去,柳紅花給的五十塊,宋勝棉一口氣花了二十多塊。 “你這也太破費(fèi)了,真不必買這么多東西。”何嘉誠看著宋勝棉買的幾塊布料,有些不好意思。 “你還和我見外呢?!彼蝿倜迣渭握\出手的確大方,她知道何嘉誠對她其實(shí)并沒有動心過,所以才更加急切用各種手段來綁住何嘉誠,更何況,她買這么多也不全是給何嘉誠的,“這些布料漂亮,適合給阿姨做衣裳,伯父那邊我就買了一支鋼筆,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歡?!?/br> 何家對她和何嘉誠感情一直不看好,宋勝棉自然得下一番苦心去討好何嘉誠的父母。 “他們肯定喜歡的?!焙渭握\心里頭有些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