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含望了一眼外面，正常時間推算，外面應(yīng)該是白天，但此刻被濃黑籠罩，什么也看不見，唯有一片不見盡頭的黑色，濃重如墨。

    在看什么？

    身旁傳來聲音。

    林含看了一旁的陸離，道：兄弟，這東西怎么招來的？它可麻煩得很。

    陸離斜睨他一眼，問：你認(rèn)得？

    認(rèn)得倒不至于，就是知道。

    正常人聽到這句話就不會再追問，誰知陸離追問：說說看？

    林含給他一個小子你還嫩著的眼神，道：退下，我來。

    陸離隱去角弓，抱胸不動，一雙熠熠發(fā)亮的眼睛凝視著林含，目光幽深，不知他在想什么。

    林含這才想起，自己早就不是那個山頭大佬了，尷尬的咳嗽一聲，補道：那什么，我比較有經(jīng)驗，你就讓我來試試吧。

    陸離態(tài)度不置可否，林含也沒什么興趣搭理他，轉(zhuǎn)身擋在他前頭，一只手飛快拈訣。

    一柄玄色長劍徐然現(xiàn)身，浮在林含身前。

    正待林含手握劍柄，他的手腕忽然被一只白皙的手給切住，接著被其壓下，劍影驟散。

    林含不明所以看了陸離一眼。

    你干啥？

    陸離轉(zhuǎn)頭看向那片黑暗，別忙收拾它，我還需要它幫忙。

    林含皺眉，幫什么忙不能出去說，房子做錯了什么要遭這個罪。

    什么忙？

    陸離微微勾了下嘴角，沒有接話。

    既然人家都這么說了，林含自然不是那種多管閑事的人，一把拍開陸離的手，折身出門。

    剛搭上門把，咻地一聲異響，林含褲腰一緊，整個人以難以預(yù)料的速度突然飛快倒退。手里還沒來得及扒住什么，他就猛地躍出房間，掉入外面的黑暗。

    濃黑的暗色飛快涌來圈住他。

    落入黑暗之前，低頭看腰上環(huán)著的金色細(xì)線，林含險些噴出一口老血。

    我草泥馬！

    mdash;

    一片混沌間，有兩道人影。

    林含怒瞪了一眼對面閑適的陸離，你這人是不是瘋了，自己要來就來，非得拉上我！

    我們可是合作伙伴，為什么我行動不拉上你？

    說得賊他娘的有道理，林含簡直無法反駁。

    陸離怔然看了林含一瞬，忽然臉色微變，道：別動。

    林含被他這句別動給整懵了，僵住身體，看他神色有變，也緊張的盯著陸離看，心想，臥槽，不會有什么突襲吧？

    陸離道：你過來。

    林含不疑有他，屁顛屁顛走過去。

    陸離輕飄飄在他頭頂一掠，說：沒事了。

    林含：？？？

    陸離攤開手掌，露出掌心，你頭發(fā)上粘了東西。

    林含：hellip;hellip;

    林含嘴角一抽，我連用什么招式對付來襲者都想好了，你現(xiàn)在跟我說只是頭發(fā)上粘了東西？？

    陸離略感莫名，就問：怎么了？

    沒怎么。

    林含語氣冷談，阻斷了陸離繼續(xù)問下去。

    陸離望了望周邊，你知道我們此刻在哪兒么？

    林大佬心情差極了，黑著臉睇了他一眼，滿臉寫著無可奉告。

    陸離恍然大悟：原來你也不知道。

    林含：......

    這話，他怎么就不愛聽哪。

    正要開口，陸離提腳就走。

    林含：......

