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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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氏身份那般鄙薄,不該比自己有更好的運(yùn)道。 顧言薇望向宜茹,一字一頓道:“宜茹,我……要謝氏……死?!?/br> 宜茹渾身一顫,掌心生汗。 然而她自小侍奉的姑娘死死地盯著她,令她說不出一句拒絕的話。 宜茹鼻間發(fā)酸,不知覺間淚溢了滿面。 是,都是那個出身低賤的女人,害得她的姑娘受了這樣多的苦。姑娘想要謝氏的命,是那女人應(yīng)該的下場。 她將臉貼上顧言薇的手背,輕聲應(yīng)諾,“娘子放心,若娘子去了,宜茹定會殺了謝氏,再隨娘子而去,到地下繼續(xù)侍奉娘子、陪伴娘子?!?/br> 顧言薇終于露出了一點(diǎn)點(diǎn)笑,是滿意的,暢快的。 她放心地閉了眼,“我的喪事,讓尹賢妃來辦。停靈時,無人會有提防……胡充儀念過我的藥方,里面有一味藥草,既能鎮(zhèn)痛,亦有劇毒……” 七月,在某一個暴雨后的清晨,皇后顧氏薨。 這一天對于內(nèi)宮諸人而言,似乎來得并不突然。因六月底,皇后便有幾度昏迷難醒,高恕民施針下猛藥,才將皇后勉強(qiáng)救回。宗朔也不復(fù)從前決絕姿態(tài),去看過皇后許多次,并屢屢傳召魏國公夫人與世子夫人入宮覲見皇后。 皇后渾渾噩噩間說了很多胡話,宗朔坐在床邊,沉默地聽。他從前想過她會有怨,卻不想皇后積怨這樣深。沉疴在榻,夜里竟也會漏出幾語喃喃,是在咒念謝小盈的名字。 宮人屏聲靜氣地跪在屏風(fēng)外,宗朔一個人聽。聽得他渾身血冷,齒間發(fā)寒。 皇后華貴衣冠之下,藏著他不曾認(rèn)識的心。 若皇后不是這樣一副病弱之軀,宗朔幾不敢想,他的后宮會是怎樣的光景。 為皇后病重,宗朔罷朝了三次。 朝野間,已無人說起帝王寵媵的舊事,只紛紛感慨帝后恩愛,傳頌皇帝對皇后的“恩情”。 皇后薨逝,宗朔為其定謚號“仁安”,輟朝五日,舉國同哀。 宗朔忍住了,在皇后身后,他給了她應(yīng)有的哀榮。 仁安皇后停靈于慈恩殿,百官進(jìn)拜,內(nèi)外命婦與宗室女日夜哭喪。大皇子宗琪領(lǐng)二皇子宗璟、皇長女宗瑤為嫡母齊衰服孝。 這是謝小盈第一次在延京城內(nèi)感受夏天的酷暑,好在她與無憂都是跪在停靈的大殿之內(nèi)。聽說跪在外頭的孫美人,一天暈過去了兩次。尹賢妃受皇后遺命,與禮部共主皇后喪儀,她待下面的人頗嚴(yán)厲。孫美人已中暑到這般地步,尹賢妃也只是讓御醫(yī)給她灌了藥,命她繼續(xù)跪哭皇后。 無憂剛滿兩歲,什么都還不懂,第一日跪靈時她被滿殿掛白與沉穆的敲鐘聲嚇得嚎啕大哭,尹賢妃看了,只說了一句“公主純孝”,并沒有給出額外的開赦。無憂當(dāng)晚回來就嚇得做了噩夢,謝小盈陪了她一整夜沒合眼,次日再去慈恩殿時,她的身體便也有些支不住。 但她還是不放心無憂,小睡半晌便去哄女兒。無憂果然對一切都懵懵懂懂,心里害怕到不行,揪著謝小盈的衣襟問:“娘娘,為什么大家每天都要哭?” 謝小盈摸了摸女兒的臉,哄她早些入睡:“娘娘不是說過了嗎?皇后殿下是你爹爹的妻子,她舍棄了你爹爹,去了另外一個世界,你爹爹難過,才叫咱們這樣跪著求你皇后母親,看她還肯不肯回來?!?/br> 無憂似懂非懂地問:“那皇后母親會回來嗎?” 謝小盈搖搖頭,“也許會,也許不會,這世間的事總要試一試才知道結(jié)果。無憂不要害怕,不論發(fā)生什么事,你大兄總是會保護(hù)你的。” 皇嗣們都是跪在嬪御前頭的,這兩日多虧有宗琪照顧meimei,謝小盈還算放心一些。 無憂果然點(diǎn)點(diǎn)頭,把腦袋窩進(jìn)謝小盈的懷里,依偎道:“無憂喜歡大兄?!?/br> 謝小盈拍了拍女兒,“嗯,你大兄也喜歡你的。” 皇后停靈到第七日,皇帝又來上香。 謝小盈與林修儀、胡充儀、金充媛四人跪在一列,宗朔的目光掃過來,在謝小盈的身上短暫停留。 他想起了什么,問尹賢妃:“大公主呢?” 尹賢妃道:“公主哭得嗓子發(fā)啞,乳母抱下去喂水了?!?/br> 宗朔眉頭深深蹙起,思忖須臾后吩咐:“二皇子與大公主都年幼,明日就不叫他們兩個來了,有大郎在靈前代他們盡孝足夠了。” 尹賢妃并不在這上面與皇帝做任何爭辯,立刻低頭,“是,臣妾遵旨?!?/br> 謝小盈長舒出一口氣。 宗朔又對尹賢妃說:“皇后在世時仁愛,從不苛待妃嬪。賢妃多看顧諸人,暑熱重,若有受不了的,該進(jìn)膳喝水休息就去,不必守死禮?!?/br> 尹賢妃繼續(xù)稱是,皇帝這才離去。 皇帝都這么說了,尹賢妃果然改了策略,每隔半個時辰就放一批內(nèi)外命婦到側(cè)殿內(nèi)休息調(diào)整,叫大家輪流去,這樣既能維持殿內(nèi)的陣仗,又能讓人人都得到休息。 謝小盈原本以為要熬上好一陣子的跪靈,不知不覺間就快結(jié)束了。 最后幾日,謝小盈湊巧趕上與楊淑妃一同休息,兩個人結(jié)伴往側(cè)殿走去,沒料想正聽到幾個外命婦圍在廊子里交頭接耳地夸賢妃,既說她對待中宮恭敬,又夸她順從皇帝旨意,靈活應(yīng)變,不愧是吏部尚書的女兒。 楊淑妃與謝小盈不動聲色地進(jìn)了側(cè)殿,隨后她才壓著聲道:“皇后這還沒下葬呢,尹家就忙著給賢妃造勢,想做繼后了。” 賢妃到這一步,想要封后也不為怪。謝小盈原本怵她,但轉(zhuǎn)念一想,自己身上已無圣寵?;实鄄粊眍U芳宮的消息,過了這么久,大家差不多總該知道了。她膝下只有個女兒,沒有人再會看她不順眼,以后她比著林修儀過日子就是了。想到這里,謝小盈反倒輕松地笑了一下,“任是誰,反正都與我沒有關(guān)系了。” 楊淑妃默然。 謝小盈在殿里坐著揉了會膝蓋,宮人們進(jìn)來給嬪御上了涼茶。謝小盈端起杯子正要喝,楊淑妃卻又用胳膊肘頂了謝小盈一下,提醒她道:“你看?!?/br> “怎么?”謝小盈抬頭望去,楊淑妃指了一下剛剛進(jìn)來奉茶的宮女,“那不是宜茹嗎?” 謝小盈想起來了,宜茹是皇后身邊體己的宮人。 她沒懂楊淑妃想說什么,茫然地看了對方一眼。楊淑妃皺著眉頭問:“她怎沒殉了皇后?” 謝小盈渾身冒出雞皮疙瘩,低聲說:“不殉也好,活人殉葬太殘忍了,她既留下,定是仁安皇后愿意叫她活下去,jiejie別多管了?!?/br> 話畢,謝小盈著急地喝了口涼茶,作出不想與楊淑妃深聊的姿態(tài)。楊淑妃斜睨謝小盈,嗤了她一聲,倒也沒深究。 這日天黑之后,謝小盈方回到頤芳宮,她先換了衣裳洗了手,顧不得吃飯就去側(cè)殿看望無憂。 