    林含十分崩潰。

    陸離深諳讓林含奔潰的方式，他走了一截路，不見林含跟上，停下來回身看他，怎么了？

    林含眼珠子一轉(zhuǎn)，擰著眉頭，突然哎喲叫了一聲，剛才被你拽住的時候，骨折了。

    以為陸離會因為愧疚而選擇背自己，結(jié)果他再次不按套路來，折身回來，讓林含坐地上，很有經(jīng)驗地抬起他的腿看了看，半晌不說話了。

    林含十分心虛，又后悔，忙想縮回腳，然而腳腕被陸離一把扣住，抽不回來。

    他不由去看陸離，就見他滿目認(rèn)真，隱約還有一絲擔(dān)憂。

    陸離在擔(dān)心他？為什么？

    正思索著，就聽陸離低沉聲音響起，語氣含著幾分慍氣，別動，我?guī)湍憧纯茨睦锕钦邸?/br>
    林含尬笑道：可能不是骨折，只是不小心扭了一下。

    陸離絲毫松手的意思都沒有，言語不容置疑，扭傷也不是小事。

    林含恨不得咬自己的舌頭，說什么不好，非說扭傷。

    陸離脫下林含的鞋襪，當(dāng)真認(rèn)真察看起來。

    林含既心虛又后悔。

    周遭很安靜，林含東瞅西看，最終目光落在陸離身上，他不禁多看了幾眼。

    陸離穿著不常見的暗紅色唐裝長袍，不顯陰柔，反倒有種說不出的英氣，他的五官很精致，眉眼細(xì)長，暗紅服飾襯得膚色白皙，不像林含那種冷白，而是一種溫潤的白色。

    揉了揉林含的腳腕，陸離沒聽到林含的痛嚎，抬頭看他。

    兩人視線驀然相撞，林含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有點尷尬，忙挪開目光。

    陸離眼中流光一閃，手下猛地按住林含的某個xue道，痛得他大喊，不得不把目光投回來。

    林含大叫：你踏馬干啥戳我！

    陸離放下他的腳腕，我不是有意的，就是想試試你腳痛不痛。

    林含被噎了一下，有氣沒處撒，穿好鞋襪連忙爬起來，他總算是明白什么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陸離起身理了理衣擺，繼續(xù)往前走，前方烏黑一片，見不到盡頭，林含這回安安份份走上去，跟他并肩行。

    兩人走了些距離后，林含道：你該告訴我，我的身體在哪兒了吧。

    陸離側(cè)臉看著林含，生意還沒做成哪。

    林含道：那就但愿你能遵守約定告訴我，否則......

    陸離忽然道：你對lsquo;約定rsquo;兩個字怎么看？

    這是什么意思？

    呃......

    看林含一臉糾結(jié)，陸離不打算這么算了，接道：說說吧。

    林含絞盡腦汁，擠出一句，違背就遭天打雷劈？

    陸離眼睛微微一瞇，嘴角勾起，一副你這小子還是很有獨到見解嘛的樣子。

    林含：......

    林含總覺得這廝是間接把這話說給他聽。

    他面上繃皮繃得毫無破綻，心底卻是亂成麻花，這廝到底啥意思，完全搞不懂?。?/br>
    陸離絲毫沒覺得自己一句話跟顆地雷一樣投進(jìn)林含思緒，在里面轟地炸開。

    林含心思一陣亂飛。

    第11章 人面樹11（修）

    兩人沉默著走了一會兒，林含的手腕忽然被什么溫?zé)岬目圩?，林含一個激靈，飛快一甩。

    身邊卻響起陸離的聲音，小心亂竄的邪氣，避開就行，別輕舉妄動。

    話語未落，林含正面就迎上躥動的邪氣黑團(tuán)，他趕緊閃身避開。

    這一避，林含直接撞到了陸離身上，他順勢扣住林含的肩膀，一旋身，抬腿就把邪氣黑團(tuán)給踢飛出去。

    林含：......

    就問你打臉疼不疼？！剛才是誰說不要輕舉妄動的？？

    陸離不著痕跡松開手，和林含隔開些距離，好像剛才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察覺林含的視線，陸離轉(zhuǎn)過頭，看著我做什么？

    林含那句你踏馬把老子的風(fēng)頭全搶了頓時有點不好意思說出口，顯得他多小心眼似的。

    他給自己強行心理建設(shè)，人家這是好心，不要在意不要在意。

    于是林含白了他一眼，顧自冷著臉，大步往前走。

    陸離人比他高腿比他長，兩三下就追上來了，他休閑的伸了下懶腰，嘴里不緊不慢道：走這么快做什么，路都走偏了。

    說著，一把拽住林含的胳膊，猛地往一旁轉(zhuǎn)。

    然后咔嚓一聲，胳膊斷了。

    林含：......

    陸離愣了一下，順手給林含接回去，嘴角忍笑道：抱歉，沒控制住力道。

    林含看著慢慢腫成豬蹄的手臂：我草你大爺。

    陸離沉目看他，對這句話似乎不太滿意，被他這么掃了一眼，林含竟然詭異的升起了慌亂之感，忙倉促偏開頭。

    陸離并沒有開口，帶著林含回到正確路線，林含跟他隔開一米遠(yuǎn)，滿臉警惕的看著他，總覺得自己跟他八字不合。

    陸離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你總是愛說這些胡話。

    林含：？？？

    不要說得好像很了解我一樣！

    他簡直一口老血哽在喉嚨。

    林含的冷酷表情眼見著快繃不住了，黑暗中忽然冒出窸窸窣窣的動靜聲，兩人不約而同望向出處。

    黑霧間，好多白乎乎的東西慢慢探出來，仔細(xì)一看，是一截截森白的白骨手臂，不清楚是人的，還是其他什么東西的。

    林含剛要動手，挽回大佬的顏面，就見陸離搶先一步，反手一揮，那些手臂就硬生生卡在半截，要出來不行，要回去也不行。

    白骨手臂：......

    林含自我化解尷尬，轉(zhuǎn)移話題道：都說這東西難纏，你究竟是怎么惹上它的？

    就借它用了用，它就氣成這樣，追我好幾天了。

    喂，你這樣理直氣壯真的好么？

    林含睨他一眼，混沌就不是你能隨便差遣的，你現(xiàn)在還在它身體里動了它的東西，我們接下來能不能出去都是問題。

    陸離不說話，瞇著漂亮眼睛看林含，像是要把他看穿似的，叫林含渾身不自在。

    他忙擺手道：反正你自己看著辦吧。

    說完，自顧自往前走。

    陸離不說話，大步上前，跟林含并肩。

    兩人走了一會兒，陸離不經(jīng)意回頭，身后被定住的白骨噼里啪啦炸開花。

    林含詫異道：誰這么大膽，居然敢在混沌腹中放煙花？

    陸離輕輕勾了勾唇，誰知道哪，快走吧，我們趕時間。

    你到底想去哪里？辦什么事？

    去了你就知道了。

    陸離故弄玄虛，讓林含好奇心高漲，可又拉不下臉去問，只好一路跟著他往前走。

    前面的路依舊漫長黑暗，無頭無尾，他們就像困在一個巨大的黑暗空間內(nèi)，但上方和四周的暗色又讓空間顯得逼仄，令人覺得很壓抑。

    林含也不知道他倆究竟走了多久，離開也就一瞬間的事，任何有關(guān)時間的設(shè)備都沒帶上。

    在這里，時間凝滯，沒有晝夜。

    林含本身就沒什么時間觀念，早晚都一樣，所以這會兒他完全不受影響，甚至還想笑。

    陸離這會兒也沒興趣作弄林含，腳下加快速度，似乎真有急事要去辦。

    林含樂得他不跟自己說話，好奇得東看西瞅。

    又過了一會兒，前方的黑暗褪去了一些，露出一絲清明，兩人算是看清了前面到底是怎么個路況。

    平坦的泥巴路，踩上去有點軟綿綿的，不是很好的體驗，路的兩邊仍舊是濃黑，隱隱露出些樹干的輪廓。

    越往前走，偶爾還能聽到什么怪異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嬰兒的啼哭，在暗色中顯得有些詭異。

    林含眼也不眨，朝那邊投了一眼，樹林中就一下噤聲。

    藏在樹葉間的怪鳥瑟瑟發(fā)抖，琢磨著挪個窩。

    陸離也瞥去一眼。

    怪鳥：......

    不敢動不敢動。

    兩人繼續(xù)向前，這次沒走幾步，腳下就離開軟綿的泥地，踩到結(jié)實的地面。

    布滿青苔的石板，層層疊疊，坑坑洼洼，充滿著年代感，一路延伸到看不見的盡頭。

    林含再往前一步，冷不丁被高出一截的石階給絆了一下，陸離出手將他手臂抓住，他才不至于摔個狗吃屎。

    謝了。

    陸離挪開手，望了眼前方，我們可能到了。

    到了？到哪兒了？

    噗呲mdash;mdash;

    響起柴火的爆裂聲，身邊突然亮了，道路兩邊多了兩盞紅紙燈籠，里映出血色火光。

    他倆的影子在光線中左右搖曳，氣氛愈發(fā)詭異起來。

    燈籠依此往下照亮，腳下的石階路清楚起來，燈光一路向上，看不到盡頭。

    腳下有一條不見盡頭的天梯，紅紙燈籠懸在空中，映亮整條路。

    石階兩邊也剛才那種姿態(tài)詭異的老樹，這些樹的枝葉生得很茂密，圍攏在一起，里面藏個什么，輕而易舉。

    陸離說：走吧。

    林含大概猜到這是什么地方了，上面濃重的妖氣撲面而來，估計也不是什么正經(jīng)地方。

    兩人接著上去。

    這條綿長的石階，看磨損程度應(yīng)該有些年頭了，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東西藏在混沌的肚子里。

    林含想了解下陸離的目的，就道：你對這里很熟？

    陸離輕嗯了一聲，然后就不說話了。

    林含又問：你常來？

    陸離道：以前常來。

    說著，他笑了，你這是想打聽我的事？直接問我好了，拐彎抹角多麻煩。

    林含：......

    你想多了......

    陸離挑眉一笑，我知道你想問我來這兒做什么，順便了解下我什么時候能告訴你身體的線索，是吧。

    被對方發(fā)現(xiàn)內(nèi)心小九九，林大佬面不改色，很不要臉的點了點頭，既然你知道，那就告訴我啊。

    陸離搖頭，我是個生意人，肯定不做讓自己虧本的事，你想知道這個，總得拿東西來交換。

    林含臉色變來變?nèi)ィ罱K開口道：昆侖西有獸焉，其狀如犬，長毛，四足，似羆而無爪，有目而不見，行不開，有兩耳而不聞，有人知性，有腹無五藏，有腸直而不旋，食徑過。人有德行而往抵觸之，有兇德則往依憑之。①