無憂不必再去哭靈,整個人精神頭都好起來了。她受到杜婕妤的啟蒙,愛上了畫畫,謝小盈去的時候,無憂正在拿畫筆往木家具上涂色,畫得亂七八糟。 謝小盈便叮囑乳母,“看著點(diǎn)公主,畫畫的時候別叫她吃手,舔了墨汁進(jìn)去可不好?!?/br> 她是怕這些顏料里有什么重金屬,女兒舔到了就算犯個胃病,也是夠嚇人的。 但不知她是不是太緊張了,這個念頭剛冒出來,謝小盈腹間便泛起一陣絞痛。她下意識伸手去捂肚子,荷光見她動作,忙上前問:“娘子,你怎么了?” 謝小盈倒吸一口涼氣,扶著墻往一邊靠著坐下來,“許是……要來月事了,肚子突然疼?!?/br> 荷光皺著眉說:“還不到日子啊,難道是跪得受了寒?奴去倒碗熱水來,娘子喝著看有沒有緩解?!?/br> 謝小盈不舒服,便不敢在女兒這里多呆,她叮囑薛氏仔細(xì)照顧,由荷光扶著回了正殿里。 她在床上艱難地躺下來,疼痛感非但沒有緩解,竟愈演愈烈。 室內(nèi)燈火昏黃,搖曳的燭光像揮劍起舞的小人,在謝小盈眼前橫跳。 她咬牙忍著,問荷光:“現(xiàn)在什么時辰了?宮門可上鑰了?” 荷光喂了謝小盈熱水,見她臉色慘白,不斷往外冒著虛汗,心里也是慌張不已,她道:“華章門定是落鎖了,不然奴去求尹賢妃,請她開恩,咱們?nèi)麝愑t(yī)來。” 謝小盈有點(diǎn)猶豫,她既怕自己只是這幾日饑一頓飽一頓餓出了胃病,可這樣的疼痛又實(shí)在有些嚇人。 她閉了眼,虛弱道:“那就再等等,有粥嗎?我先吃一點(diǎn),看能不能好轉(zhuǎn)一些。” 荷光反應(yīng)過來,謝小盈回了頤芳宮就先去看女兒,還沒來得及用晚膳,興許只是餓壞了。她忙起身去安排,叫人暖了熱粥,備了三道小菜,一并拿來給謝小盈吃。 謝小盈忍著不適,硬灌了自己半碗粥,然后躺下平復(fù)。 然而,謝小盈躺下連半個時辰的功夫都不到,腸胃中疼痛就愈加尖銳起來,她一陣作嘔,控制不住,只來得及喊了一聲人,便伏在床邊吐了出來。 謝小盈一身虛汗,眼前都開始發(fā)暈,大半個頤芳宮的人都驚動起來,打掃的打掃,侍奉的侍奉,荷光撲在床邊攥著謝小盈的手,“娘子身上怎這樣涼?奴去傳御醫(yī)吧?。 ?/br> 都這個節(jié)骨眼了,謝小盈自然不會再忍,她輕輕點(diǎn)頭,囑咐荷光道:“求賢妃,也派人去找趙良翰……公主那邊,盯好,別嚇到孩子……” 第124章 鉤吻之毒 謝小盈起初都只是痛,吐過之…… 夜色已深, 金福宮內(nèi)一片寂靜。 皇帝正在寢殿內(nèi)沐洗,準(zhǔn)備安睡。內(nèi)宦與宮婢們窸窸窣窣地忙碌著,都是用眼神與手勢交流, 無人敢放出聲音來, 唯恐觸怒皇帝。 自端陽節(jié),皇帝在頤芳宮內(nèi)大發(fā)雷霆離開后, 御前的人便得了常路提醒,各個噤若寒蟬,仔細(xì)當(dāng)差,生怕觸了皇帝霉頭?;实塾诮鸶m獨(dú)宿已久, 常路起先還想壯著膽子給皇帝舉薦個人,但見杜婕妤被皇帝趕出頤芳宮那日的情形,常路就徹底息了心思。 皇帝自己不要人,他可不敢再給誰鋪路了。 連謝修媛都能在皇帝跟前吃掛落, 誰還能摸得透皇帝心思, 管他枕席之事? 里頭貼身服侍皇帝的活計常路已不必親自做,他就立在殿外頭聽個傳。 他雙手抱著正發(fā)呆, 卻見一個內(nèi)宦小心翼翼地跑到直房里去,不多時, 趙良翰竟從那里面走了出來,往金福宮的角門去了。 常路心思微動,喊了人來頂他, 悄么聲兒地跟上了趙良翰。果不其然, 他看到頤芳宮的內(nèi)侍趙思明,滿臉涕淚地跪下來,拽著趙良翰的袍角,不知在求什么事。常路心中冷笑, 任那謝修媛再得寵,跟著皇帝沒完的鬧性子,這不就有后悔的一天? 陛下可說了,從今往后,他再不會去頤芳宮,也決不讓人在他跟前兒提起謝修媛了。 想到這里,常路往跟前兒走去。但他還沒貼近,便聽得趙思明痛哭道:“我們修媛疼得都打擺子了,還吐過了,不請御醫(yī)恐撐不過去了!” 趙思明膽子本來就小,聽荷光說主人病得嚴(yán)重,要他去求趙良翰知會宮闈局,開了華章門好傳御醫(yī)。趙思明嚇得一路瘋跑至金福宮,倒還惦記著此處是皇帝居所,沒敢放聲,強(qiáng)壓著嗓子哀求趙良翰。 趙良翰一聽便道:“你放心,我這就叫人去給你們開門?!?/br> 說完,趙良翰掉頭就要走,迎面遇上了常路。 趙良翰匆匆一禮,常路雖沒阻攔他,但卻跟在身邊提醒道:“你樂意繼續(xù)為修媛做人情,咱家不管你。只這事你斷不可捅到陛下跟前,修媛病與不病,都同陛下沒關(guān)系了?!?/br> 常路碎碎叨叨,念得趙良翰都有些煩,他壓根沒理,徑直取了腰牌,叫了兩個小的跟著伺候,掉頭又出了金福宮,直接領(lǐng)著趙思明往華章門去,把他放到了前廷請御醫(yī)。 待趙良翰去而復(fù)返金福宮,皇帝已換了寢衣,準(zhǔn)備睡了。趙良翰剛往寢殿外一湊,常路就急赤白臉地攔人,“你做什么!” 趙良翰說:“我適才送御醫(yī)去頤芳宮的路上,聽御醫(yī)說了兩句。腹絞痛的急癥不可小覷,尋常胃腸癥候,若吐了該有緩解,然修媛是越發(fā)越厲害,這等情形,我如何能不稟報陛下知曉?” 常路瞪大了眼,低罵道:“陛下說了,他再不想聽謝氏的事,這可是圣旨,你敢違抗嗎?” 趙良翰勾著嘴角冷笑,“常少監(jiān),奴敬重您是前輩,從不敢頂著您做事兒,奴雖賤命一條,可這輩子還沒活夠,不想跟著少監(jiān)去死呢?!?/br> 常路一怔,險些要急眼,“你這什么渾話!” 趙良翰斜眼看他,“常少監(jiān)怎就不想想?若修媛真是觸怒陛下,陛下這老死不相往來的姿態(tài),何不做給全宮上下看看?偏還藏著掖著,只許金福宮的人知道,在外頭還護(hù)著修媛體面?” “那是因?yàn)楸菹聬壑毓?!”常路嗤了一聲,“修媛?lián)p則公主損,這道理你不懂嗎?” 趙良翰快被常路氣笑了,常路真不愧是六歲就凈身入宮的內(nèi)宦,于這男女之事上當(dāng)真是半點(diǎn)不開竅,他索性道:“那請少監(jiān)想想,若修媛今晚真有個三長兩短,你我二人知情不報,你覺得陛下來日能饒了咱們?” 常路正想說哪至于就這么嚴(yán)重,話還沒到嘴邊,皇帝不知何時竟走到了門邊,看他二人斗雞似的竊竊私語,宗朔皺著眉頭道:“你們在作甚?” 兩人被嚇得一身冷汗,后怕不已地跪在地上告罪。 常路一邊磕頭,一邊還忍不住用余光盯趙良翰,生怕他就這么直接說出來。 但他們今日運(yùn)氣倒好,皇帝很輕易地饒過他們,沒責(zé)罰,反而抬頭望起月色,語氣有些悵然地說:“不知怎么,朕今夜十分不安,竟有些難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